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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疯子

“殿下。”

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赵徽鸾闻声回头,果然是病秧子赵新喆。他一身红衣衬得面容愈发苍白,眼底一圈乌黑,面颊凹瘦,实在孱弱得不像样。

“世子今日大婚,不去前院招呼宾客,怎会在这?”

赵新喆拿着帕子低咳了声:“臣身子不好,招待宾客一事自有他人代劳。”

赵徽鸾点点头:“那世子先去歇会吧,待会儿总归是要你亲自去接世子妃花轿的。”

赵新喆勾唇弯起一抹弧度,眼底却是冰凉没有笑意。他朝赵徽鸾身后的俩婢女看了眼,又看赵徽鸾,是想赵徽鸾屏退左右的意思。

赵徽鸾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挑着眉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殿下啊……”

赵新喆未语先笑:“这是臣的小晋王府,殿下不必如此戒备。”

见赵徽鸾仍是不动,他以帕子掩唇,经过赵徽鸾身侧时,以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话。果然,赵徽鸾眼神动了动,神情变得凝重。

她示意念夏与拂冬在原地候着,她则跟着赵新喆进了边上的水榭。

赵新喆客客气气示意赵徽鸾坐下,然后很不客气地盯着赵徽鸾打量,冰凉的目光好似毒蛇爬过肌肤的每一寸。

赵徽鸾深感不适,喝道:“放肆!”

却见对方玩味的眼神中闪过惊喜。

“殿下真的很不一样了呢!”赵新喆低头又咳了两声,平复后又是阴缓的语调,“原来竟是殿下,可叫臣好找。”

赵徽鸾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方才赵新喆经过身边与她耳语的内容赫然是:殿下可还记得永昭四十三年的冬天,跪在雪地里的滋味?

她心里登时升起一个荒唐又合情理的念头。

——这厮居然和她一样,都重生了!

便听得面前又道:“臣还记得殿下跪在雪地里那卑微的姿态呢,可没现在这般恣意。”

“让臣算算,殿下是何时回来的?应是八年前吧,本该自缢狱中的靖武侯世子同老侯爷一道回了北境。王敬时也是殿下的手笔吧?还有——”

赵新喆拿下掩唇的帕子,朝赵徽鸾望过来:“还有五月汛,六月涝。”

赵徽鸾冷静下来,暗暗思忖,如果赵新喆一早就重生回来,早在事态与前世发生偏颇时,他就该出手了,不会等到现在,也就是说,此人才重生不久。

“你为何要与本宫说这些?”

赵新喆明显没料到,在被拆穿重生一事后,赵徽鸾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连方才肉眼可见的紧张都消失了。

为何要说这些?

拆穿赵徽鸾,等同于坦白自己也重生。

赵新喆勾唇,眼神玩味戏谑:“许是臣太寂寞了,遇见殿下竟生出些许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之感。”

啪嗒——

两人视线齐齐转向屏风。

“什么人?”赵新喆冷冽的口吻里染上杀意。

赵徽鸾也紧张起来,屏风那边转出来一个人,竟是神情莫名的章云驰。

“章晏礼!你怎么在这?”

赵徽鸾冲上前斥问,却是将人护在了身后。

章云驰一脸无辜道:“我一早就在这了,是你们不打招呼先闯进来的,可不能怪我偷听!”

说是如此说,章云驰不动声色地挺身站了出来。

“原是靖武侯府的小世孙啊。”赵新喆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竟是丝毫未将章云驰放在心上。

章云驰隐约感觉受辱。

“殿下。”赵新喆唤了声赵徽鸾,他视线一动,落在远处花墙下的容谙身上。

“殿下可曾见过容侍郎发疯的样子?”

“你说什么?”赵徽鸾凝眸不解。

赵新喆却是不再开口了,他掩唇轻咳,迈出水榭,视线轻飘飘再度扫过容谙,对方似有所察觉,也朝他这边望过来。

赵新喆勾唇笑笑,眼神冰凉。

啊,上辈子的容谙可比这疯,得劲。现在这个,瞧不上。不过,疯的人,装的再风光霁月,他底色也是疯的。

赵新喆脑海里浮现前世容谙与他说话时的场景。

“再高的檐宇都压不住振翅欲飞的雀。”

“天下无一人可以挡吾路。”

那个眉眼沉沉,沉淀着野心与阴谋算计的容谙,那个疯起来能撺掇他弑父夺位的容谙,他可真的太喜欢了啊!

赵新喆走远,章云驰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可是他面上忧色更重了。

“简简,你们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章云驰觉得他好像听懂了,可这种话本里才会有的荒诞事情,真的会发生吗?

赵徽鸾敛了敛神色,看水榭外人来人往的,同章云驰道:“大约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吧,具体的本宫改日再同你说。”

章云驰拧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看向走远的赵新喆,单薄的背影好似风刮大点就能将其吹折。

“我怎么觉得这病秧子方才看到是我在这,好像还挺高兴?”

赵徽鸾眉梢动了动,她也有这感觉。那凛冽的杀意过后,竟会是喜悦。那样子就像是自己藏着的宝贝叫人发现后的那种自得感。

赵徽鸾了悟了。

这个疯子,守着秘密很寂寞啊,巴不得让人知道他重生了。那句“他乡遇故知”原是他的真心话。现在除了与他一样重生的自己,还多了个章云驰知道的他的秘密,可不得高兴吗?

“呵。”

赵徽鸾不禁冷笑。

“这厮好生狂妄!想本宫这八年来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他一朝重生竟如此傲慢轻狂,以为自己重生之人高人一等吗?那就等着看吧!”

赵徽鸾恶狠狠地想,她必要这厮为此付出代价!

视线一转,落在了刚入园子的汪文华身上。

章云驰瞧着这个妹妹,眼中心疼之色更浓重了。他抬手,刚要怜爱地抚上妹妹的脑袋,被赵徽鸾一掌拍开。

赵徽鸾皱着鼻子瞪他:“章晏礼,你够了哦!”

章云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哼!没礼貌!都不叫哥哥!”

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园子里的人闻声都往前院走去。赵徽鸾同章云驰出了水榭,以为是新娘花轿到了,两人兴致缺缺地跟在后边。

忽听有人说:“温言怎会持剑大闹小晋王府呢?这可是他亲妹妹的婚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