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看书

字:
关灯 护眼
拉看书 > 汴京定容律 > 第97章 曝书宴(五)

第97章 曝书宴(五)

官员们有序地朝龙图阁走去,舒大娘和一些诰命娘子走进彩棚净手,不一会儿,她们走进崇文院,我帮站在右侧的诰命娘子提起食盒,我把食盒双手递给她,她先行礼道别,接着双手接过食盒说道:“谢谢郡君。”

“不客气。”我行礼道别说道。

“奴家叫李宜,便宜的‘宜’,表字悠宜,‘悠’是悠然自得的那个字,不知郡君如何称呼?”孕妇说道。

“奴家叫沈清容,清晨的‘清’,笑容的‘容’。奴家的爹是商人,所以奴家没有表字。”我回道。

“沈郡君,奴家一会儿要和官人一起散步,奴家先去龙图阁等他了。”李悠宜说道。

“好。”我回道。天气有点热,我的手汗涔涔的,我在崇文院的彩棚下洗手。一些诰命娘子坐在椅子上,一边摇扇子一边聊天,一位郡君说道:“为什么所有诰命娘子的腰佩都是梅花呢?”

一位郡太夫人回道:“听说皇后娘娘喜欢梅花,咱们的腰佩,都是皇后娘娘设计的。”

一位郡夫人喝了些茶水说道:“这腰扇也是皇后娘娘为咱们选的吗?”

一位国夫人放下一碗紫苏熟水说道:“是了。”我发现国夫人腰上佩戴着白色梅花佩和土黄色的绶带。

一位县君说道:“国夫人,今天的晚饭会有几道菜呢?”

头发半白的国夫人说道:“七道。”

县君问道:“国夫人,今早欧阳公眼睛上戴的饰品是什么呢?”

国夫人说道:“水晶鉴。”

县君说道:“水晶鉴是欧阳公用来正衣冠的吗?”

国夫人说道:“欧阳公有眼疾,视物模糊,水晶鉴可以让他的眼睛看得清楚一些。”

郡夫人说道:“国夫人,奴家听说垂拱殿偏殿和崇文院的对联,是一位御史中丞写的,平时宴会的对联,一般都是翰林学士写的,今年朝廷是改了规矩吗?”

国夫人说道:“今年官家让欧阳公推荐官员来写对联,欧阳公推荐了苏子瞻和一位蒋中丞。蒋中丞去年任职监察御史,欧阳公多次举荐,今年人家已经担任了御史中丞。”

郡太夫人说道:“那官员还真会审时度势,官家很重视欧阳公,他能得到欧阳公的器重,以后的仕途必定会很顺利。”

郡夫人拿起一块荷花糕问道:“今天官家从奴家身旁走过,奴家闻到官家身上有一种好闻的香味。官家是有体香吗?”

国夫人说道:“奴家听说官家喜欢用海南水沉香熏衣裳。”

郡夫人说道:“以后奴家也要用那种香料熏衣裳。”

国夫人说道:“郡夫人,那香料可贵了,一两黄金才能换一两水沉香。”

郡夫人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说道:“这价格真是折煞奴家。”

县君说道:“国夫人,燕观察今日自曝家事,是为了早点辞官,不参与濮议的事情吗?”

国夫人说道:“奴家听说燕观察的亲生孩子以前一直在汴京乞讨度日,奴家觉得燕观察是想陪伴自己的孩子。”

郡夫人说道:“不管怎样,人家燕观察愿意辞官让位,有些官员贪恋权利,胡子都白了,仍旧不愿意退位。”

国夫人说道:“郡夫人,官员能不能辞官,是官家说了算,奴家听说欧阳公多次在朝堂向官家申请辞官,都被官家回绝了。”

头发半白的郡君说道:“郡夫人,奴家不赞同你说的话,奴家官人姓掌,他今年七十五岁,他有点耳背,奴家以前听官人的朋友说,仁宗皇帝在时,官人提说过辞官的事情,官家已经答应他了,可是他耳背,听不清,不敢多问,就留下来继续做官了,奴家建议他辞官时,说出自己耳背的情况,今天他在朝堂申请辞官,有官员转述官家的话,奴家官人成功辞官了。”

齐畅坐在彩棚下,她摇着扇子说道:“沈郡君,今天奴家一直排在你后面那一排呢。你说今天官家怎么不赐酒呢?”

我问道:“齐郡君,以前的曝书宴,官家都会赐酒吗?”

齐畅说道:“奴家不知道,奴家第一次参加曝书宴,奴家阿爹在朱雀门街开了一家酒舍,奴家喜欢吃酒,所以盼着官家赐酒。”

我回道:“奴家阿爹也是商人,他在旧曹门街开了一家茶叶铺。奴家也是第一次参加曝书宴,这曝书宴有孕妇参加,听说孕妇不能吃酒。”

齐畅说道:“宫里的黄柑酒特别好喝,奴家就盼着饭点,多吃一点酒了。”

我说道:“齐郡君,奴家阿爹喜欢喝你家的酒,你家酒舍的‘千杯醉’,‘琼浆’,‘品仙醇’他经常买来吃。”

齐畅收了扇子说道:“那些都是白酒,以后若是奴家酒铺出了新酒,奴家让人送些酒给你家阿爹试吃。”

“谢谢齐郡君。”我说道。

“不客气。”齐畅起身,眼前一亮的她向我行“万福礼”道别,她说道:“沈郡君,奴家瞧见有位县君腰上挂着酒囊,奴家要去找她赌酒了。”

“好。”我回了“万福礼”说道。我掏出一张藕粉色罗帕,在水盆里蘸了点水,我走出彩棚,走向崇文院门口,言律在门口站着。

我说道:“郎君,你弯一下腰,奴家给你擦脸。”

言律弯下腰,我从衣袖里掏出湿润的手帕,为他擦汗。

“谢谢清源郡君!”言律说道。

“不客气。”我说道。

言律从衣袖里拿出两个红色的织锦书袋问道:“清源郡君要先看看新书吗?”

我看着书袋里厚实的书籍说道:“郎君,这些书奴家今天看不完,奴家想找一本苏子瞻的书来看。”

言律说道:“好,下官待会儿帮你一起找。”

我问道:“郎君,之前奴家看到有几位官员拄着手杖,他们是有腿疾吗?”

言律站直身子回道:“他们是年过六旬,身体健康的官员,手杖是官家赐给他们的。”

我问道:“郎君,那些年老的官员,也是站着上朝吗?”

言律回道:“不是,官家会赐给年老的官员手杖和藤墩,他们可以坐在藤墩上。”

我说道:“洪姨丈说瓦舍的艺人,五十岁退休,阿爹说书院或者画院的夫子,六十岁退休。郎君,官员要多少岁才可以退休呢?”

言律回道:“七十岁。”

舒大娘坐在阴凉处为一些诰命娘子把脉,针灸。

我和言律在崇文院内的书桌前看书,我把手帕放在书桌上晾晒,我和言律在儒家书籍的条幅旁找到一卷苏子瞻写的《论语说》,书籍的扉页,刻着“治平元年八月国子监刻书”这些字,这本书的纸张很好,书籍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是一本官刻书,我在心里默读了一会儿书籍的内容,我发现书籍有一些错别字,比如“信近于乂,言可复也”,正确的字应该是“义”。比如“不常其德,或承之修”,正确的字应该是“恒”。

我将有错别字的书页折起一个角。

手帕已经晒干,我把手帕收进衣袖,言律放下手中的《景文集》问道:“清源郡君,你是要摘抄书里的话吗?”

我摇摇头说道:“郎君,这官刻书里有一些错别字,不知道是不是刻字的官员太粗心了。”我把折角的书籍递向言律。

言律说道:“刻字的官员是在避讳前朝圣贤和国朝历代皇帝的庙讳,一些字缺少最后一笔,一些字被刻书的官员替换成其他字。”

我又说道:“为什么官刻的律法书籍和一些坊刻书可以不用避讳这些呢?”

言律回道:“国朝官刻书的刻字避讳,包含国朝史书和部分儒学书籍,那些书籍是天下参加科举考试的儒生必读的,其他书籍朝廷没有过多要求。”我将折角的书页恢复成平整的样子。

言律翻看书籍,他指着“信近于乂”的乂字说:“这个字在唐朝人写的史书里是三笔字,如今这样的刻字,是在避讳太宗皇帝的庙讳,以前有很多地名因为避讳都改了名,去年咱们去过的常州宜兴,‘宜’在唐朝时就是三笔字。”

我问道:“郎君,宜兴的地名以后会改回来吗?”

言律说道:“官家的诏令哪有收回的道理。”

我指着“不常其德”的“常”字说道:“郎君,这个字是在避讳真宗皇帝的庙讳,这个字为什么不刻成缺笔字呢?”

言律回道:“汉文帝姓刘,他在世的大名和真宗皇帝的大名一样,那时的人们为了避讳皇帝的名,就将那个字改成‘常’字。”

一位个头跟阿爹一样高,头戴獬豸冠,服饰和言律一样的官员和两位四品外命妇走来向我们行礼,那位郡君是之前向县太君索要彩笺的人,那位郡太君是之前站在舒大娘左侧的妇人。

我和言律起身,作揖回礼,官员说道:“小官人,你是住在景龙门街吗?昨日地震演习,下官在街上见过你。”

言律回道:“是,请问官人如何称呼?”

官员回道:“下官叫蒋之奇,人称‘蒋中丞’,下官也住在景龙门街。”

言律回道:“下官叫孟言律,任职中书舍人,这位是‘清源郡君’,她是下官的妻子。”

言律又说道:“那位为病人针灸的女大夫,是下官的娘,她的封号叫‘通议郡太君’。”

蒋中丞说道:“下官的娘叫‘恩平郡太君’,内人叫‘安城郡君’。下官听安城郡君说,孟中书喜欢下官的诗,想要与下官成为朋友,下官的写诗受人肯定,下官也想与你结识,下官在家也写了很多诗,以后孟中书可以常来‘蒋宅’看看。”

言律回道:“唯!”

蒋中丞说道:“孟中书,下官以前与苏子瞻在琼林宴相识,下官与他私交甚笃,方才下官听到你提说起常州宜兴,下官是常州宜兴人,苏子瞻与下官有个约定,做官退休后,他要到宜兴养老。”

言律回道:“蒋中丞,下官的娘也是常州宜兴人。”

安城郡君问道:“官人,你和苏子瞻的见闻奴家可以卖不?”

蒋中丞说道:“与下官朋友有关的见闻,都不能出卖。”

恩平郡太君和蒋中丞讲方言,蒋中丞说道:“下官的妈说,你娘治好了她脸上的出汗症,她以前一直觉得脸上出汗多的人命苦,从没想过是一种病症。多谢你们。”

言律回道:“不客气。”

安城郡君说道:“沈郡君,孟中书,之前你们在欣赏郎君的诗,奴家那时就觉得你们眼熟。奴家叫沈妙,表字素娘,不知郡君如何称呼?”

我回道:“奴家叫沈清容。”

沈素娘说道:“咱们真有缘,都姓沈,你爹也是官员吗?”

我回道:“不是,奴家阿爹是商人。”

沈素娘说道:“沈郡君,奴家和官人上月端午搬来景龙门街的,你们在景龙门街的房子是租的还是自己的呢?”

我回道:“租的。”

沈素娘说道:“沈郡君,孟中书,奴家之前虽然卖出了一则官人的见闻,但是奴家绝非见利忘义的人。官人想在汴京郊外买房,奴家想多为他分担一点。奴家官人也并不是见利忘义的人,他嘱咐过奴家,若要爆料,只能卖出他一个人的见闻,请你们放心地跟他来往。”

言律回道:“唯。”

我回道:“俞。”

蒋中丞说道:“不知孟中书和沈郡君今天是否看过苏子瞻的画?”

我和言律回道:“看过的。”

蒋中丞说道:“苏子瞻和文与可是表兄弟,文与可是《大邑墨竹》的作者,苏子瞻的画,都是跟文与可学的。”

言律问道:“蒋中丞,苏子瞻和文与可,都喜欢画竹子吗?”

蒋中丞说道:“他们都是竹痴。”

不远处,一位县太君挽着一位腰上佩铜剑的武官的手臂,她和一位县君在吵架,县君双手抱臂说道:“官人,你前些日子跟奴家说,你娘不想来参加宴会,她把名额让给你表妹,奴家从没听说谁家妹子叫自己表哥‘良人’的,她究竟是妹子还是狐媚子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县太君松了手臂说道:“良人,她不是你妹妹?”县太君模样年轻,我突然忆起她是州北瓦子的冉二娘,因为她性格泼辣,所以我印象深刻。

县君说道:“奴家是他的妻子,不知你这外人现在唱的是哪出戏?”

冉二娘揪住官员的一只耳朵说道:“奴家才是正室,她是谁?”

官员说道:“疼,疼,疼,你们都是在下的妻子,娘说女人是男人的财,多娶一个女人,在下就多一份财运。”

两位命妇扬起手。“啪。”官员脸上留下了两张不同大小的鲜艳的巴掌印。

冉二娘说道:“刘大力,你吃了那么多风流果,房事也不行,今日奴家就要去爆料,明日你等着被天下人笑话吧!”

县君说道:“奴家听说犯了重婚罪的人,判罪一年,流放到千里之外的荒凉之地,你们刘家一年之内都别想发财。”

冉二娘挽着县君的手臂说道:“县君,奴家打算等他判罪后就跟他离婚,你呢?”

县君回道:“奴家也是,妹子,你跟他是什么时候成婚的?”

冉二娘回道:“奴家和他是今年二月成婚的。”

县君说道:“奴家是去年七夕跟他成婚的,奴家听说若是有人娶妻后,隐瞒婚史,他的判罪年岁就要增加半年。”

冉二娘说道:“刘大力,你除了荷包硬点儿,哪儿都软,你等着流放一年半吧!”

冉二娘和县君说说笑笑,走出崇文院。

恩平郡太君和沈素娘讲方言,沈素娘说道:“孟中书,沈郡君,奴家要陪阿婆去如厕。”

蒋中丞说道:“孟中书,沈郡君,下官要去趟后苑,告辞。”

蒋中丞,沈素娘,恩平郡太君和我们互相行礼道别。

蒋中丞说道:“刘刺史,明日咱们御史台见!”

刘刺史双手捂脸,尴尬地点了点头。

红色琉璃底板搭配金字牌匾的慈寿殿,两位头戴黑色朝天幞头,身穿紫檀色镶黑边窄袖长袍,脸上刺字“忠勇第一骑兵”,手持长棍的武官站在殿外守门,钉着五行五列黄金门钉的朱门上挂着桃符。

头戴九龙花钗冠,额头,两鬓贴着白珍珠,身穿青色星辰锦鸡纹镶龙纹红边翟衣,束着青色腰带,腰上佩着两个雕刻着锦鸡图案的青色玉佩和金黄色绶带的皇太后娘娘在殿内的庭院欣赏花草。

一位内侍站在门外问道:“孙殿直,徐殿直,娘娘午睡醒来了么?”

一位剑眉的武官扣了三次殿门,皇太后娘娘走向大门说道:“老身已经醒了。”

武官回道:“周内侍,娘娘已经醒了。”

皇太后娘娘打开门对着剑眉武官说道:“孙殿直,我有点饿了,你替我去后苑问问官家,今晚能不能早点吃晚膳,若是不能的话,你让御厨给我拿些好吃的糕点过来。”

武官说道:“唯。”

周内侍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双手递给皇太后娘娘说道:“娘娘,这是官家找道人写的‘驱蚊符’,娘娘每日携带此符,可避免蚊虫叮咬。”

皇太后娘娘接过信封说道:“官家有心了。”

皇太后娘娘对留着胡子的武官说道:“徐殿直,你去香药局给我拿些龙涎香过来,慈寿殿的香料所剩无几了。”

武官说道:“唯。”两位武官离开了慈寿殿。

不一会儿,周内侍压低嗓子说道:“娘娘,大事不好了,奴婢听官员说,官家想给予濮安懿王‘皇考’的制册称呼。”

皇太后娘娘说道:“皇考?濮安懿王凭什么要得此称呼?国朝的太庙只供奉帝王。”

周内侍说道:“娘娘,今天有位县太君给奴家发了彩笺,朝廷秘闻可以在一家私人书坊爆料,彩笺奴婢放在信封里了,倘若娘娘将皇考的见闻爆料出去,大宋百姓想必都会反对官家的做法,濮议的事情或许会搁置。”

皇太后娘娘打开信封,看了一会儿彩笺,她把彩笺递给内侍说道:“周内侍,我不需要赏金,这赏金你留着安排,明日你找个理由出大内,扮成女子,将官家要给濮王立太庙的事情说出去。”

周内侍收好彩笺说道:“唯!请问娘娘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皇太后娘娘说道:“小心行事。”

周内侍说道:“唯,奴婢告退。”

一位身上沾了“蔷薇水”的郡君向我行“万福礼”,我回了“万福礼”,郡君问道:“郡君去年是否在相国寺卖过山水刺绣呢?”

我回道:“是的。”

郡君又说道:“奴家是你的刺绣画买家,那天奴家脸上起红疹了,虽然奴家那时戴着幂篱,但是奴家不知道红疹是否会传染给郡君。”

我回道:“郡君,奴家没有染上红疹。”

郡君说道:“太好了,看来奴家是因为吃沙鱼脍的原因染了红疹,只要奴家吃了沙鱼做的食物,脸上就会长红疹。”

我问道:“郡君今日吃了沙鱼汤吗?”

郡君回道:“奴家没吃了,许是沙鱼跟奴家有仇,奴家不敢吃了。”

郡君又问道:“郡君最近在绣山水刺绣吗?之前奴家买的刺绣放在家里了,奴家还想买一幅刺绣送亲戚,不知这月二十八日,郡君会不会去相国寺卖刺绣。”

我回道:“奴家最近在绣月事带,奴家这月不会去相国寺了。”

郡君问道:“郡君是开了一家月事带铺子吗?”

我摇头回道:“奴家听赊刀人说汴京今年会发水灾,奴家想绣一些月事带送人。”

郡君说道:“郡君,月事带不能抵挡水灾呀。”

我回道:“倘若女子来了月水,遇上水灾,换上干净的月事带,可以避免腹部受寒。”

郡君问道:“郡君打算筹备多少条月事带?奴家想来帮忙。”

我回道:“奴家需要一万条月事带,奴家付钱给一些绣坊,绣坊那边会帮忙绣八千条,奴家自己绣了一千条。”

郡君问道:“郡君是自费绣月事带的吗?”

我回道:“是的。”

郡君说道:“奴家会找一些朋友帮忙绣月事带。”

我说道:“多谢县君。”

郡君说道:“不客气,郡君什么时候要这些物品呢?”

我回道:“本月月底。”

郡君问道:“奴家找朋友绣五百条,绣好的月事带要送到哪里呢?”

我回道:“奴家官人姓孟,县君可以送到景龙门街的‘孟宅’。”

郡君说道:“奴家叫宋春时,表字春妆,不知郡君如何称呼?”

我回道:“奴家叫沈清容,奴家没有表字。”

宋春妆说道:“下午那位年长的,记录官家诏令的官员,就是奴家阿爹,奴家阿爹叫‘宋中书’,奴家官人叫‘吕博士’,若是奴家来了月水,奴家会让官人或者阿爹把物品送来。”

我说道:“好的,这位是奴家郎君,他也是中书舍人。”

言律作揖说道:“下官姓孟。”

宋春妆作揖回礼,说道:“奴家阿爹和官人都在彩棚下和邵公聊天,他们都住在旧曹门街外城的春明坊,奴家阿爹有万卷藏书,沈郡君和孟官人若是要看书,可以来春明坊。”

言律回道:“唯。”

我回道:“俞。”

站在不远处的一位年迈的书院夫子和一位画院夫子走来向宋春妆作揖,宋春妆作揖回礼。

书院夫子说道:“宋郡君,草民是郑州书院的夫子,草民叫刘贤,刘某明日可以来春明坊看书吗?”

宋春妆回道:“可以的,刘夫子。奴家的娘这月在家里帮着阿爹晒书,辰时过后,娘就会把书籍拿到家里和门口曝晒。”

书院夫子作揖道别说道:“谢谢宋郡君!”

宋春妆作揖回礼,说道:“刘夫子不用客气。”

画院夫子说道:“宋郡君,草民是常州宜兴画院的夫子,草民叫唐阁,唐某十天后离开汴京,春明坊那一带的客栈很贵,唐某所带的盘缠不多,唐某方才听其他官员说,宋中书家里书籍种类繁多,不知唐某这十天内能不能来春明坊临摹一些画册作品,唐某想为学生讲解一些画作。”

宋春妆说道:“唐夫子,你若想来临摹画作,直接过来便是,阿爹书房里有笔墨纸砚。”

画院夫子作揖道别,宋春妆作揖回礼。

宋春妆对我们作揖,说道:“奴家找朋友商量刺绣了。”

我和言律向宋春妆行礼道别。

言律说道:“清源郡君,请问月事带怎么绣呢?下官可以帮你分担一些女工。”

我说道:“郎君,女工的事情奴家月底可以完成的。”

言律问道:“清源郡君之前打算买多少条‘腰舟’?下官可以帮你出谋划策。”

我回道:“奴家打算买一万条‘腰舟’,奴家不知道买那么多‘腰舟’需不需要找官府开具证明。”

言律回道:“如果咱们向公孙兄说明情况,应该不需要证明。下官听说乘坐官船可以携带的物品,比乘坐客船携带的物品多,咱们可以乘坐客船去杭州,乘坐比较大型的官船返程。”

我回道:“好。”

一位看起来跟我娘一样年纪的县君摇着扇子走进崇文院,她对一位中年模样的,腰上佩铜佩的武官说道:“官人,奴家方才听说掌公和程魏国公都是庚寅年三月十日出生的人,他们是同一年考中进士的,掌公出生时辰是午时,任职工部侍郎,程魏国公出生时辰是子时,他的八字格局比掌公高很多。奴家曾祖母跟他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你说她怎么就没有做女官呢?”

武官说道:“在下听说男女的大运不同。”

头戴三梁冠,腰上佩银佩,左腰上佩紫色绶带的范公和穿着郡夫人的服饰,腰上佩着扇子的郑大娘向我们走来。

我们向他们作揖,他们作揖回礼。

范公说道:“言律,下官希望你以后不要在朝堂发表濮议相关的观点。”

言律说道:“范公,倘若下官对濮议一事闭口不言,下官如何跟其他官员一起劝谏官家?”

范公说道:“言律,若是平常的朝堂讨论,下官不会阻拦你,如果你执意谏言,惹怒官家,对你的仕途不利。”

郑大娘说道:“言律,范公做官的年岁比你长,他说的话,你该听听。”

言律说道:“范公,下官喜欢竹子,无论竹子经历什么样的恶劣天气,它们都是百折不挠的姿态,下官觉得做官也应当如此,濮议一事,下官会在朝堂继续劝谏官家,下官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倘若下官因此丢了官职,下官就去当一个庄宅牙人。”

范公说道:“言律,司马君实是下官的朋友,你和他的脾气一样倔。”

郑大娘笑道:“范公也是属羊的人!你们三人的羊脾气都倔强得很!”

我说道:“郑郡夫人,奴家听说十二生肖里,羊的脾气很温顺。”

郑大娘说道:“十二生肖里说的应该是绵羊,他们三人的羊脾气像山羊!”

我们忍俊不禁。舒大娘收了针,向我们走来,舒大娘和范公他们作揖。

郑大娘问道:“舒郡太君,你用的针,是绣花针吗?”

舒大娘回道:“不是。方才奴家用的是银针。”

范公对着不远处的官员说道:“君实,你过来,下官有话和你说。”

一位服饰打扮和言律一样,留着胡子,个子跟阿爹一样高的年长官员和一位跟我娘一样年纪和身高的郡君向我走来,我们互相作揖。

官员说道:“景仁,这位小官人就是孟中书吧!”

范公说道:“对,他也是属羊的,君实,咱们平时的站位都排在言律前面,濮议的事情咱们就多帮他挡一挡!”

官员说道:“行,咱们老羊始终是要保护小羊的。”

官员又说道:“下官叫司马光,这位是下官的妻子,长乐郡君,她姓张。”

言律回道:“司马公,张郡君,这位郡太君是下官的娘,通议郡太君,她姓舒。这位是下官的妻子,清源郡君,她姓沈,下官叫孟言律。”

司马公问道:“孟中书是哪一年的羊呢?”

言律回道:“晚辈出生于辛未年。”

司马公回道:“下官生于己未年,下官的年龄大你两轮,范公的年龄大你三轮。”

张郡君问道:“舒郡太君,沈郡君,你们的属相是什么呢?奴家属猪。”

舒大娘回道:“奴家属兔。”

我回道:“奴家属狗。”

郑大娘说道:“舒郡太君,奴家也属兔。”

舒大娘说道:“奴家下午听禅师说,咱们属兔的人,今年秋冬有宴饮之福。”

郑大娘说道:“那位禅师说得很准,每年秋冬朝廷都要举办宴会。”

舒大娘又说道:“郑郡夫人,你知道这附近最近的厕所在哪儿吗?奴家想去如厕。”

郑大娘说道:“奴家带你过去吧,奴家也打算去如厕呢。张郡君,你去如厕不?”

张郡君回道:“奴家方才去过了。”

舒大娘问道:“媳妇,你要去如厕吗?”

我回道:“阿姑,奴家要去如厕。”

我问道:“郎君,你去如厕吗?”

言律回道:“下官不去如厕。”

我们向他们作揖道别。

今天我一共去过三次厕所,皇宫里的厕所和寺庙里的厕所一样干净,厕所里摆放香炉,衣架,水盆,澡豆,手巾,女厕所内都有单独的隔间,隔间内放着摆放整齐的厕筹,厕纸。

我们回到崇文院后,内侍和一些官员把崇文院内暴晒的书籍陆续放回崇文院内的一些馆阁。司马公和张郡君在远处赏画,郑大娘问道:“官人,崇文院的人怎么少了一半多呢?”

范公说道:“方才有一些内侍来过崇文院,他们说今天提前一刻开饭,那些人都往厕所那边走了。”

郑大娘说道:“官人,咱们为外孙女借一本玩具书吧,奴家这月想亲手做个‘磨喝乐’送给她玩。”

范公说道:“咱们去找吴学士借书吧。”

郑大娘和范公和我们互相作揖道别。

言律对我说道:“清源郡君,方才范公帮忙,下官把你看的那卷《论语说》借来了。”

“谢谢郎君。”我说道。

“不客气。”言律回道。

我又问道:“郎君,你之前看的那卷《景文集》借了吗?”

言律回道:“借了,下官和你看过的书都放在衣袖里了。”

舒大娘问道:“言律,奴家想帮你爹借一些兵书。兵书可以外借吗?”

言律回道:“娘,皇宫内禁止借阅禁书。”

一位腰上佩银剑的武官行了“抱拳礼”,他对站在我们附近的一位内侍说道:“巫内侍,那道人提着书箱作甚?宫里的食盒不够用吗?”

内侍回道:“那青袍道人,是精通易学的邵公,官家很赏识他,便让他挑选一百卷易学书籍。”

一位县君走进崇文院,她对站在我们不远处的一位县太君说道:“阿姑,奴家方才如厕,听到其他诰命娘子说,本朝官员和一些诰命娘子,今天下午在后苑为官家推荐驸马人选呢。阿姑,奴家哥哥有机会做驸马吗?他今年考中了进士甲等。”

县太君说道:“官家为公主选驸马,会从皇亲贵族的后代中选。公主身份尊贵,最适合她的婚配男子,是名门望族的后代。”

县君问武官:“官人,奴家方才听说,本朝禁军打仗很弱,这是真的吗?”

武官说道:“本朝禁军实力很强,倘若兵书不是禁书,只要官家愿意开战,契丹和西夏,都会被咱们大宋收复。”

一些官员和诰命娘子陆续走进崇文院,不一会儿,腰上挂着摇铃的常尚仪,徐尚仪,崔司赞,李司赞,四位头戴唐朝样式的黑色幞头,耳簪绿色茶花,身穿绿色官服的年老官员提着宫灯走进崇文院。

崔司赞说道:“请一至三品官人按早朝站位在崇文院外排队,随下官前往垂拱殿用膳。用膳结束后,请你们按早朝站位在垂拱殿外站好,文官跟随陈内侍,武官跟随张内侍离开禁中。”

原来内侍也可以做官啊,我在心里想。

“唯唯。”官员们走出崇文院。提着红色宫灯的宋宫人和陈宫人走进崇文院。

常尚仪说道:“请一至三品诰命娘子按早晨的排队顺序,站到崇文院外,随下官和宋宫人前往垂拱殿用膳,用膳结束后,请你们站在一至三品官员队伍后面,文官诰命娘子跟随下官,武官诰命娘子跟随宋宫人离开禁中。”

“俞。”外命妇回道。

李司赞说道:“请四至五品官人按早朝站位排队,随下官前往垂拱殿偏殿用膳。用膳结束后,请你们按早朝站位在垂拱殿偏殿外面站好,文官跟随秦内侍,武官跟随丁内侍离开禁中。”

“唯唯。”言律和其他官员走出崇文院。

徐尚仪说道:“请四至五品诰命娘子按早晨的站位,在崇文院外排队,随下官和陈宫人前往垂拱殿偏殿用膳。用膳结束后,请你们站在四至五品官员队伍后面。文官诰命娘子跟随下官,武官诰命娘子跟随陈宫人离开禁中。”

“俞。”我和其他诰命娘子回道,我们陆续走出崇文院。一位手提红灯笼的内侍走进崇文院。

腰上挂着摇铃的顾内侍说道:“各位文士,请你们在崇文院内排队站好,待会儿随老奴和周内侍前往文德殿西南侧的钟楼厢房用膳,按午膳的座位就座,用膳结束后,请你们在钟楼外排队站好,跟随周内侍前往西华门离开禁中。”

“唯唯。”所有文士们回道……

官员在偏殿内奏响雅乐,内侍双手提着红色宫灯站在殿内四周,餐桌上摆放着青瓷烛台,红色蜡烛,香炉,花瓶,果盘,银箸,白瓷碗,调羹,酒瓶,茶托子,茶盏,青瓷酒杯,菜品。殿内屏风上写着菜名:豆腐羹,莲花鸭签,红糖馒头,烧鸡,炒莴苣,虾仁菠菜汤,羊肉炊饼。

用膳后,我们排队站好,腰上没有挂铜铃,双手提着红色宫灯的徐尚仪带领我们走出左掖门……

卧房内摆放着一双圆头木屐和一双方头木屐,洗漱后,束发,穿着红色抹胸和红色及膝裤的我躺在竹编凉席上,凉席上放着一对竹编凉枕,嫩绿色的薄被。束发,穿着白色中单和白色及膝裤的言律吹灭了蜡烛,我侧身躺在言律怀里,我们热烈地亲吻。我轻声问道:“郎君,你今天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绵延子嗣呢?”

言律说道:“延年和公孙兄说,妇人分娩极其痛苦,我阅读过一些医学书,妇人分娩还会遭遇产难,我不希望你因为绵延子嗣,遭受分娩的痛苦。”

我说道:“郎君,昙婆婆说我的人中清晰,上窄下宽,怀孕分娩会很顺利。娘说她生我时,喝了茉莉花茶催产,外祖母不停地为她按压合谷穴,她生我生得很快,痛苦她可以忍受。分娩的痛苦,我应该也可以忍受,郎君无须担心。”

我又问道:“郎君,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绵延子嗣呢?”

我感觉言律的肩膀抖了抖,他笑道:“良人,你很着急吗?”

我问道:“郎君,你不着急吗?”

言律回道:“夫妻戒酒戒浓茶两个月,方可生出健康的孩子,我们戒酒戒茶不足两月,下月初五之后我们才可以绵延子嗣。”

我说道:“好。”

言律说道:“良人,我打算明日向朝廷申请一位随从。”

我说道:“刘二丈和时大丈帮咱们守门已有半月了,郎君为何又要向朝廷申请随从呢?”

言律说道:“我觉得今天忠维的话,说的不错,他说女子的手,是用来看书写字,做女工,拿碗筷和戴首饰的,我打算向朝廷申请一位会洗衣做饭的随从,这样良人每天就有很多时辰看书了。”

我说道:“郎君是想让我成为懒妇吗?”

言律回道:“不是,我希望你可以当一个在家享福的女子。”

我说道:“今天我在曝书宴看到一位孕妇,她不方便蹲下身子拿物品,倘若以后我怀孕了,郎君再向朝廷申请随从可好?在此之前,我想当个会洗衣做饭的贤妇。”

“好。”言律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