第146章 爱的大肠

我们的回忆里不仅仅是青春，但我们的青春里却满是回忆。如果人生是一次跌跌撞撞的长跑，那么青春就是让我们撞得最狠、笑得最凶的那段路。

自那条短信开始，我和秦楚就算是认识了。她是学汉语言文学的，热爱古代文学，尤其喜欢宋词。恰巧我也比较喜欢看书，但我看的书比较杂，小时候家里比较穷，当然现在也不富裕，但凡是有字儿的东西，我都会仔细看上几遍，上个厕所，都要揣上本书才能顺利完成，时间久了，就养成了一个不看书就便秘的坏习惯——后来的后来，手机的出现拯救了我的便秘。

在我看来，无论是历史小说、武侠小说还是色情小说，我都会一视同仁、认真品读，尤其最后这种类型，其实这类小说表面上看，是为了刺激你的感官和前列腺，但你换个角度来分析，就会发现这些作者对人物外部描写的能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从头发丝儿到脚指甲都能细细描述一遍，尤其是对于一些语气助词，使用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出神入化……几十种修辞手法轮番上阵，让人欲罢不能。不要误会，我说的这个欲，是指对于文学方面的求知欲。

虽然我对宋词的研究没有那么深入，但正可谓“身有百度，纵横六路”，“浏览器搜一搜，人间从此无阴沟”。如此和秦楚交流了几天宋词之后，我们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再次见面。那一次，我请她去了我们学校最豪华的食堂里，一咬牙，一狠心，点了一份四十多块钱的麻辣烫，秦楚坐下之后对我说：“知道为什么我要跟你见面吗？”

我说：“我知道，是感受到了我的灼热才华，一时情不自禁、不能自已地想见到我。”

秦楚抿嘴一笑，说：“我只是想当面问一个问题而已。”

我说：“那你问吧。”

秦楚说：“我想知道你用的什么浏览器，搜的可真快。”

我哑然失笑：“独门秘诀，传男不传女。”

那顿饭吃得很高兴，那主要源于周围那一大片想杀人的目光极大的鼓舞了我小小的虚荣心——像秦楚这个开学不到一个月就被公认为临政校花、冰山美人的女孩，此刻竟然在跟一个不修边幅、普通到黯淡无光的男生吃麻辣烫，真他妈太可恨了啊。食堂里一众男生的杀人目光也倒没让我感觉不舒服，我当时在想，我们只是吃个饭而已，又不是当众亲嘴，至于这样瞪我么。

吃完饭后，我谈到了大家的目光。秦楚对我说：“你有没有想过，大家只是没见过一个带着铁锤去吃麻辣烫、还要在吃饭时候不停玩锤的男生呢？”

“有吗？”我熟练地转着手里的小铁锤说道，“那或许是他们太没见识了吧。”

“冒昧问下，你爸妈是中医么？”

“不是，就是普通农民。”

“那为什么给你取一个中药材的名字呢？”

“听我爹说，我妈生完我以后，身体虚的不行，隔壁村里的一个先生给开了付中药，他取完药回家后就把药方扔那里了，后来村里妇联主任来统计孩子姓名，我爹那时候还没取名呢，抓耳挠腮之际，突然看到药方上有个‘杜’字，就顺手把这味药材‘杜仲’给了主任。”

“那还是挺神奇的，”秦楚轻轻一笑，“我喜欢你的名字。”

“是吗，那咱们真是挺有缘分，我也喜欢我的名字，你说巧不巧。”我笑道。

后来，随着越来越熟悉之后，秦楚便开始称呼我为“药哥”，而我发现这个姑娘确实非常喜欢中药材，在图书馆里借阅的书籍里面，除了古汉语、古诗词相关的，那就是一些与中医相关的。无论我们在哪出没，我都会吸收到来自不同类型及不同强度的杀人目光，刚开始还颇有些不适应，由一种虚荣心的满足心理渐渐演变成了一种德不配位的负罪感，但是随着对这些目光习以为常，我就不再去管其他人怎么想了。

秦楚被其他人尊为“冰山美人”、“冷面女神”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会以一种满面冰霜的姿态来面向他人，唯独碰见我，她才会像一个普通的邻家女孩一样，温柔、娴静，这是她给我的特殊待遇，也是我喜欢她的地方。

我曾问她：“你为什么对别人一定要冷冰冰的？”

秦楚答道：“没什么，为了少张嘴而已，我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跟人多接触，。”

我说：“没看出来，我看你这小嘴也能巴巴的很。”

秦楚故作愠怒道：“那不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才巴巴么，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哦。”

我笑道：“你看，你这说情话的功夫也厉害的狠。”

在对她越来越了解后，我发现秦楚也并不是故意摆出冰冷的姿态，而是她真的不喜欢跟别人多哪怕一丝丝的接触，能用眼神做到的事情，绝对不会动嘴。能一个字解决的问题，绝对不用两个字。

冷面才是她的原本状态，给我的温柔，那是她只针对我开放的一个特殊待遇而已。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对她的倾慕之情上，又增添了几分感激之色。为了配得上她的特殊待遇，我更加努力的学习，读书，和她共同进步，打破了中学时代里老师所常常提到的那句“恋爱会让你们的成绩像智商一样迅速下滑”的规则，大一学期末时，我们两人双双获得校奖学金、市奖学金。

跟上官倾雪第一次见面时候，她惊讶于我知晓对她名字的来历——风倾竹上雪，山对酒边人，从而对我高看一眼，却不知我的大部分诗词积累都源于和秦楚相恋的那两年。在那之前，我曾经在无数的文学影视作品里看过各种各样的爱情，那些爱情的过程大多苦涩、酸楚、悲情，但到最后，也大部分能圆满，只是那种充斥着悲伤情绪的爱情让我很是惧怕，直至我与秦楚相识，在不经意间缓缓进入到了爱情的角色，那才明白，原来爱情也未必就要跌宕起伏，也未必就要大喜大悲，爱情也可以是相得益彰，也可以是珠联璧合。

后来，我成为了刑侦学院里大家艳羡的精英，成为了刑侦专家罗教授手底下的骄傲，也成为了在市公安局默认下的赏金猎人，帮助局里破获了十几个大案的同时，也获得了丰厚的赏金。

我将这一切成就都归功于我们的爱情，秦楚也为我获得的成绩而感到骄傲。

当然，爱情里肯定也少不了风花雪月的，作为一个浪漫到极致后又浪回来的人，我也曾给秦楚带来了一些难以忘记的回忆。大一的寒假前夕，临江市下了三天的大雪，我是相当兴奋，便带着秦楚去操场赏雪。那一天，秦楚穿着长长的白色羽绒服，深蓝色牛仔裤，紫色的线绒围巾，带着一顶紫色的帽子，脚上蹬了一双米色的雪地靴，她站在漫天的飞雪之中，雪花在她周身绽放，她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与雪花相互缠绕着，变成了一副最动人的画卷。

我望着秦楚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发出一声哀叹：“你要是早生三千年，就没妲己什么事儿了。”

秦楚笑道：“我如果早生三千年，或许商纣王会是你这般模样呢。”

我说：“这样的话，那商朝或许还能再延续个百八十年，这么一想的话，还挺美。”

秦楚的笑容在飞雪中绽放：“行啦，别贫啦，这么美的雪景，你不得送我点什么吗？”

我牵住她手，一激动，道：“你去站在看台上看着，等我在雪地里给你尿出个八米宽的心来，这一下我可是憋了半小时了，一准能成。”

秦楚嗔怒着掐了我手心一下：“流氓，等你画完心，也该进医院啦。”

我嘿嘿一笑：“放心，作案工具还是要好好保护的，你等着，看我用铁锨给你铲出点东西来！”

说完，我就抄起铁锨在操场上开始行动，一直忙活了四十多分钟才完成。等我干完活，兴冲冲地跑上看台，指着下面的图案说：“怎么样，壮不壮观，漂不漂亮，感不感动？”

秦楚仔细瞅了半天，轻声问：“药哥，你这是画了条蛇？”

我说：“别看你长得漂亮，可是你这眼力不够啊，这一看就是一圈大肠嘛。”

秦楚愣道：“你是说，你花了四十分钟……铲出个大肠出来送给我？”

我满心欢喜道：“对，喜不喜欢？”

秦楚笑道：“你让我怎么回答好呢……你这是饿了？”

我急忙摇头道：“不对，我这幅作品是有名字的，叫爱的大肠。寓意为我们的爱情像大肠一样，日久天肠，源远流肠。经得起推敲，抗得住打压，在多重磨练中打造出属于我们的精神信仰。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境？”

秦楚什么也没说，拿出手机拍了个照片，说：“药哥，我要铭记这一刻，我想你可能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位拿大肠比喻爱情的大神。”

我搂住她的肩膀，嗅着她的发香，动情道：“放心，我们一定会像大肠一样万古肠青的！”

秦楚浑身一颤，道：“药哥，你这个大肠的意境，我会记一辈子的。”

我说：“稍等，我看着打扫卫生的大爷来了，我去把铁锨送回厕所去。”

秦楚愣道：“你这是从厕所里找的铁锨？”

我说：“是啊，不然哪里还能找到，不过你放心，我刚才在那边拿土抹了半天了，味道都淡了。”

秦楚咬着嘴唇，淡淡道：“药哥，骨子里的修养让我及时刹住了后面的话，你赶紧去吧，记得洗洗手再来。”

我麻溜的去送完铁锨，认真的洗了几遍手才跑回来，在这空档里，秦楚的情绪调整的不错了，我走过去轻吻她脸颊，说道：“小楚，刚才看了半天雪景，都饿了吧，走，药哥请你去吃饭。”

秦楚点点头：“也好，今天吃点什么呢？”

“溜肥肠。”

“对不起，我的修养快坚持不住了……”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在秦楚面前吃到过溜肥肠了，甚至连大肠也不能提一下。她说自从我拿大肠比喻我们的爱情之后，就颠覆了她之前对爱情所有的幻想，取而代之的，就只剩下那段我用厕所里铁锨所努力勾勒出的大肠模样。

不管怎么说，我和秦楚的恋情非常平稳顺利，虽然她经常能收到陌生男生的示爱短信，也常常在独自一人的时候被他人搭讪，可是她那冷若冰山般的态度和“你在我眼前只是空气”的神情还是赶走了大部分人，剩下一小撮坚强而努力的追求者，这部分追求者在知道我是刑侦学院侦查系的杜仲之后，也都偃旗息鼓了。

因为我当时对外宣称，我在学习刑侦的过程中已经熟练掌握了三百余种杀人手法，这其中包括二十多种不留痕迹的特殊手法。他们大概是怕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无影无踪的消失于人世间吧。

后来也不知是哪个货去公安局把我给举报了，我被拎去做了一整天的备案，后来惊动了我的导师，刑侦专家罗教授……也是从那时起，经过罗教授的介绍，我开始跟一些警查同志频繁接触，并有了我后来的帮助警方破案、成为赏金猎人的经历。

我们的恋情一直持续到了大二下学期的五月份，其实早在出事前的那半个多月前，秦楚就有了一些异常的行为，只不过当时的我正和罗教授一起帮着追查一起离奇杀人案，死者是在自己的屋里被害的，而且屋子没有任何被撬锁的痕迹，也没有人进入过，但死者就是被活生生给勒死了，死地非常蹊跷。

那时的我对这种离奇案件非常痴迷，就算不吃不喝不睡不歇也要努力去寻找一些蛛丝马迹。而那一阵儿的秦楚，总是心不在焉，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会走神，当时她告诉我身体有些不适，我也就没多想，毕竟我对她的信任度比对我自己的都高。后来，也有一个亲戚曾经来找过她，她给我打了电话，本来是想让我陪她一起去，但我因为刚刚在那个离奇案件上发现了一点端倪，没能抽出时间去陪她。

再往后，我通过凶案现场的粉末痕迹，分析出了凶手特征，在那几天里，我们一直在加班分析凶手活动轨迹，只是，尚未得到凶手的踪迹，我就收到了秦楚被害的消息。

那是2015年的5月6日，在翠微山的森林之中，从土里找到了带有血迹的秦楚的衣物，那只铜鱼就在其中，随后在几公里外的一家狗舍的粉碎机内，也同样提取到了秦楚的DNA。

那一刻，我的天塌了，她不再是她，我不再是我，这世界也不再是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