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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答案沉默于黑暗。(下)

早上七点正是热闹的时候,女生们被突然出现在宿舍里的男人吓到,看到他抱着的人,和她手上的伤,又露出了各种神色。荣霄飏没管这些,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车里,扬长而去。

车离校没两分钟,苍嘉而在他怀里醒了,神志不清地喃喃呓语,含糊地叫了几声爸爸,然后不停地叫妈妈,头在他肩膀颈侧晃来晃去。荣霄飏扶住她的额头,手感比之前更烫,于是催司机加速。

等到了最近的医院,他又抱着她一路狂奔,冲进急诊科。

金钱的力量去除一切繁杂的障碍,苍嘉而在最短的时间里进了特护病房,得到最好的医生的诊治。

高烧39度,温度还在往上涨,超过40度就可能毁坏脑细胞。手上的伤有点严重,咬伤加上撕裂伤,口水和擦蹭其它物品带来的细菌感染,可能是造成高烧的原因。

荣霄飏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医生护士为她施救,直到她的体温被控制住,稳在39度以下,他才把屋角的椅子挪到病床边,轻轻坐下。

目光先是落在她吊着药水的右手上,然后又挪到她左手背上。

咬伤处理过,已经包扎好了,看起来干净清爽,但他记得它原本是什么模样。

她承受着来自父亲的伤害时,作出的最真实的反应,就是用这种方式强行吞下痛苦。

他深吸一口气,双肘支住床,捂住了眼。

脑海中响起苍家债权人中那位父亲找来的线人说的话。苍一骁给女儿打电话还录了音,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喝多了按错了录音键。十来分钟,只有开始和结束的几句能听,中间全部是让人怒从心头起的辱骂,根本就不是一个父亲能对女儿说出来的话。

那段录音发到了他手机里,他听完又删了,并且要那位线人把苍一骁手机上的原音也删除。

他在手掌覆盖的黑暗中睁开眼。

这黑暗,就像他和她的人生,而他们的父辈、父辈的父辈,就是那一双双遮天蔽日、盘弄人心的手。

他问自己,你也要成为这样的一双手吗。

答案沉默于黑暗。

“荣……哥哥?”

虚弱的气音把他从黑暗中拉出来,他抬头,看见苍嘉而正努力睁开肿胀的眼皮。

这个场合不该笑,但他还是弯了弯嘴角,然后探手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似乎又低了些。

“你发烧了,要住院养几天。”他柔声轻哄,“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想吃……张姨做的,山药梨汤。”她连说话都费劲,十个字断成三截。

“好,我叫她做。”他起身拿了杯子,到饮水机前接了温水,插上吸管走回来,把杯子递到她嘴边,“张姨煲汤慢,要不要先喝点热可可?”

苍嘉而摇头,张嘴咬着吸管喝了两口水。她发现睁眼很困难,意识到是哭肿了,想到肯定很难看,忍不住扁了扁嘴。

“怎么了?”他头一回从她脸上看到这委屈的小表情,觉得有些稀奇。

“……丑。”她闭上眼睛,别过头去,没料到动作稍微大一些,脑子里就天旋地转,还带着一阵阵的炸疼,她咬牙忍住了。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被她说的这个字逗笑了,心头那片黑暗便忽然散开了些。

“等下让他们送冷敷眼罩过来,很快就会好了。”他顿了顿,又说:“真的不吃别的东西?”

“……蛋花汤。”她小时候生病,妈妈总是会亲手打个蛋花汤,又快又香。

“好。”他出门去打电话,过会儿又进来坐回床边,把一块湿毛巾敷在她眼睛上。“眼罩送来之前,先用这个顶一下。”

“嗯。”她正过脸来,眼皮被微凉的温度完全覆盖,舒服了不少。

十分钟后,司机送来蛋花汤和眼罩。

荣霄飏摁住床边的钮,床头抬升,苍嘉而从平躺变成斜靠,眼睛上的毛巾往下滑了一些。她要抬右手去接,荣霄飏按住她的手腕,帮她把毛巾拿了下来。

“你两只手都不方便,我来。”他把毛巾放到桌上,端起汤碗,用勺子舀了一点,吹到温度适合入口,送到她嘴边。

她睁开眼看了看,慢慢喝了几口,又闭上眼,别开脸。

“不合胃口?”他轻声问。

“跟妈妈做的……一点都不像。”哪怕只有一点点像,她都能喝半碗。

“那现在还有没有很饿?别的东西还有想吃的么?”他耐心十足。

她想摇头,又怕再晕,再疼,便只答了个“不饿,不吃”。

他拿起眼罩,慢而仔细地给她戴上,再把位置调整好。“感觉不凉了就叫我。”他说着,把换用的冰敷片放进病房一角的小冰箱里,然后坐回病床前。

一阵轻微的“咕噜”声从被子里传出来,苍嘉而表情未变,脸却红了。

荣霄飏嘴角弯了弯,问:“你妈妈做的蛋花汤是什么样的?什么味道?能不能描述一下?”

“蛋花很碎,黄的多,白的少,汤色是深的……有一点点咸,蛋、猪油和葱花的香味都很浓,蛋白很嫩滑。”苍嘉而记得非常清楚。

“好,我出去一下,你好好休息,要是困了就睡。”他起身离开。

她知道他是出去找人复刻她妈妈的手艺了,这种无微不至让她又想哭。

可是不能再流泪了,把眼罩哭湿又要麻烦他,眼睛一直肿着他也会操心。

她想着功课、乐谱、舞蹈动作,努力转移注意力,哭意止住了,困意也上来了。

快要睡着的时候,荣霄飏回来了,问她还醒着没,她没答,只抬了抬左手,算是跟他打招呼。

“照你的描述让医院附近的餐馆师傅做了蛋花汤,你试试看。”

她感觉到他的气息回到了床边。

“眼罩还凉不凉?”他问,“还凉就别摘,反正是喂汤,也不用看。”

她就继续戴着眼罩,一口口地尝着新做的汤。

味道跟妈妈做的有七成相似,但每一口都不太相同。喝到第六口的时候,她问:“一共做了几份?”

“九份。就算每一样只试一口,你也不会那么饿了。”他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

“后面的不试了,就这个。”她说,“这一碗好吃。”

“很像你妈妈做的?”他问。

“不。”她慢慢摇头,“这个最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