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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悲悯

一十五岁的赵徽鸾,生于宫中,长于宫中,所到最远也不过富庶江南。

她所见,多金银玉器,多瑰丽奢靡。她知世上有钟鸣鼎食富贵家,也知世上多箪食瓢饮贫困人。

她读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是读过与见到,是不一样的。

赵徽鸾从来不觉得章云驰当年有骂错她。她堂堂大胤公主,确实该为自己的见识感到羞耻。

她没见过啊,眼前这样灰败阴沉的画面。

有人跋涉太久,饥寒困顿,到此时已水米难进了。

那人死了。

赵徽鸾听到啜泣声,无力且压抑,她伸长脖子想寻哭声来源处,容谙扯了扯她的帽兜,将她视线挡住。

“殿下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赵徽鸾知他是不想自己看到过于悲戚的画面,于是配合地同他往回走。

“多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天,也是这样一场雪灾。田地荒凉,没有一粒粮。人们就开始挖野菜,野菜没了就吃树皮,树皮也没了,只好去吃观音土。吃着吃着,人也没了。人不想死,就只好……”

容谙看向身旁的睁着一双大眼睛听得专注入神的小姑娘,忍了又忍,还是说出了“易子而食”。果然,小姑娘听后身体颤了一下。

“有一个人他七岁,拿着家里仅剩的三个铜板去镇上的药铺,显然他是抓不到药的。他在街上走,看到有人卖儿卖女卖妻子,他以为这是不可能行的,可他亲眼看到富商买走了一个小姑娘。”

“他也有样学样,折了根枯草插在了自个头上。”

赵徽鸾咬了咬唇,问道:“他卖出去了吗?”

“卖出去了。”

“买到药了吗?”

“买到了。”

容谙唇角微勾,语气淡淡。

但是赵徽鸾是知道的,容谙讲的是他自己的故事。

赵徽鸾低头踩着雪,一步一步走得慢,她忽然停步,叫住容谙。

“容家待你好吗?”

容谙没想到赵徽鸾会问这个,他微微错愕,看小姑娘歪着脑袋看他,明亮的眸子里藏着些许小心翼翼。

他不禁加深了唇角笑意。

“容家待臣很好。”

赵徽鸾想了想,又问他:“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臣想去河曲之地赈灾。”

容谙坦言自己的打算。

赵徽鸾忽然发现自己与容谙的差别所在。

在她心里,时刻以复仇、扳倒温鸿、改变前世结局、让自己与弟弟好好活下去为主要目标。她固然同情遭灾的百姓,可她听到温鸿不作为、枉顾人命时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个打压温鸿与温党的绝佳机会。

容谙不是。他因亲历过人间的黑暗与绝望,而心生悲悯。

他听出赵徽鸾话中不妥,但不觉她冷漠无知,反而体谅她困于宫闱无从得见民生百态,便亲自引她来见一见大胤的另一面。

他是在教她。

赵徽鸾抬手与眉齐,弯下腰,朝容谙行了一礼,比以往国子监里每一次的见师礼都恭敬认真。

“谢先生教诲。”

容谙回以同样认真的揖礼。

茫茫雪海寂静无声,不远处的章云驰看两人躬身对拜,摸了摸鼻子。

赵徽鸾坐上回城的马车,车窗外传来三记敲击声。赵徽鸾勾起帘子一角,容谙立在马车外,告诉她:

“臣能知晓灾民一事,是因为钦天监的陶玄知。”

回想起国子监里陶玄知授星象课那一夜,赵徽鸾暗道,人有恻隐之心,出身河曲之地的陶玄知,果然还是无法冷眼旁观自己的家乡与乡民蒙难。

“谢容卿。”

她笑吟吟的,眼中有锋芒。

几人回到玉衡宫,章云驰示意俩婢女先进去,然后神秘兮兮地凑近赵徽鸾,告诉她一个秘密。

“容侍郎会武。”

章云驰嗓音压得低,赵徽鸾吃惊,又见他煞有介事地摸上自个的腰:“他这里,有一把软剑。”

啊,这个容谙,总能给她各种惊喜。

一日后的朝会上,容谙直言他无意间在燕都城外发现来自河曲之地的灾民,得知河曲之地雪灾一事。关于旁的,他一概没提。

因为他知道提了也没用,动不了温鸿分毫。得益于永昭帝的偏听偏信,温鸿有本事在任何情况下摘清自己。

是以,河曲之地雪灾一事传开,最终担下责任的是当地知府。

永昭帝心疼刚入国库的银子又要拿去赈灾,且他与温鸿的想法一致,觉得现在拨银去河曲之地救灾民,不久还是要死在瓦剌的铁蹄下。

但他没有办法,那是他的子民,他若不救,难堵天下百姓悠悠众口。于是他允了容谙所请,让容谙去赈灾,着令户部协理。

户部的老狐狸也不太愿意出钱出力,最后派给容谙的是观政的温言。不是他们胆肥敢让阁老孙子接这活儿,而是人阁老孙子亲自求的差事。

温言所想很简单,一是想通过办差立功,早日结束观政;二是,别人不知他却知,河曲之地的民愤,他温家逃不开干系,他心有愧。

可是——想他从江南回来尚未满一个月,又要离家数月,温言重重叹了口气。怎么他与沈之瑶一直聚少离多呢?

祖父不理解他,与他置气不理他,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他想的是怎么在临行前同沈之瑶再多说话,可是赈灾要做的事太多了,他几乎忙到脚不沾地。

直到临行前一夜,容谙让他早点回来休息,他才得以早点回府见沈之瑶。

温言实在太庆幸了!

说早其实也不早,温言回来时,温鸿已经歇下。他径自去往沈之瑶的院子,半路看到温霓禾猫着身子鬼鬼祟祟,往云梦轩方向而去。

“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

温言挺身而出,挡住了自家妹妹的去路。

温霓禾蹙眉不满,眼神直往他身后的阴暗瞧,警惕道:“哥,我好像看到个可疑的身影。”

她话未说完,温言的折扇啪嗒点在她额头。

“你当家里的护卫是摆设吗?有可疑的人能先让你瞧见?回去睡吧。”

温霓禾一步三回头,还是叫自家兄长打发走了。

温言停在原地良久,才折身走进黑暗里。

他拉着沈之瑶的手一路走回院子,途中,沈之瑶好几次想抽回手,都被他用力握住了。直到进了屋关上门,他才松开手。

沈之瑶定定望着他,满眼坚毅与防备。

温言却是笑笑,第一次没有回书房,而是去柜子里抱了床被子铺在榻上,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