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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嘿!笑儿这‘板儿砖’不错!爱立信337,这也算挺古董了哈!”迎春掂着拿在手里的笑笑的手机说,“怎么也有半斤多!生铁的!这走夜道儿都不怕歹徒,抡出去就能防身!”

默儿也在旁边起哄道:“卡不错,神州行,行神州!哎,来,春儿你给我,我打个国际长途吧!”

柳笑笑一把抢过来手机,说:“你俩撑的吧?这通埋汰我的高科技。我这是我舅舅用了多年的淘汰给我了,别看个儿大,功能一点没毛病,接打电话清楚着呢——除了不能接短信。你,默儿,还国际长途?我这双向收费,本市的都一分钟好几毛呢。”

“那你办这卡干吗啊?真当砖头用?”迎春揶揄到。

“他啊,当然是和孙月月联系起来方便了!大半夜的闷得儿蜜说点儿悄悄话儿……哎,笑笑你别瞪眼!”默儿改口道,“你拿它谈生意谈买卖还不行么?大主唱!你现在摇滚事业忙碌,又是‘朋克地下铁’的灵魂人物,自然得用它联系大家!行了吧?行了吧?我这么说没问题了吧?”

柳笑笑收起手机,没好气儿地看着哥俩:“不是,你俩今儿有点正经事儿没有啊?好么当儿的,请我吃饭喝酒?难道,这是什么鸿门宴?或者,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哥俩眼神复杂地对望了一眼,迎春举起啤酒瓶子给笑笑满上,说:“来来来,先干了再说。”

默儿也举起了酒杯,说:“对对对,走一个走一个!”

笑笑拿手一盖杯子,说:“走什么走啊!你俩再不好好说话,我走了啊!”

迎春和默儿放下了杯子,又对视了一眼,迎春叹了口气说:“笑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是到了这节骨眼儿上,又不能不说,我呢,就开门见山了啊……我,要退出乐队了。”

也幸亏笑笑没喝酒,否则听了迎春的话非喷出来不可。

“你……不是……你说什么?”笑笑掏掏耳朵,侧过头去,“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已经喝多了?”

迎春又长叹一声,说:“是真的。你别生气,笑儿,我知道我这么做对不住你,对不住乐队,我也知道咱们乐队正是事业方兴未艾的时候,刚起步奔正轨去,我就提出这个,实在是……”

“理由。”柳笑笑凝视着迎春,用言简意赅的词汇打断了他的话。

“理由就是,我要去上班了。”迎春说,“你也知道,我是一直待业,因为要在家照顾母亲,这才有一些闲暇时间玩儿乐队,但是如今,母亲的病情很稳定,白天在家基本没什么问题,我呢,又是男子汉,不可能吃母亲的病退金吃一辈子,而且,家里的日子也一天不如一天,我必须出去上班、工作、挣钱。”

“这我理解。”笑笑点头说,“这无可厚非,而且是应该的,男子汉就得如此,就得事业和爱好两不耽误。但是,春儿,你要知道,这事儿并不冲突啊,你像我吧,不就是一边上班一边上学一边还玩乐队?你再看看默儿,他不更是在饭店……”

“那个……笑儿……”默儿这时也打断了笑笑的话,一脸尴尬地说:“我的事儿,一会儿我慢慢跟你说。”

“啊?!”笑笑惊了,忙问:“你你你你,你难道,也也也也要走?”

迎春说:“先我说吧,笑儿。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咱哥俩玩乐队合作一场,那也是缘分。但是,我这回找的工作,是网站编辑,文化娱乐撰稿加记者。说白了吧,就是人们口中的‘娱记’,你也知道,这行一但干起来,有多忙,说一天到晚不着家那都是轻的,说三天三夜连轴转,那也是常态。而且如今,互联网行业纷纷崛起,竞争异常激烈,抢新闻抢头条抢亮点就成了网站立足的根本。我一旦入了这行,估计就很难再有时间参与乐队的事儿了,别说演出,排练估计都挤不出什么时间了。”

柳笑笑感觉就跟三雷轰顶似的,怎么三雷呢?默儿那儿还有两雷没来呢!

“就,就,就没有留下来的可能了?”柳笑笑问,“办法总是有的啊,总是人想的。”

“对,有办法。”迎春一脸严肃地说,“除非你不想让你的乐队有所发展了。除非你想让‘商贩’乐队栽在我手里,或者你这‘商贩’不想‘经营’下去了。”

柳笑笑没话了,又把目光看向了默儿,问:“你呢?默儿总!”

“哎别别!你怎么还这么叫我啊?这不寒碜我么?”默儿无奈地笑了笑,说:“我啊,我的理由可能比他更充分一些,但是,也说不出口,我要……我要……结婚了。”

“啊?”柳笑笑又一惊,愣了半天才说:“哦,哦,哦,明白了。这该恭喜啊默儿!咱弟妹是?”

“是我们饭店的一个前台领班儿,一个挺文静的姑娘。其实我们相恋好几年了,而无论她家、我家,家人也早就知道了,最近催我们赶紧把喜事儿办了。”默儿说,“你也知道,男人啊,一旦有家有室了,那就……”

“那就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儿了?”笑笑打趣道,“哎,你别生气啊,我开玩笑呢!真的该恭喜,默儿,到时候,这喜酒,得有我和春儿的吧?”

“那自然是肯定。你俩得是首席嘉宾。”默儿继续说,“我是说啊,笑儿,这男人一结婚,就得对家庭负责了,就得顾及上有老、小有小、马勺儿锅沿儿柴米油盐了,而且为了新组建的家庭,一家子人,也得让事业更上一层楼。这不,最近,我们饭店要提升我了,任迎宾部总管,这真的一但干起来,那就跟春儿刚才说的一样了,没白天没黑夜了,我是说,到时候,我可就……”

“明白了。”笑笑点点头,抬头苦笑道:“我看出来了,你俩今儿是合伙儿组团儿来毁我来了!哎呀,这新千年开春儿的大礼是真有点儿重啊,哥们儿我都快扛不住了。”

“笑儿,真不是组团儿来带给你这消息的。”迎春说,“这也真是赶巧了,我刚一跟默儿说,他这套事儿也就对我说出来了,我俩简直是……哎呀,该怎么说呢。总之,对不住你,对不住咱们乐队。”

“对不住我就行了,没什么对不住乐队的。”笑笑哈哈一笑,“乐队就剩我一光杆儿司令了,还能叫乐队么?报幕员一上台:下一支乐队,‘商贩’乐队,主唱,笑笑,吉他,笑笑,贝司,笑笑,鼓手,笑笑。也行,我成多面手了。”

迎春默儿见笑笑一脸沮丧,更加难为情,各自低头不语。

柳笑笑心里确实不是滋味,甚至很难受,这里有即将和合作已久的好兄弟分别的寂寥,也有哥仨长期默契的依依不舍,但更多的,最多的,还是沉重和茫然——对乐队未来的茫然。

“地下铁”合辑刚录完不久,小样带销售火爆,乐队正是在被摇滚迷们纷纷熟知和传扬的时候。据说,就连著名摇滚乐评人“岩君”听罢合辑中的“商贩”乐队都拍案叫绝,甚至写了文章发表在著名的摇滚杂志《摇滚歌曲》上盛赞该合辑,尤其对“商贩”大有溢美之词,这一切的一切对柳笑笑来说都是振奋人心之事,而今天,此刻,柳笑笑的心情就如同民谣歌手杭天所唱的:“如同冷水浇头,如同冷水浇头!”

柳笑笑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看着哥俩说:“作为主唱,我没资格强留下我的兄弟跟我硬扛着作战,更不能强求你们放弃事业或爱情而和我打一场纯属于业余爱好的战斗;做为队长,我得有面对艰难困苦的勇气和力量,而之所以我今天能有这份力量和自信,这里面,你们哥俩带给我的帮助,功不可没,而我柳笑笑,会永远记得你们对给我的兄弟情谊。我不会拦你们走自己的路,更要祝福和祝贺你们。我就不给哥俩磕一个了啊,来,都在酒里,干了!”

哥仨举杯,一饮而尽。

那哥俩心里暗挑大拇哥,知道柳笑笑已经在小小年纪有了大将风度,这样的人,未来可期。

“笑儿,我知道我这时候说这话有点儿过分,当不当的,我多问一句,那,关于乐队,关于你的将来,你该如何计划?”迎春问。

柳笑笑长叹一口气,说:“还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说实话,你俩这一走,等于给我留下了一个空壳儿,也出了一道难题。”

迎春忽然笑了:“我把我那套架子鼓送你,当赔罪吧?”

笑笑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留着吧春儿,今后还用的上。再说了,不是我不想要,是我家真没地儿放您那骂街鼓。”

“什么话!”迎春笑道,“骂街鼓啊?”

“你想啊,你那套国产架子鼓,什么牌子的?”

“‘踏马’啊!”

“是不是骂街?是不是骂街?”

哥仨笑成了一团。

待笑声停止,迎春语重心长地说:“笑儿,听我的,我俩是走了,但是你不能不继续。你得坚持下去。这乐队没我俩行,没了你不行,没了你,摇滚圈儿就少了很多生气,也少了一颗未来冉冉升起的星星。你别插嘴,听我说完,我给你出个主意啊,算哥们儿我真的当做赔罪的一个建议,赶快联系《摇滚歌曲》杂志,在上面的‘乐队招贤纳士’版面儿刊登招乐手的启示!我不敢保证那些刊登过的小乐队或没名儿的乐队能招到人,但是,以目前‘商贩’乐队的这点儿不大不小的名气,还是有人会来的,而且,比我们俩还要棒!”

“同意!”默儿也点头说,“我不是贬低我们俩,在乐手里,我俩真的算比较低段位的那种,而这一年半载以来,好乐手如雨后春笋般的涌现,民间藏龙卧虎高手云集,而很多的高手虽然是优秀的乐手,但苦于没有一个平台展示自己,而你,用你的魅力和‘商贩’乐队的号召力,那么一登,我告诉你,你就等着咱们乐队,哦,不,是你的乐队——更上一层楼吧!”

柳笑笑苦笑道:“一个要高就,一个要新婚大喜,俩要走的,尽找好听的话儿填和我,是不是?”

“你要是这么说,我们就没办法了。”迎春严肃地说道。

“是真的看好你,笑儿!”默儿说,“我们呢,都是半路出家,你笑儿呢,才是起小儿就根儿正苗儿也红的摇滚血统啊。”

“还有这么个血统呢?”柳笑笑哭笑不得地说。

迎春又举起酒杯,说:“听我的,笑儿,找好乐手,让乐队明天更美好!”

默儿也举起了酒杯,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个时代的结束,何尝不是一个更好时代的开始?”

柳笑笑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拿起酒杯,哥仨碰杯后,再度喝干。

……

这顿“散伙饭”,笑笑吃得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又感觉难以言表、消化不良。

为了准备明天的第一天上班,迎春先走了,临走,哥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待迎春走远,默儿从背后将琴包摘下,说了句:“送你的,临别礼物。”

“你开什么玩笑!”笑笑哈哈大笑起来,“借花献佛啊?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把贝斯是你找别人借来的,要我说,确实借的时间够长的了,该还人家了。你送我?行了,那我成该账的了!回头人找我来,敢情不找你!”

默儿坚决地把琴包塞到笑笑手里,说:“打开看。”

笑笑不解,打开拉锁,傻了,里面,竟是一把“伊普芬”电吉他。

“你这是……”笑笑合上拉锁,更加不解地看着默儿。

默儿笑了笑,说:“那贝斯我昨儿就还我那哥们儿了,当然,我也不把他推荐给你,他弹得还不如我好呢。而这把‘伊普芬’电吉他,确实是我的,是我多年来一直在家弹奏用的,虽然不是极品吧,也算是进口部件的合资琴,质量音色手感都不错。我呢,这一忙起来,再想摸琴,就难喽!”

“那你也不能送我啊,不都说琴是男人的‘老婆’么?你这等于把媳妇送人啊!”柳笑笑大声说。

“别闹!有了新欢,这‘旧爱’自然就不能留家里了,再说,我媳妇儿还真不支持我玩这个,回头哪天我不在家,一不留神,她再给扔了或卖了废品,那更糟蹋好东西。再说了,琴这东西,你接触了多年了,你也知道,它是越弹越好听,用咱们行话叫越来越‘开音’。反而,你长期不弹它,它就搁出毛病了。而你,正是玩摇滚玩到最需要琴的时候,不是我看不起你那把‘星辰’,好是好,但是比我这把可差远了。纵观中外乐手,哪个不是有三四把电吉他?你也该多一把了!”

“那也不行!”柳笑笑把琴往默儿手里回塞,“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要不起,受不起!”

“你这样!别争了,笑儿,听我说。”默儿说着把琴带背在了柳笑笑的背上,说:“算我放你这儿的行不?日期不限,你随便用,用坏了也决不让你赔。假如,哥们儿我猴年马月又想玩儿了,咱老哥几个再有相聚一起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时候,你再还我?如何?”

一席话,说得柳笑笑眼圈发红,想哭。

柳笑笑收了默儿这份沉重的大礼,哥俩紧紧拥抱,互相拍着对方的背。

“什么也不说了,哥们儿。”默儿也嗓音更咽地说,“祝你,祝你未来的有了新血液的乐队,一切都好!也祝福你的爱情。孙月月是个好姑娘,好好爱她。”

这话让柳笑笑更难受了,关于孙月月已有所爱之人的事儿,默儿还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个春意盎然的下午,望着默儿走远的背影,柳笑笑却感到乍暖还寒,甚至很凉很冷,这一切,怎抵那刚才三杯两盏苦酒?

刚起航的船,还没有扬帆远行,就抛锚了。

……

一周后,最新一期的《摇滚歌曲》杂志登出了这样一条招募乐手的信息:“商贩”乐队,风格:“煤油炉”加“涅槃”式朋克。现招募志同道合之乐手。吉他手一名,要求:技术娴熟,热爱朋克风格,有激情,舞台表现力强;贝斯手一名:要求同上。鼓手一名:要求同上。联系人:柳笑笑。联系方式:……。

后面,还有一句柳笑笑特意加上的话:筚路蓝缕,以启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