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回 摄皇帝大义灭亲 众佞幸急谋上进

当时，司威陈崇，上书摄皇帝王莽，奏报衍功侯王光案件道：

“摄皇帝陛下：

最近朝中，发生了一件十分重大的刑事案件，影响很坏。只因这件刑事案件，涉及摄皇帝陛下亲人，男奴不敢擅自做主，请摄皇帝陛下下旨，及时处置，平息众怒。

具体案件是这样的。

衍功侯王光，与执金吾窦况，私交很好。衍功侯王光有一个仇人，与衍功侯王光仇怨很深。于是，衍功侯王光，暗中告知执金吾窦况，请求执金吾窦况，替他复仇杀人。

执金吾窦况，无法拒绝衍功侯的请托，于是拘禁了衍功侯的那个仇人，并扭曲法律条文，下令把那个人处死了。

如今，真相暴露于天下，京师官吏百姓，议论纷纷，都睁大了眼睛，在看着摄皇帝陛下，如何处理这件案子。”

听到司威陈崇的奏报，王莽震惊不已，大骂衍功侯王光道：

“衍功侯啊，衍功侯，你怎么如此胆大妄为，败坏国家法纪，指使贼子杀人呢？

如今，正是吾大展宏图的紧要时刻，予怎么能够看到，有任何不利的事件和强势人物，影响、阻碍予的伟大计划的实施呢？

司威大人啊，立即把衍功侯，叫到予这里来。”

王莽怒不可遏，于是吩咐司威陈崇，将自己的侄儿衍功侯王光，叫到自己的跟前。

衍功侯王光，知道自己罪行严重，被叫到叔父王莽面前，顿感不妙，历时面如土色。

果然，王莽声色俱厉，不等衍功侯王光为自己辩护，就厉声责备训斥衍功侯王光道：

“衍功侯啊，衍功侯，无故杀人，乃违法的重罪，难道你作为一方诸侯，世家子弟，竟然连这一点，也不懂得吗？

予一秉大公，从不徇情枉法。你身为予至亲的亲人，难道不了解予的为人吗？

衍功侯啊，你为什么如此糊涂，要做这一件作奸犯科，违法乱纪的恶事？事已至此，予也保不了你。你将如何了断，请你三思！”

听了叔父王莽的训斥以后，衍功侯王光，惊慌失措，后悔莫及，急忙认错道：

“摄皇帝陛下恕罪！男奴糊涂，触犯国法，理当受到严惩。男奴知道怎么做了。”

衍功侯王光，十分了解叔父王莽，严厉刚正、不徇私情的品性，心里非常恐惧。

“你知道自己的罪行就好！何去何从，请你自己选择。你回家去吧！”王莽吩咐侄子王光道。

受完叔父王莽的严厉训斥以后，衍功侯王光，愧悔莫及，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家里。

王光的母亲王寅，见自己的儿子王光，一时糊涂，犯下杀人的滔天大罪，心里十分忧虑悲伤，就忧心忡忡地叫来儿子，责备儿子王光说道：

“苦命糊涂的儿啊，你犯下指使杀人这样的大罪，难道还能够希望，侥幸活命吗？

你应该知道，长孙、仲孙的悲惨命运。看看你自己，和至尊之间的关系，难道能够与至尊与长孙、仲孙的关系相比吗？”

长孙、仲孙，分别是因触犯国法而死的王莽的长子王宇、次子王获的表字。

听了母亲训斥的话语以后，王光更加清楚自己最终的结局了，急忙与母亲告别道：

“娘啊，孩儿不孝，不能够为娘亲尽孝了，请娘亲保重啊！”衍功侯王光，与母亲告别以后，回到屋中，服毒自杀了。

见儿子王光，服毒自杀，王光的母亲王寅，生无可恋，也跟着儿子王光身后，自杀身亡了。

得知嫂子母子，双双自杀身亡的消息，王莽感叹唏嘘，怅恨愧悔不已，怒斥执金吾窦况道：

“窦况这个奸贼，实在可恶！你身为朝廷大臣，定当深知朝廷法纪。衍功侯犯错，你难辞其咎。衍功侯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吗？如此违法乱纪，草菅人命的恶贼，饶他不得。”

王莽非常愤怒怨恨，认为窦况没有阻止王光犯错，下旨处死了杀人案件的罪魁祸首执金吾窦况。

然而，王莽不想给官吏百姓，留下冷酷无情地逼死嫂子母子，绝情绝义的印象。

不久，摄皇帝王莽下令，让王光的儿子王嘉，继承父亲王光的衍功侯爵位，以延续大哥王永的血脉。

起初，王莽由于服事自己的母亲功显君，供养嫂子，抚育兄长王永的儿子王光，尽心尽力，而获得了孝顺仁慈的美名，著称于世。

王莽的大哥王永，当初担任诸曹，因病早死，留下了嫡子王光，成为了孤儿。王莽尽心尽力抚养侄子，使王光顺利的长大成人。

王莽担任大司马以后，使侄子王光与自己的儿子王宇、王获诸兄弟一道，进入太学，拜于博士门下学习。

大司马王莽还时常利用闲暇时间，到太学视察，一并看望王光等子侄辈，一并赐给王光等子侄辈以及他们的老师、同窗，酒食财物等恩赐，享有美誉。

侄儿王光的年龄，比王莽的嫡长子王宇要稍小一些。

到了嫡长子王宇，长大成人以后，为了显示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王莽专门安排，让侄儿王光，与自己的嫡长子王宇，同一天娶妻。

那一个吉祥的日子，王家宾客满堂，太皇太后王政君等皇亲国戚，王公大臣，纷纷前往王府祝贺，盛况空前。

到了居摄三年（公元8年），为了奖励王莽立下的赫赫功勋，太皇太后王政君下诏，封赏摄皇帝王莽的子侄道：

“太皇太后懿旨：

进摄皇帝子褒新侯王安，为新举公，赏都侯王临，为褒新公，晋封王光，为衍功侯。”

王氏家族，显赫一时。

不想到了后来，王莽家族，相继遭受惨祸。先是王莽次子王获，因杀害奴婢而死,后因吕宽之案，长子王宇，也自杀身亡。

到了如今，嫂子王寅、侄儿王光母子，因王光指使执金吾窦况杀人，母子一道，自杀死亡。

世人见摄皇帝王莽，不徇情枉法，大义灭亲，无不赞颂摄皇帝的公正无私，一秉大公。

王莽的美好名声，更加传扬。

眼睁睁看着家族数位至亲的亲人，长子王宇，次子王获，挚爱的嫂子王寅、侄儿王光母子，先自己而去，皆不得善终，摄皇帝王莽，在母亲功显君去世以后，再受打击，不免有些愧悔哀伤，痛惜不已，雄心尽失。

王莽思念娘亲等逝去的亲人，忧虑哀伤，自怨自艾，痛惜悲伤了好些日子，甚至有些萎靡不振，有了急流勇退的心思，开始不理朝政。

王邑，刘歆，甄丰，甄邯等亲信老部属见状，无不忧心忡忡，担心王莽，从此灰心丧气、一蹶不振。

太保后承甄邯，心里更加担心，于是忧心忡忡地对王邑，刘歆，甄丰等志同道合的战友商议对策说道：

“诸君：

既然如今，我们大家，已经把我们挚爱的至尊，推到现在的摄皇帝位置上，怎么能够前功尽弃，放过更上一层楼，建立拥立之功，争当辅弼功臣的大好机会呢？”

王邑，刘歆，甄丰，甄邯等亲信部属，深以为然，赞同太保后承甄邯的意见道：

“太保后承大人言之有理。

我等仁人志士，贤明士大夫，一定要想尽千方百计，激发、激励摄皇帝陛下的斗志和雄心，建立惊天伟业。不要让后起之秀，抢了我们的功绩。”

羲和刘歆，于是建议道：

“诸君：

摄皇帝陛下，精通符命图谶，深知天命。我们何不从天命出发，去说服摄皇帝陛下，为了国家大义，委屈一下自己呢？”

王邑，甄丰，甄邯大喜赞同道：

“还是羲和大人，深知摄皇帝陛下心意。天命如此，势不可挡，我们怎么能够错过呢？”

到了此时，王莽登顶的时机，越来越成熟了。另一股拥戴王莽的势力，已经悄然崛起，各种预示摄皇帝王莽，应该应运而生，及时登顶的祥瑞征兆，也在全国各地，不断涌现。

这一股拥戴王莽的新兴势力，气势汹汹，大有超越王邑，甄丰，甄邯，刘歆，王舜等王莽老战友的趋势。

王邑，甄丰，甄邯，刘歆，王舜等王莽老战友，不免更加担心着急，生怕落在他人之后，被人捷足先登。

这一股拥戴王莽的新兴势力，决心从祥瑞出手，帮助摄皇帝王莽，拿定主意。

于是，始初元年（公元8年）十一月，广饶侯刘京，率先向摄皇帝王莽，上亲启密奏，奏报祥瑞，讲述齐郡冒出了一口新井的神迹。

车骑将军千人扈云，也不甘落后，也向王莽奏报祥瑞，说巴郡发现了一头石头神牛。

太保属臧鸿等，也跟着向王莽奏报吉祥，说道扶风郡雍县，发现了一块奇异的仙石。

闻听各种祥瑞奏报，王莽默然大喜，迅速从哀伤的阴霾中，走了出来，恢复了正常的政务活动。

王邑，甄丰，甄邯，刘歆，王舜等王莽老战友，眼见这一股拥戴王莽的新兴势力，另辟蹊径，后来居上，心里越发担心。

王邑，甄丰，甄邯，刘歆，王舜等王莽老战友，不甘落后，为人作嫁。

于是，甄丰、甄邯等亲密战友，纷纷上书摄皇帝王莽，宣称出现的这些祥瑞，是天帝神灵的昭示，是摄皇帝登顶的显著征兆。

见到大臣们呈送的祥瑞和拥戴的奏报，人心所向，王莽更加欣喜，意志更加坚定，打算将这些祥瑞，奏报姑姑太皇太后知道，获得姑姑太皇太后陛下更大的支持。

始初元年（公元8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摄皇帝王莽，急不可待地将大臣官吏上报的种种祥瑞，呈报给姑姑太皇太后道：

“太皇太后陛下：

臣发现，予大汉朝廷，已经整整经历了十二世，正碰上‘三七’数字预示的危险阶段。而这一阶段，符命图谶预示的汉王朝处境，将会非常危险，令人十分忧虑。

秉承天帝神灵威严的命令，英明的太皇太后陛下，及时下诏，让予暂居，摄皇帝之位，全权处理汉朝廷政务，予十分感激，诚惶诚恐，深恐有负太皇太后陛下的重托。

最近一段时间里，臣听属下大臣，报告了天下出现的几件祥瑞的事件，不敢不禀告太皇太后陛下得知。

臣以为，这预示着汉王朝的命运，即将出现转机，不能不好好把握，这些天赐良机。

广饶侯刘京，上奏朝廷说道，七月份的时候，齐郡临淄县昌兴亭亭长辛当，一夜几晚，都连作这一个相同的梦。

在梦里，昌兴亭亭长辛当，梦见有天使对他说道：

‘辛大人：

我是天公派来的使者，专门来告诉大人一个好消息。天公要我命令亭长，希望亭长，能够及时向天下人宣扬，天帝神灵的训示，摄皇帝莽，将会作真皇帝。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这个驿亭里，很快就会出现一口新井，以显示天帝神灵的灵验。’

亭长辛当半信半疑，不以为然。

第二天早晨，辛当早早起来，查看驿亭，果然发现，亭中多了一口新井，深入地下，将近一百多尺。

亭长辛当，不敢怠慢神灵旨意，急忙报告广饶侯刘京。

就在这个祥瑞出现不久，十一月初九，节令交替，正赶上冬至节那天，显示祥瑞的巴都石牛，也顺利运到了京师；十一月十五日，雍县刻有神秘符文的仙石，也送到了未央宫的前殿。

臣对这些不断出现的神迹，感到十分惊异感叹，于是和太保安阳侯王舜等文武大臣一道，亲自前去，仔细察看仙石，探索仙石上面的符文详情。

不想，就在臣与文武大臣，即将走进仙石之时，忽然之间，刮起了一场大风，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臣与太保安阳侯王舜等文武大臣，皆十分惊异，担心有什么祸事降临，立即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就在此时，大风突然停止，天空阳光明媚，仙石上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神迹。

臣和太保安阳侯王舜等文武大臣，上前仔细查看，只见仙石的上面，清清楚楚地出现了一幅铜符帛图，上面清清晰晰地写着一些晦涩难懂的蝌蚪文字。

骑都尉崔发等大臣，精通蝌蚪文字，于是走上前去，认真研读这幅图上显示的符命。

骑都尉崔发等大臣，详细解说，臣与太保安阳侯王舜等文武大臣，才恍然大悟，明白其中的奥秘。

原来，仙石上面的蝌蚪文字，显示的意思是：

‘这是天帝神灵，告示给皇帝的符命图谶。懂得符命图谶神旨，进献符命图谶的人，可以封侯进爵。’

孔圣人曾经说过：‘畏惧天帝神灵的意旨，畏惧尊长辈，畏惧圣人的教导。’

臣王莽，如今与文武大臣们一道，亲眼目睹了天帝神灵的启示，怎么敢不遵照执行呢？

予请求太皇太后陛下降旨，允许臣，在服事神祗、宗庙，向太皇太后和孝平皇后，奏报国家大事之时，可以自称‘假皇帝’。

至于向全国臣民，发号施令，全国臣民向予，奏报国事之时，请太皇太后陛下允许，不要对臣说‘代理’这二字。

臣建议太皇太后陛下，把居摄三年，改为初始元年，把铜壶滴漏的刻度，由一百度，改为一百二十度，以符合天帝神灵的意旨，各种祥瑞符命的昭示。

臣莽，谨向太皇太后陛下发誓保证，一定日夜不辍，一心一意地培养抚育孺子，成长成人，让孺子能够跟周成王的品德，相媲美。

希望孺子，成长成人以后，能够把太皇太后陛下的声威和德行，传播到四海各地，让各地富足，天下太平，并施行圣朝的教化，这就是予的诚挚心愿。

等到孺子成年，举行冠礼以后，臣再把明君的权力，归还给孺子，如同周公当年的旧例。”

见了王莽上奏，太皇太后有些犹豫不决。太保安阳侯王舜等文武大臣，见势不妙，急忙上前，说服太皇太后。

最终，太皇太后相信了王莽的承诺，颁布懿旨，赞扬摄皇帝王莽道：

“摄皇帝有此心愿，哀家十分欣慰。希望摄皇帝进位假皇帝以后，履行自己的诺言，恪尽职守，为国效力。”

奏章被太皇太后顺利批准，摄皇帝王莽，喜形于色，暗暗得意，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多谢太皇太后陛下信任。臣愿鞠躬尽瘁，为汉朝廷出力，不辜负太皇太后陛下信任。”

到了此时，王莽的心思昭然若揭。汉王朝官吏士大夫，越来越清楚摄皇帝王莽，假借符命祥瑞上位的动机，只有太皇太后王政君，还被王莽、王舜等，蒙在鼓里。

眼见诸事心想事成，上位行动一帆风顺，王莽并没有得意忘形，而是十分冷静地思考，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道：

“虽然如今，一切顺利，但予的身边，依然存在种种危机，予决定不能够掉以轻心，中了奸佞小人诡计，让予的努力，功亏一篑。予要积极行动，巩固扩大已有的战果。”

王莽有了计划，立即开始行动。

一方面，王莽故技重施，大搞宣传攻势，大肆暗示，大臣士大夫，发动官吏和百姓，广泛议论、呈送祥瑞符命，奏报太皇太后知道，以显示自己登上皇位，已经是大势所趋。

另一方面，王莽千方百计，要铲除异己，驱逐不肯听命于他的大臣士大夫，宗室贵族等，巩固权利。

10

王邑、王寻、王舜、刘歆、甄丰、甄邯等亲密战友，心领神会，很快领悟了王莽的心思。

不久，有人向王莽举报说，期门郎张充等六人，策划反叛朝廷，阴谋劫持杀害摄皇帝，拥立楚（思）王刘衍之子刘纡，作大汉皇帝。

王莽捕捉到惩治叛逆，巩固权利的良机，正求之不得，于是迅速采取行动，下令抓捕谋反叛逆。

期门郎张充等六人，都被王莽处死，楚（思）王刘衍之子刘纡，被降为楚公，其他异见士大夫，也受到牵连。

剪除宗室贵族等潜在反抗力量的威胁，摄皇帝王莽的地位，更加巩固。

王莽踌躇满志，开始谋划，更加远大的计划，却因缺少上位的舆论和良机，而焦虑不安。

汉王朝大臣士大夫，也密切关注着王莽的一举一动，渴望及时跟进，为王莽上位，贡献自己的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