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日记

秦越说其他的，我或许还不会有太大起伏，可听他说到秦楚，我的心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当时我与秦楚恋爱的时候，的确自认为对她非常了解，不然也不会做好了与其结婚生子共赴未来的打算。然而当我得知秦楚背后还有一个如此复杂庞大的家庭网络之后，她在我眼中就宛若一个相识数年却尚未深交的朋友，也是这种陌生的熟悉感，让我在与秦楚重逢之后的日子里，总会时不时的产生一些非常别扭的感觉，就如同手指间的倒刺，正常情况下没有感觉，可只要刮上一次，那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秦越看我沉默，继续道：“你那时并不知道秦家的使命，只道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所有的规划都是围绕她普通大学生的身份来进行的。我当时让小楚假死，一方面的确是想让你死心，因为小楚身上背负着巨大的使命，她不应该去过那些普通人的生活，正巧那时候河南那边突然出现了疑似伤寒论残卷的木简，秦家所有人都要齐心协力去调查，因为那是秦家人的使命，也是秦家人的宿命。别说是上大学的小楚了，家族里就连两个高中生都不得不前去助力。所以，让秦楚与你分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原本我以为你在伤心几个月之后，就会走出来，如果很快出现下一个女孩的话，你甚至都用不了几个月就可以投入到下一场恋爱之中……这一点，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我低估了你对小楚的感情，还……”

“还低估了我的能力，对吧？”我冷声道。

“不。”秦越苦笑一声，“还低估了秦楚对你的深情。”

“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清楚，小楚自幼聪慧灵秀又漂亮可人，喜欢她的人非常多，毫不客气地说，从小学开始到高三结束，小楚收到的情书都能凑成一部百万字的长篇小说了，可我这个眼眶比天还高的妹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谁，在我们秦家的潜意识里，小楚是个冷若冰霜、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所以在她上大学之后，我们也都非常放心，没有对她太过关注。然而不知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我妹妹放下秦家人的姿态，与你热恋，当初若不是我拿出祖训来逼迫秦楚，再加上听说小驲本也赶到了河南，她恐怕也不会同意与你分开。可是我大大地低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你自那之后选择了退学，来到无柳市寻找小楚，并且一找就是三年，这是令我震惊，令我不解，也有些敬佩的行为。而小楚……自从她到了河南，虽然跟着我们一起寻找疑似《伤寒论残卷》的木简，可只要一闲下来，她总是会跑到我们所住小楼的天台，下来时候就会锁上天台的门。我开始并不知道她去天台做什么，只道她是看看落日夕阳，放松一下，直到有一天，我用无人机做试验的时候，在天台的一块装饰板下面，发现了一个日记本，后来我上去布置监控的时候，打开了那个日记本……”秦越说到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对上官倾雪道：“倾雪，手机递给我一下。”

秦越从他手机里给我找到了一张照片，递给了我，我看到那张照片的一刻，灵魂在一瞬间仿佛被佛祖给抽走了，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像是被被冰水给激灵了一把，让我的皮肤寸寸炸起，我好像听到了汗毛竖立起来将衣服顶起所发出的沙沙的声响。

那是一个精美的日记本，里面写满了轻重不一的娟秀小字，应该是在不同的情绪下书写导致，再加上是在天台，不像是在课桌上，字迹才会有轻有重，但无论轻重，那些漂亮的小字我一眼就能认出，都是出自秦楚之手，上面的内容有很多，我只看了几条，泪水便已模糊双眼：

药哥，风在低吟，我在想你……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痛苦，对不起对不起……

药哥，倘若不是背负秦家使命，我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奔向你……药哥，请你原谅我……我爱你……

我们分开两个月了，我们自相恋以来，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这种痛苦让我想放弃一切，放弃我的家族，也放弃我的使命，可是我不能，因为它关乎中医的命运，也关乎民族的命运，我作为秦瑜的后代，要肩负起传承中医、重振中医荣光的使命……可是……我真的很想你……

药哥，今天碰到了驲本人，与他们大战了一场，他们都是民间高手，有一刀从我的鼻尖划过，当时我竟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我为什么没再往前一步，那么我或许便会化为聂小倩一般的女鬼，钻入到你的梦里了。只是希望你不要怕我就好。

药哥，今天在附近的集市上看到了有人在炒猪大肠，就想起了你用厕所里的铁锨在操场的雪地上为我铲出的“爱的大肠”，然后还邀请我去吃溜肥肠，哈哈哈哈……可是，你告诉我，明明很好笑，可我为什么想哭？

药哥，我很想联系你，却又不能，也不敢，我怕你会对我发火，你会怪我么？对不起，或许是我太自私了，几个月了，你此刻或许已经了新的女孩……对吗？我最近常常想到这个问题，每次都会让我痛不欲生，我从心底盼望你可以开始新的恋情，走出痛苦，可又自私的希望你还等着我……对不起药哥，我太自私了……我不是一个善良的女孩。

药哥，我想化作一粒尘埃，随着清风飘散到你窗前，看着你身边的静默流年，也看着你灯光下的温柔笑脸。多想靠在你的怀里，听你耍上几句流氓，吹上几句牛皮……你肯定不会用牛皮这样的字眼，对吗？药哥，真的好想你啊，然而，你会在想我么。

药哥啊，今天下雪了，我在这边买了一件你喜欢的紫色大衣，站在这白雪之中的时候，我幻想你可以站在我身后，轻轻地拥抱我，对我说一些土的掉渣的情话，让我明白原来情话是可以这么土的……这片雪地里，我是最美的，对吗？如果你在眼前，你肯定会点头的，可是你不在，所以，只能我替你点头了，每点一次，就代表你想我一次。

药哥，如果你知道我是在骗你的话，你肯定会恨死我了，不过，只要让我们能再重逢，你就算打我一顿，我也愿意，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对吗？正如你无论犯什么错误，我也不会舍得打你一下一样。

我们此生或许不再相见，只盼望来世还能看那飞雪漫天。如若来世不能相见，我愿今生魂飞魄散。

…………

后面还有很多页，而我却看不下去了，因为泪水早已汹涌而出，将我的视野彻底阻断。我背过身去，走到了一张椅子前，轻轻坐下，双手捂着眼睛，也支撑着脑袋，任由泪水滚落。

后面传来上官倾雪带有哽咽的声音：“阿飞，你可以怪我们任何人，可是请你不要怪罪小楚，她始终未曾忘记你，她一直在想着你。即便是她被驲本人的武士刀刺穿肚子，伤及胰腺，也没有掉过一滴泪，却在昏迷不醒时候念着你的名字泪流满面。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小楚是彻底爱上了你。”

我没有说话，因为在泪水之下，我的鼻腔已经全部堵塞，呼吸都已困难。

秦越淡淡道：“从看到那本隐藏起来的日记起，我就知道小楚已经不再是那个只听我们话的小孩了，她也不是对所有男人都毫无感觉的木头，她有自己所爱之人，也有自己的纯挚爱情。自小楚在一年多前负重伤回来之后，我也便一同回来，我想深入看看我这个众人眼中冷若冰霜的美人妹妹相中的男人是什么样的，那才经常跟着你，看看你这人的品质和德行是什么样的，究竟是哪里吸引了她，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在你危机之时出手救你的原因，还被你当成了老神仙。”

我拿起桌上的卫生纸，卯足了劲儿，擤了一把悠长而有力的鼻涕，那声音把我自己的耳朵都震得嗡嗡作响。桌上有一杯茶，我没管它是谁的，一饮而尽，随后张嘴呼了两口气，对秦越道：“事实上，当初小楚对我说，在面对毒贩时，救我的老神仙是霍先生而不是你。我之前在洞里故意问你是不是救过我的老神仙，没想到你立刻承认了，这中间是不是有些出入？”

秦越笑道：“没什么，因为那一天，我和我爸都在。”

霍先生也点头道：“阿飞，当时你有所起疑，我为了不让你多心，便也承认了，真实情况，是秦越救的你。”

“无论是谁，都已不重要了，”我抬头望向灯光，“一场骗局也罢，一场噩梦也罢，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