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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新生命

痛,真实又刻骨的痛。

叶染在黑暗中下坠,无数次以为就要到底,却只能听到耳边无尽呼啸的风,像纠缠不休的灵体碰撞。

甘心的,不甘心的。

回忆的画面一次次播放在脑海深层。

子弹穿过身体,带着温度,炸开眼前人的胸膛。她回头向后望,那以保护之名,行占有之私,呈背叛之狠,灭最后的希望。

痛,睁不开眼帘的撕扯痛。

痛,抬不起手臂的贯穿痛。

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吞进一把刀片的脏腑痛。

还有心,无力再爱,如死灰的僵痛。

无数种痛将叶染的身体切割成各种纬度的碎片,她像一条忘记自己会游泳的鱼,在惊涛骇浪里挣扎。

无数次试图把头探出水面,换来的却是更加窒息的惶恐。

“顾擎川!”

叶染喊出来,喉咙里的声音却早就不似自己所发。

那么沙哑,那么陌生。

她,还活着么?她,在哪里?

叶染伸手去摸自己的脸,眼睛上蒙着的一层纱布,证实了她眼前一片黑暗的缘由。

她伸手去抓后背,背上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绕成一团,不仅疼,而且痒。

可是动作不便的手臂,只是将将抓到了一团导管。

那些不像肉体上应该有的组织,让叶染又惊慌又迷惘。

她这是——

怎么了?

“我在哪!来人啊!”

她尖叫。

“小染!”

熟悉的男音从几米外有风的地方传来,成为黑暗中最接近黎明的一道光。

“鸣宇!”

认出李鸣宇的声音,叶染几乎喜极而泣。

她胡乱伸手摸索,终于抓到了一个熟悉的臂弯。

“鸣宇!是你么!”

“小染……我在……”

李鸣宇扶住她,安抚道:“你不要乱动,刚刚做完手术,还在恢复期。”

“我……”

叶染扶着脸上的纱布,茫然向四周转头。

“我做了手术?我做了什么手术?不是说,我已经……已经没有机会了么?”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

李鸣宇淡淡道:“最后关头,我们找到了合适为你捐赠器官的人。你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排异反应也已经度过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身体,什么都不要想。”

叶染吸了口气:“合适的捐赠者?鸣宇,是谁帮我捐的肺?对了,还有——”

叶染再次抬手扶稳眼睛上的纱布:“还有我的眼睛,你不是说,我的眼睛很可能治不好了,除非找到特别契合的条件来移植。那我的眼睛——”

“都好了。”

李鸣宇轻轻攥住叶染的双手腕,怕她过于激动而弄伤自己。

“小染,一切都好了。你活下来了,你的眼睛可以看见,新移植的双肺也已经可以自主供氧呼吸。再过半个月,就可以拆掉液氧泵,只是你的眼睛在手术中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感染,为了保证手术进行下去,不得不切除眼眶外围的一部分皮肌组织。康复后,可能……会对你的外貌有些影响。当然,这些后期都可以通过整形来修复。还有你的声带。因为血栓突发严重,肺部同时进行双向手术的难度很大。只能切开你的声带插管,所以你的声音变成了这样……”

叶染苦笑着抽了抽唇角——

她还会在乎这些么?

她能活下来,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她唯一想知道的就是——

“鸣宇,擎川呢?”

身边的男人近在咫尺,连呼吸都能听得到,却始终没有回答。

叶染的眼底一片酸痛,泪水洒过缝合的伤口,痛得大脑都要停止运作了。

“擎川死了……是不是?是顾墨迟,亲手杀了他……”

“叶染,这些事……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吧。”

李鸣宇拍了拍她的手背,站起身,准备离去。

“等下!”

叶染一把拉住他的衣角:“你还没告诉我,是谁给我捐的器官。他人呢?”

李鸣宇愣了愣:“小染,双肺移植只能是遗体供应。你不需要知道对方是谁,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可是——”

“这是这行的规矩,捐赠者和受捐者之间,本来就不需要互相知晓。”

李鸣宇轻轻放开叶染的手:“小染,如果你还想听我一句劝。我希望你伤好之后,去过本来该属于你的那种生活。前尘种种,都忘了也好。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当你已经离开了。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我只知道……你活了,叶染活了。但你,不再属于我们任何一个人。我对你,也已经从最早的爱慕,变成了坦然单纯的友谊。所以……我帮不了你了。”

说着,他将一份文件袋交到叶染的手里:“这些你现在还看不了,等你眼睛拆线后再看吧。里面是你的新身份,你可以选择去任何地方重新开始,重新深造。至于我……还有我应该承担的责任,亏欠所还的债。”

李鸣宇的话让叶染的心里充满了异样的感伤,她庆幸自己口中那句‘希望你能帮我报仇’,终究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鸣宇,谢谢你。”

捏着那叠厚厚的文件袋,叶染微微点了点头,“我明白,你救了我,这莫大的恩情我此生难报。将来若有什么用的到我的地方,呵,我想,缘分未尽的话,一定还有那么一天的。”

“叶染,那我先走了。助理会帮你安排后续治疗和康复的一切细节,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

说完,李鸣宇的脚步声便消失在门口。

看似好像只是离开一下,甚至没有特别有仪式感的告别。

叶染什么都看不到,却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了一种再也不见的心理准备。

她不想多问,不想多说,也不想多打听。

等她有眼睛可以自己去看的时候,或许是时候,该亲手为那个男人报仇了。

冰冷的地下室,暗无天日的重复着每一天。

李鸣宇看着平躺在众多仪器中的那个女人——

苍白的脸色,姣美的面容,纤长的睫毛。

就好像一副随时都有可能醒来的模样。

可他是医生,他知道一个成年人因为割腕而失血达到两千多毫升以后,即使能够救下来,也会导致非常严重的脑缺氧。

她能醒过来的概率,不足千分之一。

“湘书……”

李鸣宇在她身边站了好一会儿,突然像虚脱了一样,整个人跪倒在她面前。

“对不起,错了……一切都弄错了!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你从来都不说!”

顾湘书和叶染是不同的女人。

叶染是什么都不说,所以谁看了都觉得她的心里或许是有委屈,只是她心甘情愿。

顾湘书是什么都挂在嘴上,所以谁看了都以为她心里不会再藏别的事,她绝对不会是一个让自己受委屈的女人。

可偏偏的,一个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遗言,把顾墨迟困在了无法走出的自虐里。

另一个,却留下了洋洋洒洒几千字的遗言,让李鸣宇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仪器上,滴滴答答的鸣笛,不缓不急。

李鸣宇伸出颤抖的手,压在供氧气的阀门上。

另一手,对着自己的太阳穴,举起枪。

“湘书,我这就来陪你……”

病床上的女人依然双目紧闭,可是泪水,却像小溪一样滑过脸颊。

手指微微一动,屏幕上的生命指标立刻报起嗡鸣。

“湘书!”

李鸣宇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