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绝境
体内得声音似乎是在此刻与他心意相通起来，轻声道
“你好像…很喜欢那位姑娘”
时镜敛眼睫一颤，却是定定望着少女，很轻的“嗯”了一声
何止是喜欢呢
她要他的命，他也会给的，他想
那阴灵沉默片刻后道
“阿汐诱使你们喝下的，是掺杂我二人血液的合卺酒，为我二人占据你二人躯体打下基础，我在那姑娘体内并没察觉到阿汐与我的气息，想必是你替她喝下去，方才能骗过阿汐吧”
时镜敛闻言，却是神情未变，垂眸道
“她想要做什么”
阴灵轻声道
“你这般聪明，应是心中有数了，阿汐要占据那姑娘的躯体”
时镜敛眸中寒光浮现
“那你呢？”
阴灵低低笑出声来，笑声爽朗而从容
“我要如何做，还是要看你，若你二人真情可以打动我，我不介意成全你们”
时镜敛闻言，似是翘了翘唇，眼底却没有笑意，抬眸之时，目光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他轻声道
阴灵没有回答，只气息波动稍稍微弱了些
时镜敛注视着眼前浓雾翻涌得鬼界
此处是险峻之地，处处危机，阴灵盘旋蠕动，即将吞噬他的躯体与血肉
然，他目光所及之处，却是有身披嫁衣的少女
她坐在婚房内，似是即将嫁给他，成为他的妻
她会成为他时镜敛的妻子，不是别人
他骤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走进那间房间，握住她的手，即便这里有再多阴灵，也不必害怕了
坚强又执拗的少女，背着他走出血路的苏维昭，击碎他噩梦的阿昭，是他心之所愿
时镜敛骤然对于自己的提问有了答案
苏维昭喜不喜欢自己，并不重要
他喜欢她，想要娶她为妻，想要抓住这份温暖，便不会期待她的回应，只想要付出，将最好的赠予她，哪怕她不会回应，他亦是不会气馁
体内得阴灵于此刻微微颤抖起来，化作时镜敛周身愈加强盛的光晕
少年衣摆无风自动，随泼墨般长发于鬼域飘扬起来，似乎在猎猎作响
时镜敛抬起头，神情于一瞬褪去淡漠与冰冷，眼底只余期待与颤抖
阴灵似乎在叹息，又像在笑
“我二人精魂相依，我的离开，会让阿汐暂时无法操控那位姑娘的躯体，年轻人，请不要怪阿汐，她是我的妻，我会替她承担一切责罚”
“她只是想…同我再度在一起罢了”，那声音渐渐消失，化作耳边的清风，拂面有冷意
体内得气息，于此刻彻底消失，化为少年躯体的养料
他能够操控自己的躯体了
时镜敛手指微颤，转而信步向前走去
他推开朱红房门，于眼前鲜红凄艳之景中，望见了乖乖坐在塌上的少女
她很安静，乖巧的坐在他面前，喜房之中，像是一场缤纷炫丽到让他恍惚的梦境
时镜敛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他掀起她的红盖头，望见她的面孔
苏维昭此刻暂时从阿汐的控制下挣脱出来，此刻却是依旧未能完全摆脱那种僵硬之感，此刻茫然抬起头之际，双眸倒映着他的面孔，闪动着绮丽的光
时镜敛覆上她的面孔，于她渐渐变化的神色之中，俯下头
苏维昭意识很清醒，只是身体暂时不能动罢了
阿汐虽是离开了她的躯体，但实力仍是强悍，此刻只能让她意识恢复，躯体却是丝毫动弹不得
她望着眼前的喜服少年逼近，渐渐凑近她的唇
苏维昭瞳孔一缩，转而望向他的眼睛
少年的眼睛，不是曾经那般危险而神秘，看向她时透着探究与蛊惑
此刻眼前这双眼睛剔透如琉璃，恢复了曾经的清澈空灵，含着颤抖的欣喜与不知名的渴望
他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唇下的动作却是并不温柔，被渴望渲染的有些莽撞与凶狠
苏维昭被他这一动作撞的向后退了退
时镜敛顺势捉住她的手腕
乌发披曳之中，少女躺在塌间，美的不可方物，她瞳孔瞪大的看着他，已是极其惊愕的样子，只恨自己动弹不得，方才让他为所欲为
时镜敛指腹蹭过她的下颌，闭上眼睛，狠狠的吻她
苏维昭察觉到气息被他渐渐摄夺，不再属于自己，唇中于此刻更是反而被他发狠的侵占掠夺
她怔怔的望着他，眼前的少年在她面前渐渐露出那样渴求到卑微的神情
时镜敛察觉到躯体在触碰她的一瞬烫的惊人，驱使着他不断低下头，拥紧面前的少女
心脏在此刻颤抖得厉害，跳动之时，浮现出些炫丽的金色光晕起来
少年再度睁开眼睛之时，双眸犹如寒雪，透着淡漠与疏离，却在望见眼前被他亲吻的少女时，浮现出片刻的惊愕与僵硬
这双眼睛，不是时镜敛的
灵身与本体，在此刻短暂的合二为一
吻着苏维昭的，是那位神尊，是时镜敛的本体
神辉在少年寒雪般剔透的眸中浮动着，隐隐跳动着不知名得火焰
苏维昭察觉到眼前少年的变化，却依旧是丝毫动弹不得
眼前之人姿态似是在一瞬变化起来
他变成了曾经出现在时镜敛面前的那般模样，雪衣墨发，绝世孤寂
只是，那样的高不可攀，却是于此刻被眼前少女染上了一层旖旎丽色，沾了一身的风流，无声无息的沉沦在浮华俗世之中得一抹春色，再也无法挣脱开来
他定定望着她，唇瓣片刻的离开
这是苏维昭第一次，与那位神尊对视
她一直知道时镜敛并非常人，然看见他的本体刹那间，却仍旧是惊愕的
她或许能够用美丽形容时镜敛，却只能用高洁形容眼前这人
明明是一样的容貌，只是姿态上稍稍年长了几岁，可心底这份惊心动魄，不由自主而生出的仰望之感，却是油然而生
那人望着她半晌，转而伸出手，覆上她的面孔
苏维昭眼睫一颤，转而望向他
那双如琉璃般澄澈，颜色极浅的瞳，注视她时，泛着一种莫名的安定之感
“苏维昭，我终是…见到了你”，他轻声道，嗓音极轻而柔，绕是情绪浅淡，依旧动人心魄
苏维昭瞳孔一缩，转而尚未察觉之间，眼前之人便是再度俯下头
这是一个不同于方才那般莽撞与热烈的吻，他慢条斯理，唇齿间却是溢出些冰冷芬芳的气息，直直灌入苏维昭喉中，叫她呼吸不得，眼中亦是被刺激出些晶莹泪花来
她像只垂死的鱼，无力的在他掌下跳动躯体，却逃不过被拆骨入腹的命运
可眼前之人眼眸开合之间，她依旧是极美的
被他亲吻之时，乌发披散的少女脖领微微扬起，隐隐露出颜色漂亮的肌肤，喜服之下的线条流畅诱人，于他古井无波的瞳中点燃起熊熊火焰
苏维昭，他默念着她的名字，转而闭上了眼睛，沉浸在这一吻中
那是属于神尊的吻，是神不敢相信自己被影响，而茫然无措的俯下头，亲吻让他动了凡心的根源所在
他似是在探索，似是想杀了她，又似是在她唇瓣之上流连忘返，一如时镜敛，他的灵身一般
渐渐地，唇齿之间的冰冷褪去，恢复她熟悉的热烈
苏维昭睁开眼睛，对上少年再度恢复幽邃的瞳眸
她被其中的欣喜与小心翼翼惊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或许，时镜敛并不知道，刚才那人的来临
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与苏维昭的吻，已然被人取代了
他们是一个人，却又如此的截然不同，天生的对立
一人在凡界厮杀，吞噬阴灵，周身阴气盘旋，于阴灵盘旋的村落之中苦苦挣扎，为取得离钧冥石而奋斗
一人位于九天之上，成就神尊，以高高在上之姿，笑看人间百态
只是，那份独属于时镜敛对于苏维昭的情绪，也在悄无声息，影响到了那人
时镜敛见她这般呆愣，又是稍稍凑过来，欲吻她的唇瓣
苏维昭察觉到他此举，忙抬手去挡
待到望见时镜敛透着几分失落的神情，苏维昭忙道
“…先离开这里”
时镜敛闻言，乖乖的点点头，转而抱起尚且不能动弹的她
阿汐虽是因那阴灵死去而暂时无法占领苏维昭的躯体，但事情败露，此处又是鬼界，若是他们不及时逃走，怕是会被发狂的阿汐纠缠住，再难回到人间
苏维昭被他抱着逃出一段路来，发现自己躯体渐渐能够掌控，便是要提出想要下来自己走
时镜敛见她坚持，只得将她放下来
两人一同穿梭在鬼界之中，身边有无数阴灵飞略，席卷过来，嘶吼着欲吞噬他们躯体
少年双眸光辉浮动，周身强悍光晕涌现，毫不留情的击退涌上来的阴灵
苏维昭侧过头望向他时，目光有些恍惚
眼前的少年，似乎在悄无声息的掠夺着属于那个人的力量
是那个人的允许吗，还是说，那个人也赞同了时镜敛的做法
她一时间思考的愈发头痛，索性不再去想，只认真逃命
鬼界广袤无垠，血河四通八达，无数阴灵从血河中嘶吼着爬出来，杀不尽，斩不绝，他们拼命的逃，身上已然满是伤痕
好在，经历多天，他们发现了血河边的出口
血河是阴灵进入鬼界的入口，也是离开鬼界的出口
血河本无名，只是被世人起了归墟之名
归于废墟之地，重获新生之名
归墟广纳世间之河流溪水，盘踞在鬼界之下，被阴灵精魂，嫣红血迹染成这般凄艳诡丽之色泽，于暗无天日的鬼界之中放大阴灵呜咽哭嚎
此处归墟凝成血河，是阴灵的居所，亦是阴灵苦苦挣扎攀爬至人间的通道
只是，阴灵游过冰冷归墟，一入鬼界，便不得再离开，而他们二人并非阴灵，若是穿过归墟，找到一寸生机，或许也可以离开
苏维昭发现这想法之后，便是不再犹豫，决定与时镜敛找到时机，潜入归墟之中，寻得生机
鬼界之中没有白昼烈日，终日只有一如血残月于空中漂浮，照着这鬼界厮杀不绝，哭嚎满天
苏维昭在鬼界待的久了，神情亦是有些恍惚，分不清昼夜，亦是不知何时该休息
疲惫之时，亦是只得缩在角落里默默等待时机
时镜敛望着眼前气息渐弱的少女，心中在想，不该那样让那阴灵死去，该是在他为他们带路之后，再杀死他才是
然，事已至此
他只得凭借自己的力量去为她二人寻得出路
时镜敛清楚，九天之上的那人，不会下来救他们的
或许，那人下来也只是为了她眸中的离钧冥石而已
时镜敛想到此处，周身仅存不多的光晕涌现出来，向面前昏迷的苏维昭眼上罩去
若是他日，那人下来，无人能够护住她，除了他
他是那人的分身，是那人情绪的堆积物，也是继承了那人力量的存在
那人无人可敌，唯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方能钳制住
这世上，只有他能克制那个人
时镜敛想至此处，面色愈加苍白起来，指尖之上得光晕凝实成型，罩住苏维昭双眼
少女眸中涌现出来黑紫色流光，于眼尾飞略出绮丽艳色
那般美丽颜色，在时镜敛周身光晕淡下之时，亦是渐渐变得灰暗起来
时镜敛呼吸急促起来，匆忙的收回手，压制住喉中翻涌出现的血腥气息
他调整好气息后，又是侧过头望向她
少女依旧是昏迷着的，柔顺的任由他抱住
他抱住她温暖的躯体，眸中有不曾展现在她面前片刻的茫然与无措，眼底有丝毫不放松的疲惫凝成的乌青
若是真的不能离开这里呢，他默默的想
她早晚都会被阴灵吃掉的
时镜敛想至此处，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忙去看她的足踝之处的伤口
少女裙角破裂，露出纤细的足踝
时镜敛目光锁定她足踝之上被绷带层层缠绕的伤口，伸出手轻而慢的解开
伤痕依旧没好，血沾染在绷带上，模糊不清，看起来极其骇人
时镜敛拧着眉头，抬眸去看她
苏维昭依旧在熟睡，却是看不见眼前少年陌生到让她心悸的神情
时镜敛注视她良久，转而伸出手，轻轻取下沾染了血迹的绷带，转而撕下衣角，缠绕在她足踝之上
苏维昭隐隐察觉到他动作，眉头微簇，轻轻呜咽一声
时镜敛手指一顿，转而放轻了动作
处理好伤口之后，他盯着她疲惫的神色，转而指尖一道流光涌现出来，罩在她周身之上
神的力量可以短时间护住她，而归墟险恶，不知他们一同前去能否重回人间
现今，她已然受了伤，他不愿她再陪他冒险了
时镜敛默默的想，转而伸出手欲脱下苏维昭身上有些破旧的喜服
然，伸出的手终究是落了空
他还是想看她为自己披上喜服的模样，哪怕是如今局势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