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接连的几日我都没有去藏书阁，见到了他一定十分尴尬，这事着实难办。我在书房里叹气，为伍在一旁站着一脸迷茫“殿下可有什么烦忧？”
我扶额“那日我和郁丞的事，你可瞧见了？”
为伍无辜模样“瞧见了。”
“你说，我是不是被他下了什么迷了心智的药？怎么觉得对他没了厌烦。”
她听了我的话变为惊诧说“殿下不是早就喜欢上了郁丞吗？”
“胡说。”
她反而觉得我在胡言乱语“在徽州的时候，殿下送了郁丞驱邪的月支香，不就是想要郁丞一直平安吗？还有，您每次和郁丞在一起的时笑容也多了许多，几次和他置气可又几次自己忍下了气……难道殿下从前不是喜欢的吗？”
我没想到送郁相亦香竟然在她们眼里是那个意思……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又无法辩驳，只得胡乱说“为伍，怎么你也话这么多了！”
她连忙低头。
可郁相亦喜欢我吗？可他并未言明一句，只怕被他做成了小棋子，那真是……
“为伍，陪我上街去给旭儿和寒儿添置一些用具。”
为伍拿着钱袋子应了跟在我身后，听着街道上烟火气的声音觉得心情大好。为伍一个闪身从我后方到了左侧，我向左侧看去，沈契穿着利落暗红色锦缎骑服出现在一侧。
他挥着马鞭兴致勃勃“栗王殿下！”试图靠近我却被为伍挡的牢牢的。
我背着手看着他雀跃模样道“让他过来。”
沈契凑了过来“难得在街上遇见殿下闲逛！我正要去赛马场赛马，殿下要不要一起！”
我浅笑瞥着他手里华丽的马鞭，还有镶嵌着宝石的长靴“你倒是装备讲究，是不是华而不实？嗯？”
沈契跳脚“我是男子，可比那些女子骑马都强得多。盛京城里论上女子，我也是排得上前十的！不信，殿下就和我试试。”
“不比。”我摇摇头接着向前走，他跟在身后仍然不放弃“殿下，就一场！一场就好。”
他真是一颗赤子之心，不去计较什么身份有别，也不去考虑武将避嫌。我停住脚步他在身后连忙也站住脚步，侧身探出头咿呀一声“是郁丞啊。”
面前一排排米袋摆放整齐，米袋后的大铁锅冒着热气，郁相亦站在一旁布施乞丐。没有半分为官的架子，见到小孩子还蹲下身摸摸孩子的头。
我转头对着沈契说“你能把他一起请到赛马场，我就与你赛一场。”
“好！”沈契欢快答应跑向郁相亦，近了郁相亦身边，郁相亦抬眸瞧了一眼，看见我像是那夜亭下之事从未发生过，便又自做他事。沈契扯扯袍子双手在身前相握弯腰行礼“郁丞。”
郁相亦慢悠悠将粥碗递给身边随从，甩袖回礼“沈公子。”礼罢伸手又去拿粥碗，沈契一皱眉伸手拦住“郁丞，你这布施得到何时？”
“约摸黄昏时刻，沈公子有事找我？”郁相亦将手缩回一手背在身后盯着他等待回答。被他明亮眼眸瞧的沈契心虚“我……赛马场进了一批好马，郁丞一起去试试？”
郁相亦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我是文官，比不得沈公子的武将府邸出身。骑马我不擅长，见到马驹都双腿发怵，罢了罢了。”他话锋一转“沈公子也该注意些，盛京城里都知道了你的盛名，这日后娶亲，怕是找不到与你相配的女子。”
沈契呵呵假笑，怎郁丞也这般爱说教，可能和栗王赛马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来人来人！你们替郁丞派粥！”沈契挥手一喊，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便涌了上来，他趁乱眼疾手快扛起郁相亦就上马直奔马场。
这事，倒也是沈契能做出来的。
为伍问“殿下，去赛马场？”
“回府，换身衣服再去。”换了套我最喜欢的红色骑服，和沈契的暗红色不同，我的衣衫是那种明亮的颜色，像是火焰一般。
赛马之事，本就是应热情似火才够尽兴。来了兴致赶去赛马场，只不过赛马场上人出乎料的多，我牵着自己的马匹看着场上驰骋骏马，马上之人是穆艽。一手握缰绳另一手甩马鞭，笑的耀眼明亮。
自她被困盛京，见到几分笑模样，这般恣意潇洒真是难得。
沈契掐着腰站在围栏外满眼欣喜，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实在可爱。目光一转扫到郁相亦，他微笑着双手相握于身前，望着马场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情绪来。
正盯着他时，他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了我，一如既往瞧不出他那样的眼神究竟代表着什么。他转过头轻声提醒“沈公子，栗王殿下在那边。”
沈契收回黏着在穆艽身上的目光挥手喊道“殿下！我在这里！”
我背着手走到围栏旁沈契和郁相亦身边“看到了。”
勒马声在耳边忽而响起，我感受到喷在脸侧马喘息的热气，下意识拉着郁相亦快速退向身后，连连退出五六步后抬眸。
眼见着穆艽那匹马撞倒我和郁相亦所紧邻的围栏，马上穆艽拉着马转了一圈在马上俯视众人“这马突然耍了性子，惊扰了殿下，真是抱歉。”
这种突发情况并未让我有恐惧感，可我侧目看去郁相亦，他脸色都白了，明显惊魂未定。他看着我倏而皱起了眉头，抽出被我紧握的手臂走向穆艽，明显带着几分怒气。
他甩袖缓步走到穆艽马前“六皇女，你在大霖土地之上这般没分寸，怕在七秦更是无法无天。七秦皇室的风度难道就都是这个样子吗？真叫人看了笑话。”
穆艽在马上一挑眉满不在乎“你是何人？栗王殿下都没说话，容得你在这里置喙？”
郁相亦一行礼眼光之中冷下几度“大霖丞相，郁相亦。”
她拉长音哦了一声“郁丞，我看你发怒火不是因为栗王，是我吓到了你这个弱不禁风的文官了吧”
甚为奇怪，郁相亦怎会和穆艽争执起来，这不像奉行中庸之道的郁相亦会做出来的事。
正仔细想着缘由，沈契跑过来伸出手指指向我的眉心，我抬手触碰这才感到轻微的刺痛感。手指沾染了一丝血迹，还混杂着一粒极小的碎石。
应该是马匹奔向我时溅起的小石块，砸在了眉心，只是破了点皮不算太痛便没有感受到。
想起郁相亦那样的眼神，心陡然停滞一瞬，不禁低头敛笑起来。
沈契抿着嘴面色严肃，我拍着他肩膀“走啊，去赛马。”
“那……这……郁丞和……罢了！我们去赛马！”他一扫阴霾跑向自己的系在一边的骏马，不再顾及郁相亦和穆艽会如何。
我牵着马侧过身子唤着郁相亦“来看我骑马。”
郁相亦泯了怒气点点头，穆艽呵呵冷笑“算我一个，我也来和殿下比一比！”
“随你。”我上马策马去赛场，与沈契并肩，穆艽随即跟了上来。
沈契自信挑眉“殿下可别让着我，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嗯了一声“让我看看你与沈放哪个更厉害些。”
“驾！”一声喊出马儿飞奔，脸颊边划过的长风吹动碎发，耳边的声音都变得模糊。红色发带不时遮挡住我的眼前，我紧抓住缰绳另一手扯下发带。三千青丝随意披在身后，这般逍遥还真是久违的感觉。
待到我跑下来一圈回身将头发系好，他二人才一齐从身边跑过。沈契在马上喘着粗气“输了殿下我甘心，可我竟然也没赢了她！”
穆艽脸色难看一甩鞭驾着马一溜烟跑了，输了就没脸见人了？真是有趣的人。
我在马上不经意就将目光投向了郁相亦，他望着我时双目灼灼如月华。
微风拂过，他垂下眼眸再抬眸之时，扬起的嘴角看起来那般释然。他望着我笑起来，我下马后跳过围栏问他“你……这个笑是何意？”
郁相亦说“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
他那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我的心里掀起一阵风浪，纵然不知他几分真心，我就权当他十分十的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