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重生
容谙走在宫道上,迎面见着晋世子立在宫墙下,他朝人拱手行礼,举步欲走时,晋世子叫住了他。
“容侍郎。”
容谙回头,便见赵新喆苍白的面上,唇角微微掠起,目光好似幽深的黑渊。
“恭喜容侍郎高升。”
他手指抵着唇角,轻咳两声,熟稔的口吻好似相识多年的朋友寒暄。
容谙按下心头疑惑,拱手道:“谢世子。”
赵新喆好似因他的客套疏离怔了一怔,复又轻轻笑开:“你这样本世子挺不习惯的。”
容谙疑惑更甚:“敢问世子,世子与下官先前见过吗?”
赵新喆却是笑笑不答,抬手指向飞过墙头的燕雀:“容侍郎,你看,再高的檐宇都压不住振翅欲飞的雀。”
容谙后退一步,拱手作揖:“下官不明白世子的意思。”
赵新喆还欲再说,一阵风吹来,他又咳了起来,身旁婢女给他披上披风。他拿帕子掩住口鼻,朝容谙摆了摆手,离开了。
空中传来声响,赵徽鸾抬头看两只燕雀扑翅飞过,百思不得其解。
她问容谙:“所以,你俩此前真的从未见过。”
容谙笃定道:“从未。”
章云驰忍不住猜测:“有没有可能是他脑子出问题了?”
赵徽鸾与容谙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能”。
……
永昭帝对赵新喆这个堂侄相当上心,吃穿用度一应让宫里内侍安排好,贴心程度让赵徽鸾姐弟俩吃味不已。
“哼,不知道的还以为晋世子才是父皇的亲儿子呢!”
赵徽鸾嘴巴撅得老高,小太子有样学样,两手抱胸,头撇向一边。
“小没良心的!朕往日对你俩还不够有求必应吗?”
永昭帝忍笑去戳二人额头:“你皇叔皇婶都不在燕都,朕是他皇伯伯,照顾他不是应该的吗?”
赵徽鸾撇撇嘴,一脸不大乐意地拍拍小太子,两人头也不回地出了天权宫。
永昭帝皱着眉无语了一阵,扭头同段掌印吐槽:“这简简啊,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话未说完,就听到两声响亮的“父皇”,永昭帝闻声望去,只见赵徽鸾与小太子正扒着门同他做鬼脸,然后齐齐跑走了。
永昭帝逗乐了,段思齐也没忍住,低低笑出声。
少顷,永昭帝又吩咐段掌印,让太医院的十二位太医去给晋世子会诊。
“赵氏皇族子息向来单薄,皇弟比朕好些,但嫡出的就这么一个,让太医都上点心吧!”
“是。”
小晋王府。
一只手腕探出纱幔,太医轮流上前把脉,一个个神情异常凝重。纱幔后,间或传出几声低咳。
太医诊脉结束,婢女撩起纱幔,赵新喆斜靠在榻上,将手腕收回拢于袖中。
他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唇角,坐起身,看着太医们走远。
他似乎很怕冷,喊了声“小寂”,婢女小寂看他拢袖,给他拿了块薄毯披上,又去生了炭盆端到他脚边。
赵新喆稍稍探下身子,伸手烤火,眼神幽深阴鸷,极尽玩味之神态。
“哼,有趣。”
不知想到什么,赵新喆勾唇嗤笑,语调轻缓低沉,“一个两个,都不一样了呢。也挺好,同样的路再走一遍挺没劲的,总该有些不一样才是。”
“可它到底是从哪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呢……”
赵新喆重新躺回榻上。
婢女小寂把炭盆端远了些,对于自家主子的自言自语充耳不闻。
自打今春世子得了一场严重的伤寒,醒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喜欢自言自语说些奇怪的话。不过世子向来孤僻,喜怒无常,只要于她性命无害,世子变得再如何也与她无关。
“他竟真的体弱多病?”
玉衡宫里,赵徽鸾细细翻看晋世子的医案,收买一个太医容易,但十二个同时被收买就不可能了。
能让晋王叔立一个病秧子做太子,这毒蛇比想象中毒啊!
尽管直觉有危险,赵徽鸾却对明日晋世子的大婚更感兴趣了呢!
四月初二,晋世子赵新喆大婚,婚仪隆重非常,燕都城里万人空巷。
赵徽鸾代永昭帝去小晋王府贺世子新婚大喜。王府的管事嬷嬷引她到园子里女眷处,赵徽鸾却在瞧见容谙时,直接拐弯过去堵人。
容谙神色顿了顿,原本与他凑一块说话的同僚看见真宁公主过来,纷纷抬手作揖。
容谙也拱手行礼,与众人一同道:“殿下。”
“众卿免礼。”
赵徽鸾笑吟吟,眼神颇有兴致地落在容谙身上。众人想起近来的流言,互相打着眼色,丢下容谙一人,四散去了。
赵徽鸾嗤笑:“你的同僚对你也没多少义气嘛。”
“许是惧于殿下威仪,吓走的。”容谙语气微凉。
走得慢的某个人听到容谙这话,不禁瞪大了眼,赶紧加快步伐追上同僚。
“我原先还不信容侍郎敢与殿下吵架,就冲他方才说话的口气,我信了。”那人唏嘘不已,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几人走出老远,躲到假山后远远观望,就见容谙拱手欲退,他走哪个方向,真宁公主就堵哪个方向,眼神轻蔑高冷。
“殿下!”容谙顿步,呼吸略有不稳。
赵徽鸾忍不住笑:“容卿,你耳朵又红了呢。”
闻言,容谙眼神一怔。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耳后及脸颊温度迅速升高。
他抿了抿唇,眼神示意赵徽鸾。不是演戏吗?怎么又……
可他不知道,他这副模样落在赵徽鸾眼里,好似委屈控诉,让赵徽鸾忍不住想再欺负一下。
容谙见赵徽鸾并无收敛,眼中亮晶晶的,笑意更甚。他无奈地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假山后的几人面面相觑——还得是真宁公主,又把容侍郎气走了!
又见容谙面无表情地朝他们走来,几人忙装作欣赏园中花草的样子,待容谙经过他们走远,几人又凑作一块,飞快地打着眼风——容侍郎气得不轻啊!
另一边,赵徽鸾垂眸理了理衣袖,想起容谙落荒而逃的样子,唇角不自觉地又要扬起。
她忽觉身后一阵凉,手臂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