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回眸一笑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懂事的人最委屈。

秦乾不仅不哭不闹不吵着要糖，还懂事地把饭菜都七七八八吃了个精光。

他吃的争分夺秒，豪放而不粗鲁，齐妙觉得他像是高中时、班上那些总是将午饭压缩在最短时间内搞定，急着要去操场打篮球的大男孩儿，只不过他心性成熟内敛，比男孩儿们更懂得如何压抑天性。

她感激这样好的秦乾，对他生出了兄长般的尊重，她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中都没有这样优秀的兄长或长辈作为榜样，由衷希望他能收获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沙滩音乐会继续，接二连三的歌也都是周杰伦的，秦乾听着耳熟，却均是一时叫不出准确歌名。

第二首歌曲调轻松愉悦，那个‘歌手’的唱腔由上一曲的深情转为活泼，顿字故意笑着一跳一跳的，到副歌部分再次引来沙滩合唱，秦乾觉得，这首歌的合唱氛围虽然没能达到上一首、他听到副歌部分总算想起名字是《夜曲》的效果那般轰动，但那个小舞台在这个时间段无疑成了沙滩的主角，此时哪怕是有人现场高调求婚，都未必争得过七八九零对逝去青春的致敬。

“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想起来了，这歌儿唱的是甜甜的恋爱，歌名叫《星晴》。

最怕对手太心机，秦乾连歌词都听不清，可某人却能唱进齐妙心里去，轻易撩拨她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

歌儿是徐凯唱的，无声卡无修饰，他一开口，齐妙就能听出他的声音来，简直是照着她的音乐播放器随机播放ing。

不讲理的前任，懂事的相亲对象，根本没法一碗水端平。

秦乾始终没注意到齐妙此刻的坐立不安，而徐凯，要的就是她身在曹营心在汉。

吃顿饭都不叫她安生，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堆人都在帮他那个心机boy！

她想劝秦乾别吃了，她想赶紧走，可出口的却是：“你慢点儿吃，不急……”

第三首，是心机boy稍稍改了歌词的《可爱女人》，最后那句‘坏坏的让我疯狂的可爱女人’同四年前一样，被他改成了‘完美的让我疯狂……’

明明舞台的方向在哪她都辨别不出，可歌词却能异常清晰地钻入耳中，脑子里强行插入的，是徐凯曾举着麦克风直勾勾对着她唱歌表白的画面。

嗤~说的花里胡哨的，什么不离不弃，她断定徐凯处心积虑非吃她这颗回头草不可，就是因为没睡成！不甘心！

真是这么多年光长了点儿个头，心智还停留在校园里没毕业，明知她跟秦乾坐在这儿，还暗戳戳地在下边儿搞破坏，安的什么心！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就算是离婚了回头求复婚也没有这么耍花招的吧？

努力，克制，无视……理智与情感斗争成功，齐妙总算在秦乾撂下餐具喝水之际，恢复冷静。

其实若是把两个男人的感情观掰开了揉碎了看，俩人都没有齐妙这个弱女子强悍，都说先动心的人先输，理智的人永远占上风，只有被死神追逐过又成功逃脱的人才懂得及时止损的重要性，齐妙能从悲伤中落落大方走出，早已成了她自己生活的赢家，秦乾表白的最大失误就是那句信誓旦旦的‘照顾’，齐妙自从把命从死神手里拿回来之后就不会再甘于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她连她亲妈的桎梏都能鼓足勇气逃脱，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她不需要任何人照顾，也不会当任何人的一时之需，三年多了，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扛，内不愧心，外不媚俗。

秦乾努力吃东西也不见得是对‘不浪费’这一优良传统有多执着，快吃是为了掩饰情绪低落慌乱，或许潜意识里还想将这顿饭的时间延长一点。

好在这些西餐轻食看着隆重，实际上配菜花哨，必须吃完的主菜和肉类并不是很多，在沙滩上的百人合唱浪潮收尾后，仅是又过了两首歌不到的时间，秦乾就完成了自己给自己下达的、非肃清战场不可的任务。

“那就……当朋友，一直当朋友，一起去海边走走吗？这位朋友~”

秦乾也终于调整好自己，小心翼翼地提出邀请，算是他给自己最后的争取。

因为他再清楚不过，经过今晚，两人很难再有机会这样单独相处了，一扇不愿为他打开的门，再死乞白赖敲个没完就……不礼貌了。

见齐妙点头，秦乾心底一软，庆幸自己没一味纠缠，好歹把握住令她舒适的社交尺度。

后来过了很久他才知道，脾气越好越容易受气，善解人意的都在体谅，越是照顾他人情绪，越是没人感同身受。

借口去洗手间返回后，秦乾才知道齐妙已经结过账了，两人并排下高台时他还幽默了一句：“早知道抢不过你、我就不使劲儿吃了，弄的我好像怕自己请客亏了一样。”

齐妙低头下台阶，嗓音含笑：“我点菜的时候是以为你能请客来着，所以才一使劲儿点那么多。”

秦乾微微一怔，随即爽朗笑了好几声，很自然地提了一句：“那下次我请。”

齐妙没应，也没急着拒绝，只浅笑着指了指远处的灯塔：“我们去那看看吧？我好朋友说那是来万宁必须打卡的网红景点……”

随着秦乾应允，齐妙将小t跟她提过的、关于守塔男孩儿和来岸边玩耍的人鱼公主的美丽传说讲给秦乾听，两人虽然并排行走，但始终隔着多半个人的距离，齐妙左手抱着右臂，保持距离的态度很明显。

网红景点距离餐吧不近，矗立在绵延蜿蜒的海滩尽头，要沿着石板长桥走一公里左右才能到达灯塔附近。

走出几百米后，不知第几首周杰伦的歌儿就再也听不清了，齐妙总算将心烦意乱全部挥去。

说完了灯塔的故事，两人除了聊育儿、聊秦乾可爱的女儿，貌似又没什么共同话题，很长一段路都是在沉默和尴尬中前行，秦乾偶尔会问齐妙一句“累么？”、“你还去过琼岛哪里？”……之类，齐妙的回答均是简单礼貌，两人之间本就不温不火的关系一度降到常温以下，彻底没了焐热的机会。

总算走到灯塔脚下区域，天色也基本暗了，原本找角度拍照的游客也纷纷张罗着往回走。

秦乾试着破冰：“你……要拍照吗？我被一一调教的拍照技术还可以，小姑娘嘛，要求很高，呵哼~”

齐妙笑着摇头：“我不怎么爱拍照，看看就行。”

完了，天儿聊死了，好像除了提议回去，说别的都毫无意义。

秦乾不放弃地站住脚步，在齐妙兀自前行几步后最后放纵自己、用亲切的方式喊了她一声：“妙妙~！”

随着齐妙倏然转身，秦乾按下屏幕，定格这一束只属于他的目光，微诧的美丽，道不尽的温柔。

望穿秋水，只为寻你回眸一笑，美好的一切总是短暂的，沉重的步伐带上了别离的节奏，对你的眷恋，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秦乾拍完照朝齐妙走的这几步百感交集，但他没跟齐妙解释什么，只提议道：“起风了，回去吧，回去的路和来时一样远。”

齐妙自然也不忍心责怪他的偷拍，只不露声色地点头说：“好……”

‘噗通~！！！’

-“诶有人掉海里啦！”

-“快救命啊！”

-“有没有水性好的下去救人呐海里太黑啦！”

……

齐妙一个‘好’字被不远处的落水声掩盖，她刚循声望去，身边的秦乾就已经以光速摘下肩头的登山包、随手丢掉手中束缚，边往事故位置冲、边利索地一只接一只脱了运动短靴，完全不顾什么视线受阻、无法判断水域深浅的险情，踩着常人穿鞋都嫌硌脚的礁石、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没入未知的夜海中。

“秦乾！”

齐妙听小t说过，这片海域如果不是遇到暴风雨，惯常风平浪静，但晚上一般浪会大一些。

灯塔虽然还在工作，光源确实能指引远方的人归航没错，可近海区域并没有大面积被照亮，约等于路灯程度，根本穿不透海水，这种条件下在水中施救，恐怕什么都看不清。

她刚刚都没注意，因为秦乾风一样扎进海里、她忙不迭地追着他毅然的身影跑到石板长桥岸边才发现，入了夜，海浪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趁人不注意开始了肆虐叫嚣，如巨兽般疯狂地拍打着石板路下沿、秦乾刚踏过的礁石。

汹涌，恐怖，大海撕扯着黑夜，和一切在它面前都无比渺小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