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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这是打量着她在宫里头过好日子呢?

刘郢又出远门了。

临近年关,他也停不下来。尽善回来说:太子爷要同太仓令往武州去一趟。赶得快些,或许能在年前回来。要是赶不快,手上事多起来,或许这个年都要在外头过了。

说完一抬手放嘴边,特地透露了句,“是为查下头盐铁运输上的事,这次估摸着要在泥道上跑,很是辛苦呢。”

她就作为太子妻子,象征性地嘱咐了几句,才回了自己的金阳殿。

安安心心等着刘郢回来过年就是,若回不来,就与郑皇后守着后宫打理。反正如何,她这个储妃都不会闲下来的。

不想才过两三日,南宫外头又忽然传来了申安国递进宫的信。

元秀拿回来的时候,申容还只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从后室出来时险些崴了脚。

等把那帛书看完,又是心凉了一大截。

上头说他那新妇叶氏“未过门”的女婿韩苌,年底正好回了老家武州,听闻太子殿下正好也在武州,便想借此机会求个官——为其在皇宫执金吾手下谋求个差事。

话说了一大堆,但其实这事都不是来过问申容的意见的,只是支会她一声罢了。

末了甚至还提了一句,“若是官路不顺,还望你日后在太子面前为你妹夫美言几句。”

这是打量着她在宫里头过好日子呢?

她一个人在这里举步维艰,想方设法地为今后过安生日子铺路也就罢了,不求个人能帮衬着,却不想身后反倒是孜孜不倦地为后路铺柴禾,巴不得这把火早些烧起来就好。

长安城内的官就这么香?一个个的都上赶着要来当,外头的小官都算了,还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妹夫要入宫当差。

申家这条摇摇欲坠的小船上,究竟还打算载多少人?申安国又想没想过载不载得起?

心里的怒火一烧就烧得难压下来,后来连回过去的信都是由茵梅代写的,申容只抱着手臂在屋子里来回走,头回失了一个宫中贵人该有的体面,连语调都比平日急躁。

“你就写,那个什么韩苌要如何是他的事,不提申家即可。”

说完拽过裙尾,欲回后室,想着又立马回了身,“再加一句,若无大事,今后不必来信。”

这次真正交代完,她径直往屏风后过去,连绕襟袍的裙角都不能再看见。

茵梅收了笔望了一阵,恍惚间竟觉得看到了一丝郑皇后发怒时的影子。

……

但也确实是很快就瞧见郑皇后了。

回完申安国的信下去没歇多久,申时初,就又随储妃往兰房殿过去问安去了。

郑皇后现在不像从前那样早起,储妃一般就是下午过去瞧她,按着孕妇的作息,有时候她要是睡一天,那就隔一天去;有时候她要是需要人陪着,就跑得频繁一些,一下午跑去两趟也不是没有过。

只是每回坐的时间不如从前那样长,毕竟有妊的人容易疲倦。申容就跟着伺候一会,等到郑皇后累了才自然退出寝殿,偶尔还会帮着打点这打点那的,总之是操不完的心。

儿媳妇当的是着实贴心,别说外头人都这么说了,就是茵梅和元秀她们两个储妃自己手下的亲信都这么觉得。

今日兰房殿格外安静,外院里头几个宫奴拿笤帚扫着积雪,金阳殿跟过来的宫奴就候在前堂内的墙角边上,弯着腰跪一排,规规矩矩的。

往里的后室卧房,两个小黄门在里头给暖炉倒了炉灰,添了新炭以后,同样弓着身子细步退出。

这架势,她们这些个大宫奴心里也明白,是主人们要说些不宜公开的话了。

“赶着昨日你没过来,昨日就热闹了。”

申容添着水,听郑皇后这话还不大明白的。

金阳殿的消息肯定不如兰房殿收得及时,常常好些消息是滞后了几日才听说。

她便笑着往下问,“发生了什么热闹事?”

就见郑皇后摇头叹气的,“还不又是为她钟家女儿的婚事,昨儿徐太后亲自去了一趟天门殿,也不知怎么说的,出来陛下就把退婚的旨意发下去了。”

“还下了旨?”她有些愕然。

“宫宴上赐的婚,若是不成,自然也要正经退了的。”郑皇后瞥了她一眼,各自都是聪明人,接下来的话不必多问,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心里在想什么了。

于是抱起温手炉接着往下说,“不过你父皇也不是什么不拘小节的人,就算早年人都唤他作‘荇地莽夫’,但该心思细的地方,他且都顾虑得到。”

“婚事退了自然顾忌女儿家的名声,你当他就想不到?下的旨意说是听从老人家的意思,只说钟氏年纪小,且等过几年再定。”

“可——”申容眉眼瞟到案几上,不由得念了句。

可就算这样,堂而皇之地把这事用道圣旨宣张出去,或多或少对钟元君日后嫁出去都有影响,这婚事说退不退,就卡在这?难不成以后天下还有第二家敢再上信平侯府提亲的?

这个点申容能想得到,帝后如何想不到?不过本来做到这个份上也是仁至义尽了,皇帝肯废这个心思拐着弯退婚,何尝不是天大的恩赐?下头人难道还肯说个“不”字的?

郑皇后也没个心疼的,先嗔怪了一句,“自己造的孽,自己就得受着。”过了会,也不提别的话,眼尾的细纹随着双眸垂下,忽然透出一股肉眼可见的忧伤。

申容察觉过去,往前拢了拢她身上的毛绒大氅,“您不舒服吗?”

只见郑皇后摆了摆手,扶额似是喃喃自语,“孤是管着她不行,还得管着她女儿。”

……

照顾着郑皇后睡下,申容便出了寝殿。房门一阖,也没急着先走,就往外院的檐下先站了会。

这会停了雪,院里的长廊被宫奴们打扫出一条蜿蜒的石子小路,通向外头的宫道,冬日天黑得早,两边已经点燃排排青石灯,灯下还有余雪未去,就顺着石灯翘起的顶往下滴水,那一颗颗润泽的水滴又透着火光,一时惹得人恍了眼。

叔衣是过了一会才过来招呼的,“您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原是申容站得久了,她还以为她是走了再回来的。

申容就回眸笑着与她摇头,“冬狩那阵子,太子猎了些山兽的皮毛回来制衣,这两日底下人才赶好,你随我去金阳殿取了来,挑几件娘娘喜欢的花样。”

二人一道出了兰房殿,申容依旧是没什么架子地拉着这老媪与自己同行。

等走出去很长一段路,才拉上她的手,“还有些边边角角也没浪费,我特让他们也做成了两件手衣,回头你自己收着,别与外人说。”

叔衣怔了怔,其实跟了郑皇后这么多年过来,她私下受人的好也不少,只是像这般送到实处的着实不多见,可见的这申储妃用了心。

但特地安排这一出,估摸着多半还是带着事来的,于是就笑着点头道谢,只等着她自己开口。

果真没一会,就等得人问了出来。

“信平侯夫人——”

二人的步伐都缓了,后头全是金阳殿过来的宫奴,为首的茵梅和元秀还离得有几步距离,不曾太靠近她二人,申容侧着头,笑着问叔衣,“她与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叔衣一愣,先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宫道上纵然打着灯,也总不如白日那样明亮,何况身后还有那样一群跟着的黑影呢。

她眨着眼再回头,面前是申储妃一张和煦的笑靥。

其实这笑脸后头藏着的刀子,她心里明明白白,就是皇后娘娘那儿或多或少也都有着数。自己手底下两个大宫女才过去不到一年,就被她管得服服帖帖了,先前有事还肯说,如今是半个字都不肯吐出来的了,含糊其辞过去就是。还不就是顶上主人厉害——给施的压?

不过就算如此,也招不住人家就是得皇后喜欢啊,再说她背后做的那些事,说白了也都是为了打理好太子的内院,不就恰恰说明了是人家有本事吗?起码对待起上头的皇后来,还是真心实意的好,这大冬天还常常跑兰房殿,风雨无阻的,婆媳俩好得和母女俩一样。不说一颗真心到底如何了,就是行动上人家也是实实在在做出来了的。

毕竟日久见人心,日子一长了,行动上只要保持得好,不管真心不真心,那都说得上是真心。

这样的人,叔衣心里还是知道掂量的,今后只会是个厉害的主。

于是踌躇了一会,才小声回答她,“侯夫人是吴高侯的胞妹,不过此事只皇后娘娘和郑老将军知道,陛下不曾知道,就是侯夫人自己…”她咽着口水,“她自己都不知道。”

“为何?”申容很自然地问下去。

叔衣抬眸瞥了她一眼,尴尬一笑:“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乱得很。储妃,今日不是您问起,老奴也不敢多提,您也知道,娘娘向来不爱说从前的事,所以您心里清楚就行了。”

看来是再里头的事就不方便说了,申容也笑了笑,不多勉强。“是,还好你今日与我说了。往后在娘娘面前,我也就能知道多注意着些。”

只这么一句也就行了,好歹是把她心底的疑问给回答了出来。

虽说信平侯夫人说话讨喜,但事到如今这么反反复复地看下来,她总还是觉得郑皇后不应该会喜欢这类人。

既然是和吴高侯扯上了关系,那一切就有了合理的理由,那死去的吴高侯是郑皇后的救命恩人,而且在这救命之恩之上,又好像还有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若是为了吴高侯,才对信平侯夫人多加照拂的,且说得上是还恩了罢。

不过由此看来,这信平侯一家也需得谨慎对待的。

她将双手收入袖中,忽而想起前几日宴上装病的钟元君,其实只要她不再一心想嫁给刘郢,上赶着来和自己作对,她还是愿意留几分情面帮一帮她的。

步子往雪地里一迈,她忽得又转头看向了叔衣,“你可听说过一个叫公孙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