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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哇，唯哇唯唯唯唯哇，唯哇，唯哇唯唯唯唯哇……”
韵博头戴耳机，右手变换着、不断拉动着微型调音台的各种旋钮，左手灵巧且专业地搓动着唱片机上的唱盘。
站在一旁观摩的柳笑笑看傻了眼。
待韵博一曲“搓”罢，摘下耳机，迎来的是柳笑笑送上的掌声及尖叫。
“成啊你！胖子！”柳笑笑瞪大了眼睛看着韵博，“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数月不见，你自学了多少东西啊？你这才真是‘润物细无声’呢！偷摸儿的，自己把自己锻造成打碟的dj了！”
“别闹，什么数月不见！”韵博笑着朝笑笑一摆手，“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一个多月前，‘商贩’乐队的告别演出……啊对不起……就是嫂子去那次，我也在呢！你不记得了？哦也对，那天，你那花痴的状态就先别提了，全场目光都在漂亮嫂子身上，你还哪儿记得我在啊！”
“哎呦喂！想起来了！”柳笑笑一拍大腿，“是是是是，那天你也去了。并非因为月月去了，而是那天的送别演出，去的亲朋好友太多了，我实在顾及不过来，也寒暄不过来。要不咱哥俩现在补个寒暄？”
“得了，我谢谢您！”韵博把耳机放在调音台旁，笑着说：“只听说过千里共婵娟，没听说过隔日再寒暄的。”
柳笑笑也哈哈大笑起来，随后指着胖子的设备问道：“胖子，这就是你的计划么？”
韵博郑重地点了点头，说：“你先坐下，在我家不必拘谨，咱哥俩坐下聊。”
这是韵博位于南城的家，柳笑笑来做客前就知道，韵博家景还比较殷实，所以大学毕业后，家人没有催促他去工作上班，而是比较宽容甚至“纵容”地让他先“玩儿”着。
见笑笑坐下，韵博说道：“是的，这就是我的计划。笑儿，既然如今你对再玩儿个摇滚乐队已经没有了信心和干劲，那么不如另辟蹊径，开一条新的路。啊你先别插话，听我说完！的确，你的担心和忧虑，并不是空穴来风，你知道么，在你退出——或者说‘准退出’摇滚圈儿的这一个多月，摇滚圈儿还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说金’风光不在，‘朋克’几乎到了无人问津无人有兴趣的地步，而‘重金属’和‘死金’也是观众呈天文数字般递减。也就是，说句难过的话吧，传统意义上的摇滚已经岌岌可危了。而就在这一俩月间，一种新的摇滚形式异军突起，而诸如文京啊、时髦天空啊这些音像公司那些唯利是图的大佬们却找到了这个商机，他们果断抛弃了曾经给他们带来收益、如今却再也攥不出油水儿的说金和朋克风，毅然签约了那些新的家伙们，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说的是哪种‘新生代’吧？”
“这我还真知道。”柳笑笑点头道，“你说的是‘视觉系’摇滚吧？就是从东瀛国那边儿飘荡过来的摇滚流行风，知道是玩摇滚的，不知道的以为玩动漫cos的呢，浓妆艳抹的一群男人，不以音乐作为主体，而以博得眼球为主要目的，咱们这儿呢，以‘金色尘埃’他们为领军人物和乐队，如今已经吸引了大量追随着，尤其是年轻女孩儿最为喜欢。好么，一个个儿的那化妆化的，比女的还女的，比美女还娇艳百倍，世界名模在他们面前恨不得都成了沉鱼落雁。说实话啊，我是真看不惯这种风格，说哗众取宠吧，有点儿过了，但是说他们豁出去老爷们儿不当了，我还真有点儿赞成。我是肯定不会……不是，不是不是，我塞！胖子，你不会是拉我一起玩儿那个吧？”
韵博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拉你玩那个呢。一来，如果咱们追随流行的音乐风格走，咱们是永远永远追不上的，也永远会跟在别人后头；这二来，要玩那个也必须是帅男，而且是有几分阴柔那种帅男，要说你柳笑笑还差不多，英俊潇洒的，要说我，你看看我，胖胖乎儿的，怎么化妆？化成了，也是机器猫！视觉上也好看不了啊！——我要跟你说的是啊，如今传统意义上的诸如吉他、贝斯、架子鼓加主唱的模式，咱们是不能再去选择了。如今的流行风气已经不适合传统乐队模式发展了，至少对咱们来说，咱们不能再尝试了。”
“那你的意思是？”柳笑笑点了支烟，问道。
韵博说道：“现在，同时，此时，在‘视觉系’席卷迩来的同时，一股新的潮流正在悄然兴起，而且方兴未艾，大有猛龙过江而大手遮天的趋势，且喜欢它的人越来越多，它就是——嘻哈说唱，也就是我们常说的hiphop、rap风。我的意思是，咱们俩，组合在一起，就玩儿它了！”
柳笑笑沉思了一会儿，点头说：“我倒不是没考虑过这点，这一点和你想到一块儿去了。但是一直迟迟没有行动，一来是因为一直有我那‘商贩’乐队——也就是你说的传统乐队模式在身，二来呢，我总觉得，这风格我喜欢是喜欢，而且我是玩儿说唱金属出身，驾驭嘻哈简直是轻车熟路甚至玩儿一样了，但是呢，怎么都感觉跟我最初的梦想，也就是乐队模式、成为吉他、贝斯、鼓、主唱模式打造的摇滚英雄的初衷有点儿……怎么说呢，格格不入。”
“我明白你的意思，笑儿。”韵博点头，“你是说，玩了嘻哈就不是摇滚了，甚至有点‘背叛’了摇滚了，对吧？”
“是，而且不是有点儿背叛，是特别背叛了。”柳笑笑说，“感觉就是，怎么说呢，一直以来坚持不懈的努力，突然就废了。”
“好。你的问题很好。”韵博点头，“那么我问你俩问题，一，你想不想火？”
“必须想啊！”
“这不结了。二，嘻哈属于不属于音乐？”
“当然属于了。说唱金属都属于呢，何况嘻哈！”柳笑笑答。
“那么我再补充一个问题。”韵博问，“嘻哈算不算摇滚乐？”
“反正吧……”柳笑笑微微皱眉，挠挠头，“在我眼里不算。可是呢，我的感觉吧，又特别微妙和矛盾。我总觉得摇滚和嘻哈，同祖不同宗，同根不同源，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如果用佛法分别就是，‘密’和‘显’的区别。”
“好，”韵博说，“那我再问你，你是个文化人，一定研究过佛学，密和显，是一家么？”
“必然是啊，显密一直说，两者是一不是二。”
“这不结了？”
柳笑笑乐了，说：“你的意思是，只要是玩儿音乐，只要是摇滚乐大范畴之内的，怎么玩儿不是玩儿啊？是这意思吧？”
“着啊！”韵博说，“万卷不离其宗，而你柳笑笑的音乐之旅也同样，形式怎么变没有所谓，只要是你的心还为音乐而跳动，何苦拘泥于形式？你记得电影《霸王别姬》里戏园子老板那爷那句话么——要我说啊，只要是有西皮，有二黄，有流水，它，就是京剧！”
柳笑笑突然间茅塞顿开。
柳笑笑突然感觉——自己又遇到贵人和知音了。
“说吧，胖子。”柳笑笑在烟灰缸掐灭了烟头，大幅度地点头道，“把你的计划都说出来！你是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
韵博递给笑笑一罐子可乐，笑道：“至于喝酒，一会儿咱再喝去，现在得喝让咱们清醒而且亢奋的东西。你听我说啊，我是这么想的，咱哥俩组的，说是‘乐队’，其实主体人物就咱俩，所以叫‘组合’也未尝不可！但不拘泥于咱俩，如果需要，还可以把你以前信得过的乐手找来客串演奏和录音。说唱音乐呢，有别于你以往的音乐形式，大部分配乐，只是一台电脑加一个调音台就可以了，你要知道，如今可是电子和软件的时代了，电子和软件什么做不出来啊？再有呢，就是我这个——你刚才见识过的搓盘唱片机了。这是嘻哈音乐最不可缺少的秘密武器，相当于乐队里的吉他。你说的对，我在你们还在玩传统乐队模式的时候，已经用半年的时间拜师学艺，跟本市的著名dj——阿征学习了全套调音、打碟技能。作为一个dj，我现在当之无愧了，但是现在缺少一个mc！”
“爱……爱……爱什么塞？”柳笑笑探头问。
“爱什么塞啊？还爱老虎油呢！”韵博哈哈大笑起来，说：“亏你还是玩说唱金属的！这都不知道，mc，‘麦克风操纵者’的英文缩写！也就是咱们常听的rapper——说唱歌手。你想吧，你的说唱金属，其实就是嘻哈加重金属，如今没了重金属，一切全靠电子合成加搓盘，对你，是不是张飞吃泡菜——小菜一碟了？”
“成，那算成了，”柳笑笑苦笑道，“从此我就跟‘艾米纳姆’啊、‘五十美分’啊那些家伙有共鸣了。”
“成，还算知道点儿！不愧是浸泡圈儿里多年的主儿！”韵博挑出个大拇哥，“是那个意思。”
“你的意思是，谱曲你一人就能承包了？”柳笑笑问。
韵博拍拍胸脯说：“这还真不是吹的，这嘻哈说唱风啊，曲子不作为主体，甚至你听很多外国纯说唱群体或个人，那曲子都大同小异差不多，对我这个玩电脑出身、又学了dj技术的人来说就更不在话下了。关键是什么呢？你听好！嘻哈，完全注重两点，第一点，就是主唱——也就是mc的‘说’功，嘴皮子得好使是一方面，嗓音还得有磁性，这一点我对你完全放心。这二来呢，就是更重要的一点了——嘻哈因为主要突出‘说’，所以歌词尤其重要，一来，必须深刻有思想，二来，必须合辙押韵有韵律。”
“这我懂！玩儿‘商贩’的‘说金’的时候，我们就早深谙此道了。”笑笑的语气有点不屑一顾。
“不！”韵博摇摇头，“要比乐队模式时的说唱歌词还要深刻，而且引人共鸣！”
“这好办啊！那就把‘商贩’时期那些歌词拿来不就得了？直接换个旋律，我就直接……”
韵博抬手打断了笑笑：“你说错了。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曾经乐队时期的那些歌词——全部作废！”
“啊？”笑笑张大了嘴，“这……你的意思是，我得重新写词？那些可都是我呕心沥血的词作啊！”
“这我明白，”韵博点点头，“但是，你仔细听我说。如今新起步的纯嘻哈乐队或组合，我都看过他们现场，以及听过他们的一些单曲，还真如你说的一样，由于他们大多也是传统乐队的乐手改的纯嘻哈风，为了省事儿，就把以前乐队时期的歌词拿过来安在嘻哈上了，但是，我怎么听怎么别扭。”
“为什么呢？”柳笑笑皱眉问道。
“乐队模式下的音乐，都属于摇滚范畴，无论什么风格，也都离不开一个词——愤怒。或者说吧，摇滚模式其实是属于‘愤青’的一个模式。但是要知道，人们由摇滚形式换为喜欢说唱形式，听的可就不单单是简单的愤怒、愤青那些歌词表达了，人们听嘻哈，听的是哲思以及听后的颔首而叹。因为并非人人的生活都活在‘愤青’状态里，也有那活得挺快乐的。所以，这个时候，咱们本土的嘻哈，就不需要愤怒了。而我看出来了，玩嘻哈的，如果歌词还一直‘愤’下去，注定走不远。”
“请举例，我该怎么做？”柳笑笑抱拳道。
“问得好！”韵博也一拱手，“刚才我说的有点笼统，其实你的以往歌词不必全都不要，有一首，我个人意见，我觉得你自己也会同意，它是要完全保留下来的，甚至作为咱们未来的主打歌、做出来那就是完美无缺了！那就是，你在‘告别演出’那晚为你那孙月月姑娘献上的——《向左，向右》。”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胖子。”笑笑也朝韵博投去了一丝狡捷的目光，“你是说，既然他们如今开始玩嘻哈的，还停留在‘愤青’层面，那么咱们就单开一个‘门派’——独树一帜地，咱们就……”
小胖子韵博欣慰地点点头，赞道：“不愧是足智多谋的‘过来人’，一点就通。没错儿，笑儿。既然他们守着烙饼依然挨饿而不会烹饪好吃喝，那么咱们就反着他们其道而行之，做一桌子满汉全席。咱们玩儿的是……”
哥俩异口同声地说：“阳光说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