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到家了（终）
小小的叶片，似蒲公英的种子，从枝干上飘离。
在他的眼中，手指与明灭的泡影，仿佛近到触手可及。
但他明白，这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错觉罢了。
这看似咫尺的距离，却是跨越维度的天堑。
其中相隔的，不仅仅是距离，更是“虚”与“实”本质的区别。
“回不去了啊……”
世界，还在飘远……
而他，却只能驻留此地，直到意识归于虚无，如茫茫海面的一只浮瓶，永远漂流……
无数个轮回的记忆，仿佛绵长的江水，轻柔的涌入他的脑海。
此刻，这些记忆再无伤害他的意图，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翻阅。
或许他会就此沉沦在这些记忆中，直至度过余生。
或许这就是祂给予他的某种无足轻重的奖励吧，在他能看到的所有记忆中，都有她的身影。
某一世，他们在食堂中如此世一般相遇，但是之后便再无交集，直到死去……
重置……
某一世，他在那片树林中与她偶遇，却最终死在了使徒临死前的疯狂反击之下……
重置……
某一世，在那片荒山之中，他死在了百眼的手里……
重置……
某一世，在第六神降者事件中，被心魔操纵的布洛妮娅杀死了他……
重置……
某一世，奥托的阴谋中，在虚数空间中，爱莉希雅没能救下他……
重置……
某一世，他选择封存内心，屈服恐惧，在那个宁静的村庄里安心的生活，最终死在了某场崩坏的灾难中……
重置……
某一世，他被樱的刹那一刀斩杀在须弥芥子的世界中……
重置……
某一世，他没能顶住，在凯文的裁决之剑下化作灰烬……
重置……
某一世，他最终没能战胜业魔的侵蚀，亲手杀害了她，也如阿波尼亚所料，化作了灾厄的魔鬼，几乎将整个人类的文明毁灭殆尽，才在罪孽中痛苦死去……
重置……
某一世，他没能鼓起勇气来到这里，与最终的敌人决战，而是陪着她，陪着他们，度过了最后的时光，直至终焉降临，眼睁睁看着一切，化为乌有……
重置……
重置……
重置……
……
……
……
但这些或惊天动地，或波澜壮阔的牺牲，他并没有过多的去关注。
他只是看着，静静的看着……
看着，和她，一起走过的风景，拍下的照片，尝过的小吃，见过的人……
没有什么，比这些微末的美好，更能抚慰他的心灵。
我是世界的造物……
可我，也是人。
我无法让“生活”高于“使命”。
但，“生活”，可以包裹“使命”。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遍览了城池……
看尽了繁华……
这里看完了，就登上列车，去往下一个地方吧……
……
……
……
怎么……怎么好像真的有一辆列车开过来了？
迷茫的梦境突然幻灭，远处的时空竟发生了巨大的扭曲！
一辆老式的火车在虚无中自由穿行，横亘虚数的彼岸！
“看到了吧！最盛大的奇迹，当然要最后出场！”
像以前一样，大魔术师从车门探出头来，摘下帽子以表尊敬。
“那么，简零，我可爱的观众！”
“欢迎搭乘本趟，回家的列车。”
……
“所以，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按理来讲，就算以你们的科技，也没有能力达到那么遥远的虚数末梢吧。”
列车穿梭虫洞返回世界的途中，简零向维尔薇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原本确实是不可能的。”维尔薇一边微调着坐标导航一边回道。
“这台千界一程是我仿造原来的那台创造的，没有了完整的空间权柄作为核心，它的能力要比原本差上许多。”
“但现在，它完整了。”
“完整了？”简零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对啊。”她微微瞥了他一眼。
“这个世界的第五神降者，有着类似于空间权能的权柄，出于当时的一些考虑，我把祂的神性也存储下来了。”
“可是神性这种能量，根本不能用来制造吧。”简零还是感到不解。
“毕竟就算你们能存储神性，可一旦脱离存储空间，神性就会自动消解吧。”
“以人类现有的能力，想再创造一枚核心恐怕也不……”
“……”
“等等！”
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的瞪大了眼睛。
“该不会……”
“看来你猜到了啊。”维尔薇偏过头笑道。
“在你走后不久，你的那个小女朋友就来基地了。”
“她似乎了解我们的行动和底蕴，也知道这个方法，所以她主动找到梅比乌斯，进行了核心的剥离手术。”
“然后，在用了一点类似于神性转化为核心的方法，替换了核心中的神性。”
“结果嘛，如你所见。”
“……”
“所以，她怎样了？”回过神来，简零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闸了，生怕从她嘴里得知那可怕的消息。
灰蛇说过的话，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
95%的死亡概率，以及他没有说出但他已知晓的剩余5%的……
“停停停！你这要吃了我一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维尔薇吓得后退了几步。
“她没事，情况很稳定，你别担心。”
“怎么说呢……我也挺不可思议的。”她急急忙忙的解释。
“在手术时，我们发现她的身体强度相比五年前被带回噬界蛇的时候有了质的飞跃。”
“按照我们搜集到的情报和研究情况来看，她的状况似乎和那只被你同化的崩坏兽有些相似，处于一种半同化的状态。”
“当然，也正因如此，原本几乎必死的手术现在只是让她变得十分虚弱，需要长时间的调养而已。”
“半同化？”
“难道……是那个时候？”简零回忆起，在他的空间中，布洛妮娅用身体为承载帮他分担压力。
那时的业力一直在流经她的身体，就算没有刻意去同化，可五年的时间，也足以彻底影响她了。
“原来如此……”他终于放下了心。
“当然，在手术前我们可没想到这一层。”看到简零松了口气，大魔术师又开始嬉皮笑脸。
“换句话说，她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救你的啊。”
“这可是她为你创造的第二个奇迹。”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为你做的，可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回去以后你可得好好疼她，虽然以噬界蛇的力量不至于让她因衰老而死掉，可现在她基本就是个普通人了。”
“要是你敢欺负她，那可是连我……连爱莉希雅也会看不下去的。”
“呵，当然。”他抬起头，做了个保证的手势。
“感谢‘蛇’的大恩大德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梅比乌斯想让你去她的实验室坐坐。”
“还是把噬界蛇杀人灭口吧。”
“诶诶！别呀！”
“哈哈哈……”
“……”
列车的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那是空间通道的出口。
到家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