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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除夕4

几人闹到半夜,篝火火势渐小,詹夫人实在撑不住了,请示了南舟,先回屋睡了。

清然不能饮酒,萧致在宫中又喝了太多,这两人就没喝,倒是凌峰和张冲倒是支了张桌子在旁边喝得高兴。

欢喜给小四也留了一小壶,算是给他过过嘴瘾。

萧致迫切想知道司马他们在北洲的具体情况,先前听凌峰提过一些,总觉得索然无味,缺了点什么。

清然便如汇报似的,拽出一根烧成碳的柴火棍子,摁灭了明火,以地为纸,蹲在萧致面前将北洲地形及部署都画了出来。

一边画一边与他解说。

一人细致地讲,另一人认真地听。最后为了便利,萧致索性也同清然蹲在一处,时不时指点两句,也提出疑问。

提到北洲王时,萧致忽而想起了,北洲王萧君昊前些时候送来的请封折子。

“说起来,北洲王妃大战前夕生了个儿子,萧君昊说,他那儿子是应着时运而生,生下来就大战告捷,请朝廷封为北洲王世子。”

清然一愣,随即笑了,“他还真敢说。”

火光弱了下去,落在清然的脸上,半明半暗,她这一笑,明媚之中带着些不屑,倒叫萧致心里一咯噔。

他转过脸,慌张的目光落在地图上,也跟着笑了。

“萧君昊其人,向来脸皮厚,世人都说他谦谦君子,君子不假,但薅起钱来,那是真的毫不手软,每年都会想着明目找朝廷要钱。若是萧老三有他一半的精明,也不至于北洲屡屡被戎狄侵扰而苦于无钱粮对抗敌人。”

清然没有立即回话,她想了想说:“说到这个,殿下,小侯爷可曾上奏过关于北洲军中许多不合理之事?”

萧致明白她指的什么,微微叹一声道:“说过,不过,本王还想听听司马有何高见。”

腿蹲麻了,清然站起身来跺跺脚。萧致也跟着站起来。

“高见不敢,不过是些愚见,若是殿下用得着,那便是微臣的福分了。”

“讲来。”萧致不与他客套。

外面起了冷风,清然引萧致上堂上坐。

南舟亲自去给两人换了热茶,清然喝了口茶才说:“殿下,北洲十万大军之所以无力抵抗戎狄两万大军,其根源便是北洲军中多半以上都是老弱病残兵,那些人都是无田的百姓,若是不在军中,只怕都不能吃饱肚子。故而与其饿死,不如在军中混饭吃。”

“这事封逸曾在奏书中提到过。你继续。”

“这种事不但北洲军中比比皆是,就连遥乡军中也是如此。再加上北幽王无钱无粮,自然没人愿意拼死打仗了。”

“封小侯爷知道这种状况,想改变,但又不能下令让那些老兵伤残兵都解甲回乡。总不能看着那么多人活活饿死。”

“北洲军中情况复杂先不提,就说遥乡军。微臣在军中十日,五日之内,微臣便查出军中现状,并非原先遗留问题,而是有人故意煽动军中诸人,恶意留下来骗取朝廷军饷。他们其中好些人是有手艺能养活自己的,若是再肯吃些苦,养活一家子不在话下。但军中诸将领十分躁动,军心十分不稳定,以至于士兵消极抗战。”

她的话已经十分明显了,一城守军如果上下都是这般情况,那与统领者脱不开关系。遥乡军本是北幽王直属统辖,但因军饷的问题,他在外四处筹钱,军队实际掌控者便落到了江守信手中。

“你是指江守信?”萧致虽不在北洲,但军中各部时时传消息回朝廷,从所有的信息中不难整合出一些结果。

清然点点头。

“微臣略施小计便让他露出了狐狸尾巴,此人必是细作。不过,不是戎狄人的细作。”

“何以见得?”

“此人非常狡猾,见微臣和凌统领到达,殷勤接待,让我们放松警惕。却暗地里给我下了毒。”

“若不是张都尉之事,我还怀疑不到他。”

张冲在城外被戎狄人牵制不得回城这事,封逸没说,但萧君杰却提到过。

“微臣循着机会,扮做送饭小兵见过张都尉,他告诉我关于江守信的许多事。那时候我便断定,北洲屡次被侵扰,不是戎狄人太强,而是有人故意要制造这种局面,一方面是为了骗取朝廷军饷养活那些老兵,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谋私利。”

“司马所说的私利是指什么?此人连军职官位都不要了,人消失在京城,还有什么私利可以谋取?”

清然点了点桌几,在茶碗里沾茶水在桌上画了一幅天下舆图。她指着北洲到京城的一条路道:“殿下请看。”

“这条通往京城的路其实是个大的岔路口,往东南走一里便到了中洲地界,往西南则是西洲地界,若是沿着中洲西洲的分界线往南走,不过十里路,便能进入南洲地界。”

“微臣怀疑,此人在此处让随从穿了他的衣裳,骗过了张都尉,南下入了南洲王的地界。”

萧致一拍桌子,明了了:“这就对上了,此人是北洲人,但祖上在南洲,南洲定然还有他不少的亲戚在。”

“所以,微臣有个大胆的猜想,北洲之事,会不会是南洲王联合戎狄人一起策划的什么阴谋,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动作,微臣就想不明白了。”

“他有,”萧致定定看着他,眼中闪着光,“他帅全军驻扎在玉龙河畔,威胁京中安全。只是……”

“只是戎狄人战败,他失去了依托,故而没有出手?”

萧致点头。

事情前后一串就通了。

清然明白过来,“这么说,我父亲并没有通敌卖国,而是有人故意嫁祸给他,好让北洲兵败,这样,南洲王就能进犯京城,做一做天下共主的美梦了。只不过,他漏算了小侯爷,没想到这种时候他会出头接替出征大将军的位置。”

话虽如此,只可惜没有证据。不然朝廷就有理由举兵讨伐这嚣张的南洲王了。

这件事还要慢慢查,萧致问起北洲军中之事。

“遥乡是江守信捣的鬼,那北洲又是怎么回事?”

清然又蘸了茶水在北洲边境上划出一条线,点了四个点,继续说:“我发现江守信有问题,顺着这条线摸到边境一座最为重要的烽燧上的烽帅也有问题。有人通过那个烽燧向西南方向的琵琶城传递消息。我将这一情况连夜告知封逸。叫他留意军中各部动向。”

“起先,我怀疑的是监军付泓,此人在朝中便与太子作对,并非良人,我担心他会在大战之时坏事。但封逸暗查过后,多了一个怀疑的人。”

“是谁?”萧致问。

清然叹了一口气,不太愿意说,但不说又不行,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旦朝廷彻查起来,谁也跑不了。

“是我父亲的一位老部下,定远将军孙时贤。”

“本来我是准备到北洲军中彻查此事的,谁想到,毒发了。若不是那个刺客那一剑刺伤我,军医替我包扎时觉察出异样,否则,我连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提起这些经历,也是惊心动魄。

萧致没再细问那些情节,转而问他:“伤势如何?”

她摇摇头,“已经无大碍了。”

不知不觉两人谈了一整夜,萧致担心他病体初愈,吃不消,起身要走,临走时嘱咐他好生修养,趁着过年把身子骨养好。

年后还有重任要交给他。

清然道是,送他出去,见院中守岁的人都散了,打了个哈欠,回屋躺着去了。

晨曦破晓,一抹朝阳照亮了整座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