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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卖宅子

明天就是七夕节了,人们在家里晒书晒被子,街上的小贩在叫卖鲜花,巧果,“磨喝乐”,我和言律今天在杭州卖宅子。“孟宅”位于“杭州书院”附近的街坊,院子宽敞,房舍六间,架设围栏的石井一口,这样的好宅子,我们报价五千贯,庄宅牙人王六丈喊价七千贯。

知了在院外的树上鸣叫。厅堂放着两张桌子,一张桌子放着渣斗,青梅,杏子,羊肉干,糕点,香炉,茶瓶,茶托子,茶盏,另一张书桌放着笔墨纸砚。言律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红色官服,腰上挂着平安符和鸳鸯玉佩。我梳着好看的发髻,头戴珍珠冠,画了淡妆,身穿白色上襦,红色荷叶边织锦半臂,绿色销金裙子,腰上佩着“合欢带”。地上放着六个大小不一的秤砣,一根扁担,两个箩筐。

个子比我高一点的王六丈带着一位跟他一样高,肥头大耳的官员来我们这里看宅子,我们互相作揖。王六丈束发,头戴小冠,身穿白色长衫,束着腰带,腰上挂着带红色流苏的木牌。官员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绿色官服,束着腰带。

官员拿起桌上的青瓷茶托子,他把茶托子翻面,看了一下底部的款识,便放回桌上了。我把青瓷茶盏放到茶托子上面,言律给他们倒上茶水。

王六丈说道:“劳官人,这位宅主是孟官人,这是他妻子,这位诰命娘子姓沈。”

劳官人说道:“下官叫劳钱。”

言律说道:“下官叫孟言律。”

我回道:“命妇叫沈清容。”

言律说道:“你们可以称呼她‘沈郡君’。”

言律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红纸说道:“劳官人,孟某卖房前询问了孟家亲戚和这条巷子的街坊邻居,他们都没有买房需求,这是他们的签名和画押。”

劳官人看了一下红纸说道:“下官听这条街上的邻居说起过你卖房的事情。”劳官人将红纸还给言律。红纸上写着宅子的地址,我们卖房的原因和卖房报价。大宋律法规定,如果亲戚邻居有意向买房,他们可以优先买房,如果他们没有意向买房,识字的人可以签上自己的名字,不识字的人可以按上手印。

劳官人喝了口茶说道:“孟官人模样年轻,你做官多久了?”

言律回道:“下官做官三年有余。”

我发现劳官人镶着几颗金牙。

劳官人问道:“孟官人,方才我瞧见你桌上的茶托子,是民窑的款识,你桌上的瓷器都不是官窑所产的吧?”

言律回道:“不是。”

劳官人说道:“平时我喜欢用官窑的茶盏喝贡茶,别有一番滋味。”

劳官人问道:“沈郡君,朝廷命妇每月是否有俸禄拿呢?”

我回道:“劳官人,我是外命妇,没有俸禄。”

言律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白纸,双手递给劳官人说道:“劳官人,这是下官找官差丈量的宅子占地,请过目。”

劳官人看了一下纸张,立即还给言律说道:“孟官人,昨日王六丈将你宅子的情况告诉了我,听说你的宅子家具齐全,那些家具都是用名贵的木材做的吗?”

言律回道:“劳官人,宅子里都是普通的家具。”

劳官人说道:“王六丈说这所宅子七千贯钱,我可以出一万贯钱买下这宅子,不知孟官人是否愿意接下这笔交易?”

我心里很疑惑,买宅子,我只听说过买家讲价的,从未见过买家主动为我们涨价的。

王六丈说道:“劳官人,王某欣赏你这种出手阔绰的人。”

言律说道:“下官有些问题想询问劳官人。”

劳官人说道:“孟官人直说无妨。”

言律说道:“请问劳官人是自己买房还是帮人买房?”

劳官人回道:“我自己买房。”

言律说道:“请问劳官人做官几年了?”

劳官人回道:“我做官五年了。”

言律问道:“请问劳官人婚配否?”

劳官人说道:“我尚未婚配。”

言律问道:“请问劳官人祖上三代有人做官吗?”

劳官人回道:“我祖上三代都是厢军。”

言律问道:“请问劳官人祖上三代的妻子都是做什么营生的?”

劳官人回道:“农妇。”

言律问道:“请问劳官人买房的钱,可得了家人的出资?”

劳官人回道:“我靠自己买房。”

言律说道:“劳官人,恕下官不能与你交易。”

劳官人怒道:“孟官人是觉得我拿不出一万贯钱?”

言律回道:“不是,这条巷子的房屋价格没有超过一万贯钱的,孟某不想扰乱市场房价,孟某只想按七千贯价格交易。”

劳官人起身说道:“不识抬举!王六丈,带我去看看其他宅子。”

劳官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王六丈说道:“诺。”

门外有僧人报时:“午时!”我们向王六丈作揖道别,王六丈作揖说道:“孟官人,你看劳官人的金牙和象牙就知道,他是付得起一万贯的买家。不知孟官人失去了这笔交易,可曾后悔?”原来劳官人还镶了很贵的象牙。

“下官不后悔。”言律回道。

劳官人在门外催促说道:“王六丈,你在里面墨迹什么呢?若你再不出来,我另找其他庄宅牙人。”

王六丈快步走出大门说道:“劳官人,不好意思,方才王某在跟他们作揖道别。”

他们走后,我说道:“郎君,劳官人好奇怪,为什么他不愿意按王六丈的报价买房呢?”

言律回道:“我觉得劳官人做官,可能有贪污受贿的情况。我听公孙兄说,一些官员将贪污受贿的钱财,用于买房,这样他们的钱财变成了合法的钱财。”

我问道:“郎君,你觉得王六丈对此知不知情呢?”

言律说道:“听闻王六丈当了十年庄宅牙人,我能猜到的,王六丈自然也知情。娘子,庄宅牙人董七丈午时过后带人来看房,咱们先去舅舅的酒楼吃午饭吧!”

“好。”我锁好门,和言律手牵着手,走出“孟宅”。

三层楼高的“喜相逢酒楼”外挂着青色酒旗和刻着“正店”的灯箱。我和言律在洛阳成婚那天,言律说常州宜兴的“喜相逢酒楼”,是舒二丈开的,舒二丈他们去年八月来杭州开了分店。

我们在雅间内净手,并肩而坐,桌上放着渣斗,插着几枝桂花的花瓶,餐具,甜瓜渴水,清蒸淮白鱼,“樱桃煎”,“望潮卤虾”,藕炖排骨汤,桂花糖粥。

不知过了多久,我用调羹喝完了碗里的桂花糖粥,掏出绿色手帕擦了擦嘴角,言律也吃完了午饭。言律转头问道:“娘子,我嘴角可还干净?”

我转头看着言律回道:“很干净。”

我看着菜品问道:“郎君,‘望潮卤虾’这道菜里有虾有蟹,为什么菜名没有蟹呢?”

言律回道:“‘望潮’在杭州话里就是‘海蟹’的意思。”

见言律一直盯着我,我摸了摸嘴角,转头对言律说道:“郎君,我的嘴角还有哪里没擦干净吗?”

言律摇摇头,我问道:“郎君为何一直看着我?”

言律笑道:“娘子百看不厌。”我咧嘴笑。

个子跟阿爹一样高,额头宽阔,鼻如悬胆,鼻孔比较大的舒二丈束发,头戴银冠,身穿银灰色长衫,腰间围着红色搭膊,他走进雅间,我们互相作揖。

我问道:“舅舅,舅妈怎么没一起过来,她在午睡吗?”

舒二丈说道:“舅妈和洗碗的黎大娘在采买七夕玩具,咱们酒楼明日要推出一个吃饭送七夕玩具的活动。”

舒二丈问道:“言律,清容,你们的宅子卖出了吗?”

我和言律回道:“没有。”

舒二丈说道:“言律,你侬爸买房后,在那宅子的地下埋了六坛美酒,你们来杭州之前,侬已经把那六坛酒挖出来了,你侬爸说渠侬的酒,放侬酒楼寄存,你侬爸买酒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你侬妈。”

言律回道:“好。”

舒二丈说道:“言律,上月侬看《小报》,官家要为濮安懿王立太庙,这是真事?”

言律说道:“我来杭州前,没有在朝堂听官家说起过此事。”

舒二丈又问道:“濮安懿王的称呼,官家定下了吗?”

言律回道:“濮安懿王的称呼还没有定下。”

言律又说道:“舅舅,下午还有人来看房,我和清容先回‘孟宅’了。”

我们和舒二丈互相作揖道别。

“孟宅”内,五官端正的董七丈,一位鼻如悬胆的老丈,一位下巴有肉的小娘子和我们互相作揖。

董七丈个头比我高一点,他的穿着打扮和王六丈是一样的。身高比董七丈高一些的老丈束发,头戴玉冠,身穿黑色织锦圆领袍,束着腰带。身高跟我一样的小娘子头戴红色牡丹冠,画了淡妆,身穿红色织锦抹胸,青色镶珍珠织锦短褙子,淡黄色裙子,她身上有一股沉香味。

董七丈说道:“万员外,万娘子,这位宅主是孟官人,这是他妻子,这位命妇姓沈,咱们可以称呼她‘沈郡君’。”

言律回道:“下官叫孟言律。”

我回道:“命妇叫沈清容。”

我和言律给他们倒上茶水。

我们和董七丈带着他们看宅子,言律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红纸说道:“万员外,万娘子,孟某卖房前询问了孟家亲戚和这条巷子的街坊邻居,他们都没有买房需求,这是他们的签名和画押。”言律把红纸双手递给万员外,万员外看了一会儿红纸,他把红纸递给万娘子,万娘子看了一会儿红纸,她把红纸还给言律问道:“孟官人,卖房前,你侬为什么要询问自家亲戚和邻居呢?”

言律说道:“万娘子,这是朝廷施行的卖房律法。”

万员外说道:“闺女,朝廷是为了防止咱们买房的人偷税漏税,杭州房契税在宅子成交价的基础上,百之取四,房契税都是朝廷所得。”

董七丈说道:“万员外,万娘子,侬看过孟官人的房契,这宅子是孟官人的爸五年前买的,去年孟官人的爸已经将宅主名字更改为孟官人的名字了。这条街巷有一口井叫做‘天井’,井里的水是从山上引来的泉水,这条街因此得名‘天井坊’,天井坊这一带的房子房龄不大,治安良好,这所宅子坐北朝南,阳光充足,南北通透,宅子干净宽敞,家具齐全,天井坊距离“杭州书院”和西湖不远,若你侬买下这所宅子,以后的房价还会增长。”

万员外说道:“董七丈,这所宅子卖多少钱?”

董七丈说道:“七千贯,也就是七百两黄金,这所宅子万员外若是要买的话,侬就少赚一点钱,按九成的价格出给你侬。”说完,董七丈从衣袖里掏出一把木制七档算盘,他拨弄着算盘,说道:“宅子九成的价格是六百三十黄金。”董七丈把算盘放在桌上。

万员外说道:“这个价格侬能接受。”

万员外喝了一口茶,言律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白纸,双手递给他说道:“万员外,这是晚辈找官差丈量的宅子占地,请过目。”

万员外说道:“正房三间,南北合并宅基叁丈贰尺,东西合并宅基叁丈,厢房两间,南北合并宅基贰丈捌尺,东西合并宅基壹丈伍尺,厨舍一间,南北壹丈肆寸,东西壹丈贰尺,石井一口,直径贰尺伍肆寸,宅子勘测详细。”

万娘子说道:“爸,这宅子你侬是买来养老的吗?”

万员外把白纸递给万娘子说道:“闺女,这宅子你侬若喜欢,爸就去金银铺子取钱。”

万娘子把白纸递还给言律,她对万员外说道:“爸,我们一家人都住在苏州,侬想在苏州沧浪亭那边买房。”

万员外说道:“你侬平时喜欢和朋友逛香料铺子,沧浪亭那一带饮食商铺众多,在那儿买房,真的是你侬的本意?”

万娘子说道:“爸,侬今年已经三十岁了,方郎喜欢那边的房子,渠侬愿意娶侬,咱们就给渠侬买所房子吧。”

万员外生气地说:“你侬和方无则相恋半年,成婚的聘礼方家一个铜板都不想给。”

万娘子说道:“爸,方郎上月带侬去看了黄金首饰,渠侬不会不给聘礼的。”

万员外说道:“闺女,苏州所有的首饰铺掌柜的侬都认识,方无则没有在任何一家首饰店买过首饰。一家首饰铺掌柜的跟侬说,方无则上月在青楼买了春药,明日渠侬会邀请你侬在苏州郊外打马球,跟渠侬独处,方家有意让你侬未婚先孕,坏了你侬的名节,方家就可以不用给聘礼了。你侬处处为渠侬着想,渠侬从未诚心待你侬。”

万娘子又诧异又沮丧,她说道:“爸,侬不回苏州了,这宅子侬挺喜欢的,买吧!”

董七丈问道:“请问孟官人和万员外的户帖今日是否带来了,立契约需要填写你们的籍贯。”

言律回道:“带来了。”

万员外说道:“给。”

言律和万员外从衣袖里拿出户帖,董七丈双手先接过万员外的户帖,他看了一下户帖,立即把户帖还给万员外,他双手接过言律的户帖,随即把户帖还给言律。

董七丈说道:“签订房契,必须写上买房人的姓名,请问万娘子的名如何写呢?”

万娘子回道:“我侬叫如意,万事如意的‘如意’。”

万员外作揖说道:“董七丈,孟官人,侬去金银铺子取钱,一会儿咱们签契约。”

董七丈说道:“行。”

言律说道:“唯。”

万员外向我们作揖道别。

万如意问道:“董七丈,你侬协助孟官人卖出这所宅子,你侬可以赚多少呢?”

董七丈回道:“在宅子成交价的基础上,侬可赚百之取一的牙契钱。”

万如意问道:“沈郡君,官差为什么把房子的长宽写作大写数字呢?”

我说道:“官差说他们是为了防止买卖双方篡改房子的占地尺寸。”

香炉里的香烟越来越细,越来越短,我揭开青瓷香炉的盖子说道:“郎君,桂花香烧完了,咱们续上椰子香可好?”椰子香是我和言律昨日在杭州的香料铺子买的,这种香是用一种叫椰子的水果的果肉制成的,香味浓郁香甜。我在汴京没有见到过有人卖椰子和椰子香的,我和言律打算回到汴京后,买些椰子香和椰子送给亲戚朋友。

言律说道:“好的,娘子。”

万如意从衣袖里拿出一块印香问道:“沈郡君,你侬可否帮侬把这印香烧了?这印香侬原是想送给情郎的,现在用不到了。”

“好。”万如意双手递物,我双手接过一个印着并蒂莲的印香,我把印香放进香炉,不一会儿,香炉里飘来令人安心的沉香的味道。

万如意起身在三间正房和厢房门口参观,万如意说道:“孟官人,沈郡君,这正房内的三张床,侬入住前可否搬走?”

我问道:“请问万娘子打算何时搬进来入住呢?”

万如意说道:“明日侬找个道士选好吉日之后告诉你们。”

言律说道:“床可以搬走。”

言律问道:“娘子,那三张床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说道:“若舅舅他们需要,咱们就送给舅舅吧,若舅舅他们不需要,咱们就把床送到杭州福田院。”

万如意问道:“沈郡君,你侬舅舅住哪里呢?”

我说道:“我舅舅住在汴京,我郎君的舅舅住在杭州。”

万如意问道:“沈郡君是哪里人呢?”

我回道:“我是汴京人。”

万如意说道:“侬听董七丈说,户主能听懂吴语,所以侬和侬爸一直用吴语说话,方才你侬我侬渠侬这些词语,不知沈郡君听糊涂了没?”

我回道:“没有,我家郎君的娘是常州人,我以前听阿婆说起过这些词语。”

言律问道:“董七丈,请问杭州最近的福田院在哪里呢?”

董七丈回道:“此地最近的福田院建在看经寺左侧,今年端午,官家赐给寺庙‘普照’的额匾。”

我问道:“董七丈,‘看经寺’怎么写呢?”

董七丈回道:“看经书的寺庙,取前二字和第五字。”

门外响起马蹄声,万员外背着一个背篓走进来,我们再次作揖。万员外放下背篓,背篓里铺着一层烂叶菜和茅草。

万员外拿开烂叶菜和茅草,背篓里露出金灿灿的黄金,他问道:“孟官人,沈郡君,你们可会辨别黄金真假?”

我和言律回道:“会。”

万员外说道:“卖房不是小事,你们先验黄金。”

言律把背篓里一半的黄金放在一个箩筐里,我帮言律把秤砣放进另一个箩筐,言律挑起扁担,扁担是平衡的,言律把箩筐里的秤砣放在地上,他把剩下的黄金装进箩筐,他再次挑起扁担,扁担仍旧是平衡的。

言律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黑色布袋,他从衣袖里拿出三两白银装进布袋,又从箩筐里拿出六两黄金,他把黄金双手递给董七丈说道:“董七丈,黄金晚辈验过重量了,牙契钱先付给您。”

董七丈双手接过布袋,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块黑色的石头,他拿着黄金在石头上划出划痕,董七丈说道:“都是真金。”董七丈蹲下身子,把三块银子往秤砣那边一扔,银子发出清脆的响声,董七丈说道:“声音清脆,是真银子。”

万员外说道:“以前苏州的客人来侬铺子上买古琴,侬也常用试金石辨别黄金真假。”

董七丈问道:“万员外,你侬平时也是听银子的声音鉴别银子真假的吗?”

万员外说道:“侬爸从小就教导侬用磁针石鉴别银子真假,真银子磁针石吸不起来,假银子一般是铁造的,磁针石可以吸住它。”

我说道:“郎君,我想把这些黄金拿去厨房鉴别一下。”

言律回道:“好。”

言律说道:“劳烦董七丈,万员外和万娘子在厅堂等候片刻,孟某和娘子等下过来。”

“好。”他们说道。

言律挑着担子进了厨房,我们把黄金和柴火一起放进灶台里,我拿起火折子说道:“郎君,你去陪着万员外他们早点签订卖房契约吧,明日七夕,官员放假一天,不知万员外会在杭州待多久,若是我们耽搁了万员外他们在县衙和商税院交税盖章的时辰,不知他们会不会取消交易。”

“好。我先过去了。”言律说完,向我作揖道别,我回了“万福礼”。

我说道:“郎君,我烧完了黄金就过来。”

不知过了几刻时辰,柴火熄灭了,言律进了厨房,我拿起放在地上的火钳,把金灿灿的黄金装进箩筐里。

我欣喜说道:“郎君,这些黄金都是真的!”

言律说道:“娘子,万员外说他要在杭州待半个月,等咱们鉴别完黄金后,咱们再立契约。”

言律蹲下身子帮忙,我说道:“郎君,这些黄金都很烫,你千万不要用手拿!”

“娘子,我在院内打桶水,黄金可以冷得快些。”言律说道。

“好。”我说道。不一会儿,言律提着两桶水进了厨房,我从衣袖里找出干净的红色手帕,蘸了点水,言律用扁担把灶台内的黄金推出来。

我们把黄金放进水盆,再装进箩筐,言律从衣袖里拿出两张黑布遮盖,言律把箩筐放进厢房,厢房内地上放着一个小背篓,一个小竹篮。

我说道:“郎君,你弯下腰,我给你擦汗。”言律弯下腰,他夺过我的手帕,为我擦汗,然后他站直身子,自己擦了擦脸。我们走出厢房。

万员外说道:“孟官人,咱们就在厅堂立契约吧!方才董七丈已经研过墨了。”

“好。”言律回道。

董七丈说道:“孟官人,请出示一下你侬的宅子勘测单,侬要誊写一部分的宅子信息。”

言律拿出白纸,他用双手压着展开的白纸。

砚台压在纸张上,董七丈提笔写字:“杭州房契,宅主孟言律立绝卖房契,因孟言律在汴京做官,故出售天井坊住宅“孟宅”壹所,房龄伍年,家具齐全,“孟宅”有正房叁间,厢房贰间,厨舍壹间,石井壹口,宅基南北占地陆丈叁尺,东西占地柒丈壹尺,售价陆佰叁拾两黄金,买家万如意已付全款。庄宅牙人,杭州人董顺,家住杭州吴山坊,董顺以价值壹千两黄金的自置房做担保,宅主房契属实,买家交易属实,宅主所缴纳的牙契钱陆两黄金叁两白银属实,立契为证。时维大宋治平二年岁次乙巳七月初六,卖房人,汴京孟言律,买房人,苏州万如意,担保人,杭州人董顺,见证人,汴京孟言律之妻沈氏,苏州万如意之父万氏。”

董七丈写完契约以后,说道:“万娘子,孟官人,这份房契你们要自己誊写一份。”

“好。”万娘子说道。

“唯。”言律说道。

言律和万娘子誊写了一份房契,董七丈也誊写了一份房契。

他们誊写完房契,董七丈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木盒从说道:“请孟官人在卖房人旁边按上拇指印,四份房契都要按上。”董七丈打开木盒,木盒里装着红色的印泥。

“唯。”言律蘸了右手大拇指蘸了印泥,按上自己的拇指印。

董七丈又说道:“请万娘子在买房人旁边按上拇指印,四份房契都要按上。”

万如意蘸了印泥,按上自己的拇指印。

不一会儿,董七丈蘸了印泥,按上自己的拇指印。

万如意问道:“董七丈,见证人需要按拇指印吗?侬第一次买宅子。”

董七丈回道:“他们不用按。”

万员外说道:“闺女,咱们来杭州前,你侬妈托梦给侬说,你侬的正缘在杭州。明日七夕,你侬好生打扮,侬的朋友认识杭州蔡知州,明日咱们去‘蔡宅’参加曝书宴,蔡知州要给介绍一位杭州本地的新科进士给你侬认识。”

万如意说道:“爸,侬跟方郎还没有断绝恋人关系,明日侬去见渠侬不太好吧?”

万员外说道:“咱们来到杭州前,侬单独找过方无则,侬让渠侬尽快把聘礼送来家里,方无则说聘礼还没准备,侬就擅作主张,说你侬跟渠侬断绝恋人关系了。”

万如意惊讶地说道:“爸,你侬……”

万员外说道:“侬只知道你侬会怨侬,方无则是个只会说漂亮话,心术不正的男子,侬实在是看不上渠侬!”

万如意笑着说道:“爸,你侬该早点告诉侬,明日侬要盛装出席。”

董七丈说道:“这四份房契要拿到钱塘县衙和杭州商税院盖章才算是生效,盖章后的房契,俗称‘赤契’,‘赤契’买卖双方各留一份,其余两份‘赤契’由钱塘县衙和杭州商税院保存。”

言律回道:“唯。”

万如意说道:“侬知道了。”

董七丈说道:“明日七夕,县衙和商税院的官员放假,不知孟官人和万员外今日是否有空去一趟县衙和商税院?房契登记需要出示一下你们的户帖。”

万员外和言律回道:“有空。”

言律问道:“董七丈,盖章大概需要多久的时辰呢?”

董七丈回道:“两刻钟内。”

他们和我们作揖道别,我们作揖回礼。

我问道:“万娘子,你的印香是用沉香做的吗?味道很好闻。”

万如意说道:“沈郡君,这是侬买的海南沉香,侬很喜欢这种香。”

我说道:“上月我和郎君参加了一次宫廷曝书宴,我听人说,官家也常用海南沉香。”

万如意说道:“官家好生雅致。”

舒二丈和手上提着两个食盒的祝大娘走进宅子,祝大娘把食盒放在桌上,我们互相作揖。目光柔和的祝大娘画了淡妆,耳簪红色牡丹花,身穿杏色上襦,紫色及腰短衫,墨绿色裙子。

我给他们倒上茶水。

我说道:“舅舅,舅妈,这位是苏州买家万娘子。”

舒二丈说道:“小娘子,侬是言律的舅舅,也是杭州‘喜相逢酒楼’掌柜的,侬姓舒,舍得给予的那个‘舒’,你侬可以叫侬‘舒二丈’,这位是侬妻子,她姓祝,祝福的‘祝’。”

祝大娘说道:“小娘子可以叫侬‘祝大娘’。”

万如意说道:“舒二丈,祝大娘,民女叫万如意。”

舒二丈说道:“小娘子,言律邀请你们晚上来咱们酒楼吃饭,你侬爸和庄宅牙人已经答应了,我们特意来给你侬说一声。”

“好,晚辈知道了。”万如意说道。

舒二丈和祝大娘同时把食盒递给我和万娘子,我和万娘子双手接过食盒,祝大娘说道:“这是咱们酒楼明日要推出的新品糕点,方才厨子做好的,糕点还是热的,你们快尝尝。”

“谢谢舅妈!”我说道。

“谢谢祝大娘。”万如意说道。

我在院子里打了盆水,净手后,我和万如意开始品尝糕点。

我吃了一块糕点说道:“舅舅,舅妈,万娘子不需要正房的三张床,请问你们酒楼需要旧床吗?”

舒二丈说道:“咱们酒楼客房的床都很结实,我和你舅妈暂时没有换旧床的打算。”

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不一会儿,言律,董七丈,万员外进了门,我们互相作揖。万员外把一个食盒放在桌上。

我对言律说道:“郎君,舅舅的酒楼暂时不需要旧床,咱们选个吉日,把旧床送到福田院吧。”

言律说道:“好。”

万员外说道:“闺女,晚上咱们在哪儿吃饭,你侬都晓得吧?”

万如意说道:“侬知道了。”

我拿着一块青色糕点说道:“郎君,这是舅舅和舅妈送来的糕点。”

言律说道:“谢谢舅舅,谢谢舅妈。”

“不客气。”舒二丈和祝大娘说道。言律仔细品尝糕点。

万如意说道:“爸,这是孟官人的亲戚送我们的糕点。”

万员外说道:“多谢。”

“不客气。”舒二丈和祝大娘回道。

万员外说道:“方才咱们拿着房契去商税院盖章,官员们送了咱们一盒牛肉,说是交了税的奖励。”

“爸,侬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牛肉呢,牛肉好吃吗?”万如意问道。

“侬也没吃过,咱们晚上和孟官人他们一起品尝。”万员外说道。

董七丈说道:“请宅主在五天内把钥匙交给买家。”

言律说道:“娘子,咱们可以交钥匙了。”

我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黑色荷包说道,双手递给万如意说道:“万娘子,这是咱们房子的钥匙。”

万如意双手收下荷包说道:“爸,明早咱们找个道人择个吉日,侬打算置办些家具搬进来。”

万员外说道:“行。”万员外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红色纸筒说道:“拿好房契。”万如意把纸筒放进衣袖。

头戴圆顶斗笠,身穿青灰色僧袍的僧人敲着铁牌报时:“酉时到。”

舒二丈说道:“咱们先去酒楼吃晚饭吧。”

“行。”万员外说道。

“好。”董七丈说道。

“唯。”言律说道。

“俞。”我和万如意说道。

我问道:“请问这茶水大家还吃吗?”

“不吃了。”他们说道,说完,舒二丈,董七丈,万员外离开“孟宅”。

言律进了厢房,他挑着箩筐出来,我问道:“万娘子,请问你可以等一会儿再锁门吗?我打算把厅堂上的物品收拾了,桌上的餐具,笔墨纸砚都是舅妈他们借我们用的。”

“好。”万如意说道。

祝大娘说道:“清容,舅妈跟你一起收拾。”

我说道:“谢谢舅妈。”

祝大娘说道:“不客气。”

我进了厢房,我拿出小背篓和竹篮,我把凉了的茶水倒在院子里的草丛里,舅妈已经把水果食物装进竹篮了,餐具也重叠好了,舅妈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五彩络子,她把餐具装进络子里。

舅妈说道:“清容,万娘子,侬先过去了,等下也许还会过来。”

“好。”我和万如意说道。

舅妈提着篮子和络子离开了,我把秤砣和铁制的渣斗装进背篓,我背上背篓,左手提着食盒。拿了一个托盘的言律走进“孟宅”,他把笔墨纸砚装进托盘,万如意问道:“沈郡君,孟官人,厅堂的东西你们都拿齐了吗?”

我和言律检查了一下物品说道:“拿齐了。”

我们都走出大门,万如意锁好大门,说道:“在侬入住前,如果你们还有东西要拿,可以来‘望湖楼’找侬。”

“好。”我说道。

“行。”言律说道。

酒旗已经被撤下了,我们在雅间内享用鲜美的晚饭……

酒饱饭足后,我们和万员外,万如意,董七丈作揖道别。

入夜,沐浴后,束发,身穿淡紫色抹胸,嫩绿色及膝裙的我躺在铺着藤席的床上休息,床上放着一对藤编枕头,淡蓝色薄被,床下放着一双圆头木屐。不一会儿,沐浴后的言律进了房间,束发的他锁好门后,立刻脱下白色中单,随手放在床上,肩膀宽阔的他上身没有多余的赘肉,他穿着绿色及膝裤和方头木屐。

我惊讶地问:“郎君,你怎么不穿中单呢?”

言律回道:“良人,你以前说,天热的时候让我少穿一点。”

言律弯腰,右手拿着中单,有点沮丧地说:“良人若不喜欢我这样子,我穿上中衣便是。”

我双手抓着言律的右手臂阻拦他,轻声说道:“喜欢。”

我对言律的身材感到好奇,便一直盯着言律的上身看,言律放下中衣,对我笑,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解释说道:“郎君夏季这样穿,不会中暑。”

言律笑着吹灭了蜡烛。言律问道:“良人,你的手背好看还是我的身材好看?”

我回道:“郎君的身材好看。”

言律说道:“良人,我嘴巴冷!”我们在房间内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