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千秋万岁——江山在我脚下（177）
这一刻，风易几乎能确认深冬已经记起了从前的往事。
但他没有揭穿深冬。
只是颇为心酸地从榻上走了下来。
取水泼灭燎烧的火苗后，命人进屋收拾。
“罢了，你不愿，不逼你...”
声音很轻，透着股无条件的迁就与纵容。
后半夜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挤在本该是一个人休息的拨步床里，睁着眼，沉默到天明。
同床异梦。
各有所思。
心思各异的二人，像是互相试探的哑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约而同地维持着他们之间诡异的默契。
谁也不主动同对方搭腔。
谁也不捅破那层几近透明的窗户纸。
直到梅雨时节的某个清早，风易不慎将自己利用职权搞出来得主港口布防图，留在了平时用来的四方桌上。
时不时就会进书房搜搜，瞧瞧有没有什么情报可利用的深冬，立马就利用长命锁里的蛊药，召集路过的飞鸿。
将自己复刻好的布防图纸，传回暗部。
“他弄这个东西，是打算现在就对鲛肆的兵防出手吗？
可就凭他一个人，想要在区区一个总兵教头的位置上，动摇一国之本，是不是...太不现实了点?”
传完消息的深冬，一边打扫自个儿在书房里留下的痕迹，一边猜测风易接下来可能的行动计划。
只是，她想了许久，也没想通，一个人，要怎么在总兵教头的位置上，让乱一个国家的兵防，取现任君主而代之。
“算了，随他干嘛...左右我把主港口布防图传回暗部后，暗部那边的人，约莫十天左右便能赶至鲛肆。”
“等风易在鲛肆搅出乱子，鲛肆皇宫布防虚弱，我便可带着自己的人，杀入皇宫，取鲛肆国主项上人头。”
“国主丧命，鲛肆群龙无首。大乱之时，收买几个不成器的皇室子弟，为我所用，扶植他们上位，作为冀国远在海岸另一端的傀儡...”
自从知道风易前往鲛肆，是要用鲛肆领土范围内的三大海岛，做自己改头换面，重返邺朝的投名状时，深冬就起了和风易争夺这座岛国的心思。
都说远交近攻。
她这个人却是不怎么相信国与国之间的所谓友谊的。
与其靠着总有一日会破碎的共同利益，维持两国之间的和平，她倒是宁愿依靠强硬手段，将冀国之外的势力，归作自己的附属。
免得友谊破裂之时，那些本不起眼地小国，给自己惹出什么意料之外的麻烦...
“鲛肆国土不大，内斗却比旁的国家严重。想要扶植皇室子弟当傀儡的计划，并不难实现。
就是不知道风易那边什么时候动手...我也好根据他动手的时机，部署自己的人...”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异响。
风易领着一个头戴斗笠的陌生男人进了书房。
半晌后，再从书房里出来时，男人手上正拿着那份被深冬复刻过的布防图往衣兜里揣。
深冬靠在窗前。
佯装不经意从书房门口扫过。
只一眼，风易便察觉了她的目光。
移步站在斗笠男子跟前，用身子挡住了深冬大量斗笠男人的视线。
“素日不是说这院中景致粗陋无比，比不得你那丞相爹爹府上，一星半点。今天怎么有兴致，到这前院来闲逛了?”
风易说笑着上前。
一边走，一边不忘给身后人使眼色，示意人赶紧离开。
深冬把他地小动作放在眼中。
暗下决心探查斗笠男人的真实地同时，嘴上倒是不忘同风易打哈哈。
“你平常也从不留公务回家。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叫你这么个平时不准外人瞧我一眼采花贼，带着外男，进了你金屋藏娇的小院?”
不答反问的话，换得风易一声浅淡的低笑。
他虽不喜欢深冬现在这样每个字每句话都夹枪带棒的口吻。
但不得不说的是，如此牙尖嘴利，慧心妙舌的深冬，
比起之前装疯卖痴的傻姑娘，才更像他风易放在心尖上，惹得他又恨又爱的心上人。
“好个伶牙俐齿的妖精...”
他俯下身去。
往人荡着浅浅红晕的耳珠上咬了一口。
语气既似嗔怪，也似撒娇。
话末还带着些耐人寻味的愉悦。
反常的情绪变化，自然而然地引起了深冬的注意。
她诧异地盯着风易那张少了武将戾气，多了几权臣阴柔脸，总觉得这人背着她，搞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阴谋。
“统子，风易的设定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霸道将军吗？为什么我现在看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变成了口蜜腹剑的阴险奸臣？”
“原本合该是擅武的一个角色，怎生现在还玩起阴谋诡计了？这搞得有些适应不了啊...”
突然唤醒的系统，声音倦怠地“啊？”了一声。
听清深冬在说什么后，语气里满是打工人不想上班的怨气。
“他是设定擅武，又不是设定武大三粗，不通文墨。
一个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怎么说也要三十六计样样精，百般谋略样样明才是。
不然，仅凭武功高就能成为一国重将的话，天下早就被救风易的那个隐士高人给统一了...”
回答换得深冬极其敷衍的一声“哦”。
倒不是不相信统子这个全知程序，对风易这个人物做出的分析的正确性。
只是单纯的好奇，这个武艺无双，现在又开通了权谋技能的男主，究竟会背着自己怎么样惊天动地的大动作。
“等暗部的人到达鲛肆之后，我还是暂且叫他们按兵不动吧...”
她盯着风易。
一个人在心中幽喃。
潮湿的风，吹进窗牖，扑打着床边燃至现在也未曾灭的烛火，将快要燃尽的烛芯，吹成一族灰白的细烟。
......
半个月后，奉命前往鲛肆的暗部成员，用假身份在鲛肆安顿下来后，化身普通的市井百姓。
趁深冬出门逛街的空档，他们在来往不息的人群间，悄无声息地给深冬递信。
每次深冬收到信帛后，都并不急着打开。
只是等风易安插在自己身边，监视她一言一行的婆子，忙着与旁人交谈时，才会快速睨睨一眼藏在广袖中，手指长短的小布帛。
信帛阅后既扔。
无需回信。
只要看过信帛的深冬，在阅完信件之后，比出一个抚云鬓或是揉耳垂的动作。
潜藏在四周的暗部成员，便能根据深冬的举止，判断出他们在布帛上书写的行动计划，自家女君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听鹤楼上，顶楼的意见包房，窗牖半开。
风易静立窗边，手拿下属时时监视深冬的汇报信纸，声音冷淡地向下属确认道，“确定信纸上的这些人，便是全部的暗部成员了吗？”
手下恭敬朝其一鞠。
声音很是肯定。
“是的，大人。你半月前命令我们放宽对往来商贾的审查，好放冀国暗部的探子入鲛肆，以便我们翁中灼鳖。”
“眼下，我们不动声色地便掌握了暗部探子的行踪，以及他们的据点。
只待大人您一声令下，我们便可将这帮人一网打尽，自此平步青云。”
有意奉承的话，没叫风易听得多高兴。
他声音冷淡地嗯了一声。
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缝隙，幽幽凝着长街上那抹热烈俏丽的倩影。
“深冬...你想搅乱我拿下鲛肆返回邺朝的计划，顺便扶植傀儡上位，将鲛肆划入冀国的势力范围之内。
有没有想过我也想利用你的暗部，打乱鲛肆朝局，以便给邺朝海军奇袭，创造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俩究竟谁是黄雀，谁是被吃的螳螂，一个月后，便可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