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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青钰觉得此人, 八成真是吃错『药』了。

总不会是患难见真情,上回救了她一回,忽然就开始对她怜香惜玉来,上回他把她捆成粽子的事儿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才不相信, 这人会忽然对她转变态度。

利用?试探?会有什么事儿,值得堂堂一位藩王世子, 屈尊降贵, 在这里与她打感情牌?

青钰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章郢。

饶是被她推了个踉跄,他也仍旧薄唇噙笑,眸『色』明亮, 深深地注视着她。

脑子当真是坏了。

青钰朝屏风后躲了躲, 唯恐此人发疯, 又不客气地问道:“你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大老远的跑到我这儿来, 是青州当地没有女子给你戏弄, 反过来寻我开心?”

被他这样一打岔儿,她有些懊恼,之前质问他时有多盛气凌人,现在就被他弄得有多尴尬。

殊不知她如今这微微瑟缩、又强撑面子的模样,在章郢眼中,又成了另一种绝美风光。

不远处的小姑娘妆容精致, 靓丽『逼』人,分明是天生极为冷锐的眼睛,此刻却瞪得圆圆的, 眸子里净是一片水光,窗外微弱的光照亮她的侧脸,朦胧光影打出一片可爱的绒『毛』。

怎么瞧,她都讨他喜欢。

怎么从前就这么瞎呢?只想着自己的事儿,也不仔细瞧一瞧她,忽视了眼前的姑娘有多漂亮讨喜,只觉得她事儿多,言语刻薄,态度傲慢。可她从前的傲慢在他如今看来,又像是偶尔恰到好处的小撒泼,他好友家的小『奶』猫也是如此,你瞧它是可爱活泼的,可若惹恼了它,也会炸『毛』,也会挠人一爪子,做出反击。

章郢这样想着,心底莫名有些痒,生出一种将要将她捉进怀里的冲动。

不能吓着她,不能给她一种登徒子的印象。章郢袖中手无声攥了攥,眸底微微的波澜霎时消失无踪。

他抬手轻咳一声,状似无意道:“不过随口关心,公主何必反应如此之大,方才那宋四郎,不是还亲自为公主穿鞋么?”

这话莫名带着股儿酸溜溜的感觉,章郢面『色』一僵,又想闭上自己这张不受控制的嘴,漆黑的眸子抬了抬,假装浑不在意地往青钰那处瞥了一眼。

还好还好,她似乎没有察觉他话里旁的意味。

青钰确实没有察觉出那股酸意。

怪就怪在章郢平日给她的印象过于深刻,她心思又不在男女之事上,便只考虑这字面上的意思——这是在暗暗讽刺她与宋家也牵扯不清吗?还是在怪她虽口头上选择信任他,实际上还是不够有诚意?

涉及双方合作的基本问题,青钰觉得还是要好好说清楚,便问道:“我默许他帮我穿鞋,难不成你也要帮我穿鞋?”

哎……词不达意,青钰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连忙改口,耳根又红了一寸,有些慌张道:“不、不是!我是说,世子此话究竟是何意?本宫究竟要如何,才算拿出了诚意?”

章郢却没忍住,低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青钰便有些生气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许他说上一堆胡话,不许她口误一回么?

章郢本来想着,戏弄她也差不多了,毕竟惹恼了佳人,到时候不肯认他怎么办?他点到即止,谁知她忽然回上这么一句,当真是戳到了他的心坎儿里,可不就是,他想要帮她穿鞋,不想看着那个姓宋的,暗中悄悄这般占她便宜,还满口冠冕堂皇,显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

——“前路艰难,但微臣愿做公主足下这一双鞋,让公主永不沾尘。”

章郢嗤之以鼻,区区宋祁,如何能保护得了她?以微薄之力螳臂当车,不过是最愚蠢的做法,空有一张会绣花的嘴儿,倒不如让他来,如今的他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他才是能保护她的人。

他便不假思索道:“若公主愿意,也不是不可。”

青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不可?他是在调戏她吗?

“公主?”就在此时,外面的门忽然被敲了敲,雪黛已安排好了一切,隔着门喊道:“车已备好,消息也传出去了,公主好了吗?”

外面,门敲得咚咚响,眼看雪黛就要推门进来;里头,章郢索『性』负手朝她走了几步,更是好整以暇,想看她如何处理自己。

“本宫马上出来,你先退下。”青钰应了一声,疾步走到他跟前来,压低声音道:“今日之事本宫先不与你计较,本宫让人暗中送你离开,你……”

话还未说完,他却轻笑着打断她,“不必了。”

“我陪你一起去。”

长宁公主一病不起的消息传得飞快,原本青州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此刻初次『露』面,消息也宛若『插』了翅膀一般不胫而走,本来得闲的一些官员忙又开始准备着应付公主,刺史贺敏却刚刚收到了一封密信。

那封密信,来自平西王府,却是由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充当信使,那女子自称是平西王妃跟前伺候的侍女,此次信中之言,也是王妃的意思。

平西王妃谢氏,正是谢氏一族家主谢霖的表侄女,当年谢家显赫,门生遍布天下,乃是朝中分量极重的大族,那一年先帝尚未称帝,谢家两位姑娘的婚事便传遍天下,谢霖长女谢玉宛,与先帝私定终生,先帝起事夺取天下,等着她的便是母仪天下的尊荣;而与谢玉宛自小一同长大的表姐谢玉瑕,却嫁去了平西王府。

那时的平西王尚不是平西王,只是盘踞一方、手握兵权的节度使,前朝暴君无道,章遂自成一方诸侯,后来谢族辅佐先帝建立大邺,章遂率先归降朝廷,也与这平西王妃与谢族的联系有关。

只是再显赫的家族,都扛不过一个鸟尽弓藏的下场,长宁公主消失三年,皇后一病不起,废太子夺嫡落败,这一切的一切,都造成了如今谢族失势的局面,新帝大肆换血,风波席卷朝堂,人人对谢族避之不及,而长宁公主,因着废太子之事,早与谢族彻底决裂。

这好巧不巧的,王妃这时候来信做什么?

贺敏直觉不是好事儿,他虽效力于平西王府,但到底还是更听世子一些,便决定先将此信压下,暂且不看。

一边的季韫瞧见刺史迟迟不拆信笺,不由得问道:“大人不看么?王妃的吩咐,到底也马虎不得。”

“多看多错。”贺敏面『色』凝重,将那信揣入胸口收好,低声道:“王妃到底是后宅『妇』人,易感情用事,与其瞧了里头的内容左右为难,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届时当着世子的面再读此信,那便是平西王府的家事了,与你我都无关。”

季韫笑道:“确实如此,还是大人思虑周全。”

“更何况……”贺敏叹了口气,“那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我约莫是有眉目了。”

就怕是最坏的结果。

……

青钰推开门,雪黛瞧见她身后的章郢,心底吃了一惊,目瞪口呆道:“这……这不是文大人么……”

文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才离开了一会儿,这里把守森严,难不成『插』了翅膀飞进来的?

话音一落,雪黛便瞧见“文喆”朝她淡淡颔首,眼瞧着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一边的公主干咳一声,脸『色』怪异,像是强忍着没有发脾气,雪黛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溜了几个来回,不得不承认,若文大人长得再俊些,身份再高些,便称得上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了。

本朝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从先帝起便重视武将,文大人尚且年轻,只要再多立几个战功,待到封侯拜将,尚公主便不成问题。

只要公主愿意。

雪黛仔细瞧着青钰,心底偷笑,心照不宣地让开了身子,低头道:“奴婢已备好车,不知文大人也在,敢问大人也要随行么?”

青钰抬手『揉』了『揉』眉心,知道雪黛这是误会了,但她自己都解释不清,只好佯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言简意赅道:“再给他备一辆车,他与我同去。”

虽是如此吩咐,但马车开动之前,青钰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惊呼,紧接着面前的帘子便被人给撩了开,章郢动作十分敏捷地跃了进来。

大庭广众之下,他就这么闯进她的马车?青钰背贴着车壁,瞪着他微怒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章郢微微一笑,冲她眨了眨眼。

外头,雪黛的声音传了进来:“公主,文大人所乘的马车底坏了,您看……”

车底??

哪有马车坏车底的?简直是闻所未闻!到底是车自个儿坏了,还是某些人在暗中使坏?

青钰瞪着眼前的男子,章郢薄唇轻掠,忽然往前一探,撑手在她耳边,作出了一个略有些轻浮的动作,压低了嗓音道:“看来天意让臣与公主独处……”语气带着三分旖/旎,热气微微喷洒在她额头,男子漆黑的眸子引人沉醉,勾人摄魄。

啪——

话还未说完,便觉右脸一疼,章郢剩下的话蓦地卡在了喉头。

他难以置信,但脸上的触感不会有假。

好大一耳光,真是毫不犹豫,说打就打。

他天生身份尊贵,身边人都好生敬着他,稍有差池便战战兢兢的,哪怕家族失势,哪怕自己有过三年隐姓埋名,却也从未被人打过耳光,就算是当今皇帝,敢忽然就这么一耳光甩过来,也得好生权衡,是否就此与平西王撕破面皮。

她倒好?说打就打。

靠得这么近,青钰清清楚楚地看到,几乎是巴掌落下的同时,他眼底腾了一股燎人的火,眼神更瞬间沉凝下来,这般看着人,令人不寒而栗。

但她从来不怕,抬起打他的那只右手,抬了抬下巴,骄傲道:“看来也是天意,让本宫教训一下孟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