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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屋内又只剩下两人。

青钰摩挲着手中的钗子, 似乎是在出神地想着些什么,还未有所动作,雪黛端着水盆从外头进来,朝青钰笑道:“公主, 奴婢来伺候您更衣。”

青钰起身, 坐到了梳妆台前,抬手取下了面纱, 先是净了净手, 又洗干净了脸,雪黛来回换水,走了好几趟儿, 时辰耽搁下来, 却也迟迟不多叫些人手来帮着些——青钰生『性』多疑, 信不过这里安排的侍女, 平日里就算要取下面纱, 也只对雪黛和秋娥二人。

雪黛来回换了几回水,青钰见气『色』实在难看,才打开妆奁,让雪黛为她上妆。

黛眉轻描,眉心轻点金钿,覆以胭脂水粉, 朱唇微抿,莹莹泛光。

抬手打散满头青丝,青钰摩挲着血玉钗子怔然思索片刻, 却将钗子放了下来,亲自挑了个白珠点缀的珠花,珠花精致,哪怕在这暗室,也闪烁着熠熠光辉,雪黛小心地挽了个时下流行的髻子,又拿过珠花,小心伺候着青钰戴上。

那珠花上的珠子乃是价值连城的明珠,其上镶金,光泽饱满,甚为漂亮,雪黛替公主小心夹上之时,手上力道微重,青钰疼得轻轻一动,雪黛手上一滑,那珠花便从指缝间骨碌碌滚落在地,一时不见了踪迹。

雪黛想起平日里公主惩处身边人的手腕,脸『色』瞬间白了白,跪下道:“奴婢手脚『毛』躁的,请公主恕罪。”

青钰把她拉起来,并不责怪,“无碍,你去把东西捡起来罢。”雪黛惴惴不安,手心冒汗,见青钰不怪罪,连忙谢恩,又手忙脚『乱』地趴在地上,四处搜寻起来,一边寻找着珠花,一边又悄悄将手心的汗往裙摆上抹了抹,压抑着仍旧得飞快的心,暗道公主的近来的脾『性』当真好了不少,若是从前在长安,不说严厉责打,至少也是得罚跪的。

也不知是为什么,总觉得公主好像变了。

雪黛伏在地上,借着微弱的光,四处『摸』索着珠花,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青钰蹙眉道:“找不到了么?”她起身拿了烛台,弯腰亲自来找,雪黛连忙退到一边。

章郢垂眸,看了一眼滚落在自己脚边的珠花。

珍珠打磨的白『色』珠花,光泽通透,『色』泽饱满,可以想象这样精致的珠花,点缀在阿钰漆黑发亮的发髻之上,将衬得她如何好看。

垂落的帘子遮住他高大笔挺的身影,那头,女子一身宽松白纱裙,盛妆点缀,面若芙蓉,在慢慢地靠近。

烛光将佳人丽影透『射』在身后的墙壁上,光影斑驳,暖光朝这处席卷而来,似乎即将惊破这里的秘密。

章郢微微抬脚,将那珠花朝外踢了踢。

一双白皙的手,探了进来。

青钰弯腰捡起那珠花,烛光在她脸旁闪烁跳跃,将一双眸子照得暖光四溢。

若她偏头仔细瞧上一瞧,便能看见那黑暗中男子的身影。

但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转身重新坐下,将珠花递给雪黛,雪黛笑道:“原来在这儿,是奴婢疏忽了。”说罢,连忙拿帕子擦了擦,重新给公主戴上。

有了珠花的装点,面容更显得明丽了三分,青钰起身,从柜中挑了一身简单的白衣。

青钰掠了掠唇角,淡淡道:“你先去备车,本宫稍后便出来,让贺敏先候着。”

雪黛低应了一声,转身退下了,青钰静立在原地,目光掠过落在梳妆台上的面纱,却是没有戴起,而是走到床榻边,自枕下抽出刀刃,缓缓朝章郢藏身之处靠近。

一刀刺出的瞬间,青钰只觉得手腕一麻,那刀瞬间脱手,身子已被一股极大的力道往前一扯,后背往墙上一撞,疼得她猛一眯眼,一抹高大的、带着淡淡威压的影子,已徐徐盖了下来。

章郢将她的手腕扣住,低头看着她的脸。

这是一张魂牵梦萦的脸,只是本该温柔清澈的眼睛,此刻却蓄满了薄怒。

四目相对。

青钰冷笑,“怎么?世子敢让下属偷看女子洗澡,也敢亲自潜入本宫闺房?”

眼神轻蔑,语气傲慢,毫不掩饰她的讽刺,语气凌厉得宛若一把刀。

这是章郢在得知她是他夫人之后,与她第一回这般四目相对。他曾以为,他与她分离多年,此刻应当郎情妾意、你侬我侬,或是互诉衷肠、感怀伤悲。他得知真相后曾懊悔心疼,也想过该如何待她温柔,用无数的耐心化解她的防备。

潜入公主府邸实属知晓她生病之后的一时冲动,他带着一腔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却迎面受了这么一刀。

那满腔无言的悸动,霎时被浇灭得干干净净。

眼前的女子,看他的眼神,不掺杂任何的依恋,甚至带了一丝杀意。章郢不难猜出这杀心从何而起,他躲在这里,瞧见了她面纱之下的真容,这于身居高位的长宁公主来说,是一种挑衅,更是一种威胁。

哪怕他和她多次合作,哪怕前不久他刚刚救了她的『性』命,她对他,也还是这样拒之千里。

章郢心念百转,额角微微作痛,那双漆黑的眸子,又深沉了三分。

他在想怎么措辞。

不能再凶她,也不能让她讨厌,得好生哄着些。

说担心她?以如今的立场,她会觉得他在骗她,甚至是在戏耍她,说不定还会更生气。

说来探虚实?她这几日在查刺客上毫不手软,更厌旁人在她面前耍把戏。

章郢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你今日这模样……甚为好看。”

说完,他自己脸『色』都僵了僵。

他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又不是一般的女子,被夸一句好看,还能把旁的事儿都揭过去?

青钰陡然听到这话,也是一愣,随即挑了挑眉梢,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这人今天是吃错『药』了?夸她好看?

她刚刚讽刺他,他怎么还不讽刺回来?

难不成……还留有后手?

青钰警惕地望着他,背脊与墙贴得更紧,心底一瞬间闪过无数个揣测,最终竟也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我今日上了妆。”

章郢不自然地动了动唇角,淡淡道:“妆画得不错。”

青钰迟疑道:“……那珠花呢?”

“……也好看。”

两人同时开始沉默了。

不知对方卖的是什么关子,又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接下来又要怎样对付自己。

她接下来,是要去查清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若是废太子那边的人,那么她正好可以借题发挥,她来青州多日,虽杀了刘群,却还不够,远远不够……她需要一个更大的筹码,来让皇宫里头的那位天子,对她彻底放下心来。

那么章郢这回悄悄过来,是不是来试探她的?刺客虽不是他的人,但他未必不知情,那么他又是如何作想的?还是他悄悄潜入,实则是想从她这里偷走什么东西?……此外,这里守备森严,他是怎么混进来的?难不成府中还有他的眼线?

青钰想了许多,但下意识,都是往政事上思量,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过了许久,才感觉手腕上力道一轻,他已经放开了她,和她重新拉开了距离。

青钰蓦地醒神,羽睫扇动,抬头看着他。

章郢将手背到身后去,唇边微微噙了一抹笑,忽然低声道:“方才为何不让侍女叫人进来,届时我一人,只好乖乖束手就擒,送上门来的把柄,还不随你拿捏?”

青钰微微一怔,还未说话,他却蓦地一挑薄唇,自顾自地低笑着说了一句:“虽是在质问,公主实则是信我的,是么?”

他眼眸明亮,闪烁着连她都看不懂的光,青钰讶然,不自觉地红了耳根,又垂头避开他戏谑的目光,却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自然个什么劲儿?还觉得尴尬的是他才是,又猛地抬起了头,这一抬头,却又与章郢挨得极近,他笑容深深,微微俯身,这样背着双手打量着她。

青钰下意识往后一退,却忘了身后是堵墙,那后脑“砰”地撞上身后的墙,疼得她眼泪一瞬间就冒了出来。

水眸噙泪,又故作镇定,耳根偏又那么红。

真是可爱。

章郢唇瓣淡淡笑容柔和了些许,伸手『摸』了『摸』她撞疼的那一处儿,指腹轻柔地按了按,关切地问道:“撞疼了么?”

手却立马被她打落,青钰忽然有了一股蛮力劲儿,猛地将他推攘了开,自己提着裙摆,飞快地窜到离他稍远的地方去。

怒视着他,她提了音调,扬声质问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浑身竖起尖刺来,又是气势汹汹的模样,像猫儿炸了『毛』。

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青钰实在是感到费解。

溜进她的卧房,又破天荒地夸她,还『揉』着她撞疼的地方。

……拜托你凶一点好不好?

这般温和,反倒教她『毛』骨悚然,背脊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