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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不要走,请你——

“睡了有一会了,听说午间又没吃东西。”海三擦着额头的汗珠。

话才说完,太子就把步子迈开往里进去了,这一回储妃的寝殿里有了准备,茵梅和元秀也都老老实实守在前堂的屏风后,看见太子过来,故作惊讶了一会,待得了示意,也就安静地退到廊下去了。

海三与二人在屋子外头换了个眼色,却也都是保持默然。

这个天底下,怕是除了太子自己以外,再也没人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闹的脾气了。

窗边的层层竹帘都被放下来了,隔着厚重的漆绘彩屏,前堂一室光亮,与后室泾渭分明,那里头昏暗得只能靠竹帘缝中的光去认路,刘郢倒是笔直迈上了木阶,甚至都不用靠双眼去看,凭借着本能也能笔直走到榻边——太康五年成婚到如今,他来后院基本都是由申氏服侍的,就算是不行房事,夫妻二人夜间拉扯闲话,也能安安稳稳入睡。

他面无表情地撩开了幔帐,感受着里头熟悉的香味,恍惚间回望到此前种种,那些恩爱甜蜜的时刻,那些欢声笑语,都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如果从始至终都是虚情假意,那当真是可怖……

思索间,廊下的风恰好吹入屋中,将竹帘拂起,一大片光线投入帐中,里头躺下的人缓缓起了身,不知道是一直就未曾睡下,还是突然醒了。

“殿下,您心里藏着事?”这抹声音也是映入脑海中不可磨灭的,让他熟悉又眷恋。

诚然,即便他的心里还存着气,可也下意识地迷恋着她,气味也好,声音也罢,只要在她身边,就能感到心安。

然而最恐怖的地方也在于此,不是吗?太子猛地一滞,避开了对视。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他终于沉沉开了口,孤注一掷。

“您想听什么?”申容目注上他,瞧着风将竹帘吹起,窗前晃动的光线也模糊了太子的眉眼。

安静不过片晌,那人影才开了口。

“你是不是和——”他开始低低地喘着气,很想把心底疑窦,连同和刘子昭的事一次问清楚了。

可究竟要他如何开口?他本能的怀疑,但也不会愿意放申氏离开,一旦问出口,是与不是的答案都不会令他满意。

申家女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直对自己,里头充满了渴望,她好似很需要知道这个问题,好似看起来没有半分心虚——刘郢犹豫片刻,回想起那日上午,她无意识颤动的双手,和避开对视的眼眸。

后来离开金阳殿,他彷徨了许久,突然不知道脚下的路应该朝着哪个方向过去。

如果所有后果都不是他想要的,那就索性不提,什么都别说。

“你还打算这样多久?”申容瞧出了他要离开的姿势,忙从帐中起身,许是起猛了,才扶着榻边就踉跄了一下。

刘郢遂迅速回身架起胳膊将她扶住了。

尚且不知道这一举是否故意而为之,伸过去的手臂一下就被抱住了,待她站稳也挣脱不开。

不过现在她身子贵重,他也并不想使多大力气去较劲。

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起争执,她是个妇人,还是个怀着子嗣的妇人。

太子身形绷直,面色冷漠,仍旧没有去看身边的人,那双眼眸里流露出来的,是显而易见的隔绝,好仿佛一泓看不清底的深渊。

没人清楚里头藏着的、被压抑起来的真正情绪是什么。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然而就是这样的态度,反而比用蛮力推开更让人恐惧——这是上一世他私下面对她时,常表露出来的冷漠,从心底渗出来的厌倦清晰可见。

申容怔忡地将手放下了。

其实她不是不可以再去撒娇讨好,想着办法从他嘴里抠出原因,她甚至也可以利用上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去耍耍小性子。反正这一世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她也有信心可以拿捏住这一世的刘郢。

可玩闹是一回事,正经置气又是另一回事,刘郢的表现也在很直接地告诉她,不是耍那些手段就可以糊弄过去了的。

那么他究竟是知道了什么事?她在识海里一件件翻找,田氏的所有事?还是她挑拨离间害死尽善,收服海三,再不济就是让明生背叛了他,或者——或者是她背地里和申家联络,印章案里利用了他。

到底是什么,她不禁在心底念了一遍刘郢方才那句未问完的话,是不是和……这一瞬间,无形之中有一把匕首直入胸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了刘子昭。

是和刘子昭有关吗?

所以那日早膳时,他突然提到了去年春汛,说起出兵兴安。

他在借此看她的反应?

她和刘子昭之间的事,最严重莫过于南宫阙楼劝他离开,这事要是让刘郢知道了,站在他的角度来看,无异于是背叛了他。

可知道她夜赴南宫阙楼的人,只有尽善和庆喜,如今两个人都已经死了,庆喜被处死的那天明生也去了,确定没来得及交代出此事,况且刘郢忽而变得这样,乃是从处死杨氏开始的。

杨氏怎么能知道这件事?

耳边的动静将她的思绪拉回,太子没有耐心待多久,迈步欲往前堂过去,申容到底还是忍不住唤了声,“阿郢。”

帐外一层薄薄的纱帐也被窗前风拂起,后头人影朦胧,这屋里的光线实在吝啬,让她实在看不清前头,这一声就好似回到了屈辱的前世——她在刘郢身后祈求得到他的爱。

“不要走,请你——”她抓着了太子的袖边,垂首艰难开口,她还不能受了他的冷落,她还有肚子里这个孩子要顾及,她还需要靠着刘郢宽赦许林君,她,她只能求着他。

可抬眼之际,身前的人却只是稍顿住了脚步,随后仍旧没有回头的离开了。

恍如识海深处无数次离开的场景……她的目光一滞,手里也空落落的。

这股前所未有的疲倦瞬时间钻入四肢百骸,头顶承尘好似从光影中晃动开来,她忽地从懵怔中回神,扯出一抹极为苦涩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