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咚次咚次咚次咚次咚次……”
迪斯科舞曲震耳欲聋。
柳笑笑把头侧向秤砣，大声喊：“啊——？你说什么——？”
一旁的亚南也大声喊：“哥几个——！这儿太吵啦——！出去说话吧——！把啤酒都端着——！”
柳笑笑与秤砣、亚南，以及乐队成员大米、小鹏哥几个一齐走出酒吧，来到外头，坐到了门前的室外桌椅处。
“哎！对喽！安静多了！”亚南说道。
“别看玩儿了那么久摇滚，我还是觉得这迪斯科舞曲比我们那现场演奏闹腾多了！”柳笑笑说，“哎对，秤砣，你刚才要说什么啊？”
这是位于白石桥附近新开的一家集迪斯科、乐队演出为一体的大型餐吧，老板是鼓手尤佳的亲戚，最近开业大吉，正缺人手，尤佳便来这里帮忙了——其实也是短期打工，挣点儿零花。此时，他正在里头忙得不可开交，而作为“嘉宾”被邀请来的哥几个却惬意地白吃白喝着——手里有大量尤佳给的小吃啤酒券。用柳笑笑玩笑的话说——这便宜咱哥几个得占。于是这几日每晚都约上乐队哥几个和三五好友来这里凑热闹——蹭吃喝。而酒吧老板、尤佳的亲戚倒也乐得有这么几个“托儿”进进出出吃吃喝喝，烘托人气嘛。
秤砣说道：“我是要说啊，最近哥们儿我课业太忙了，而你们乐队又恰巧蒸蒸日上，信息量与日俱增，不是现场照片就是演出海报，要么就是最新动态，我这边事儿一多，有点儿跟不上节奏了，顾及不过来你们的网页。笑儿，你要是有精力，我把登陆名、密码、ftp使用方法都告诉你，你自己打理如何？”
柳笑笑沉思了一下，说：“倒没什么不行，你说的这些我倒是也在学，只是进度有点儿慢，而且我家虽然通了网络，但是依然是拨号的按分钟计时那种，速度慢得跟蜗牛似的，上传东西也费劲。我就怕啊，我自己招呼，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也有点儿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时旁边一个声音搭腔了：“各位，如果你们放心的话，交给我来打理‘商贩’乐队的网页，如何？”
哥几个寻声扭头望去，见是一个挺干净利落的小伙子，微胖，正微笑着站在旁边看着大家。柳笑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哥们儿有点儿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了，便问：“看您眼熟，但恕我眼拙，您是……”
小胖子哈哈一笑，说：“看来笑笑您是成角儿了啊，贵人多忘事了。您再想想，半年前，诺亚书店，你，景辉，我，咱们哥仨聊塞林格聊到不亦乐乎。”
“哦！”柳笑笑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伸出手去跟小胖子相握，“韵博！是吧？”
“哈哈哈哈！终于想起来了！”小胖子笑着说。
“快坐快坐快坐！”笑笑指着门前茶座，哥几个也纷纷让出了一个空位，小胖子向哥几个抱拳拱手坐下。
小胖子韵博是柳笑笑半年前在诺亚书店认识的哥们。他也热爱摇滚、喜欢文学艺术、更爱读书，身上也有股另类文艺气息。和笑笑一样，也在读大学，只不过人家是正根外经贸本科生。哥俩在诺亚书店相谈甚欢，也属一见入故那种。当时互相留了电话及qq，但是也没怎么联系过，今天再见到，自然亲切。
将韵博介绍给大家、又把在座哥几个介绍给韵博、哥几个寒暄了几句后，笑笑问：“我说韵博儿，我的胖子，今儿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也是巧了！”韵博说，“我一哥们儿也是听说这儿新开业，想过来蹦迪跳舞，我就陪他来了。他正跟里头跳呢，让他跳吧，我是扭不动啊，也嫌闹得恒，没想到，一出来，嘿！看见你们这些大师艺术家了！”
亚南秤砣忙摆手：“我俩不是啊，我们也是歌迷，我们是他们的追星族，他们才是！”
大米小鹏忙笑着说：“别别别，骂街了啊！”
小胖子一拍柳笑笑肩膀，说：“我更是你的头号追星族啊！其实你不知道，笑笑，我经常去看你演出，只不过你演出前后、台前台后的跟圈儿里人拍拍握握的，我都插不上嘴！”
“嘿！这家伙嘿！”柳笑笑指着小胖子，“偷摸儿的看我演出，也不找我来？看完就‘颠儿’了？”
韵博说：“那不是您如今腕儿太大么，我怕我过去高攀不上！”
柳笑笑说：“胖子，你这也是骂街了！”
一桌子人哈哈大笑。
小胖子看看笑笑和秤砣：“我继续说啊，我课业并不忙，平常有大把闲暇时间。哥俩不介意，把管理权限交给我得了，笑儿，我替你们乐队打理网站如何？保准一点儿不耽误更新！你发什么给我，我都第一时间发网站上去！”
笑笑和秤砣对看了一眼，点点头，纷纷起身抱拳，笑笑说：“当然好啦！荣幸之至啊！那就有劳小胖……啊不……有劳我韵博兄弟了！我可太高兴了！”
“笑儿，你客气了！应该的！”小胖子说，“一会儿具体的细节，我和秤砣兄交流一下，你就甭管了，从今后，我就是你乐队新的网络打理人了！而且我家是包月宽带，速度快，不限时，我挂着网处理文件都不带心疼的。”
“可说的是呢，已然二十一世纪了，我还活在原始时代呢！”笑笑苦笑着摊手说，“真心感谢你们这些时髦青年，帮我大忙了，让我的乐队在现实舞台和网络虚拟世界都有人关注。”
“错啦！”小胖子韵博摇头，“你比我们都强，都棒！我们顶多是上着学、上上网的一般青年，看似追着科技走，实则也是掉人堆儿里找不到那种。可是你，却已经傲立舞台之上了，别看咱们都一边大，你，和你的乐手们，一直在做我们同龄人想做但不敢、不能或没有勇气去做的事！”
“哎呦你就别捧他了！”大米苦笑着说，“他柳笑笑本来就是吃夸不吃损的人，你这一捧他更飞了更飘了！”
“你闭嘴！”柳笑笑点指着大米说，又回头嬉皮笑脸看着韵博说：“来，还有什么词儿？再夸我几句！”
在座哥几个又哄堂大笑起来。
“其实啊，笑儿，正如我刚才说的，”韵博说，“我虽然喜欢摇滚，但是却到现在依然是个歌迷范畴，我也学了吉他，甚至还自学了些电子音乐制作方面的技术，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能走到台前，我多希望如你们一样啊！没事，挺好，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你们的成就，我与有荣焉！”
“哎你可别这么说！折杀老衲的草料了！”柳笑笑一抱拳。
哥几个一翻白眼：“得，又来这套。”
柳笑笑说：“别说嘿，胖子，除了现在你帮我们打理网站已经算我们开始合作了，我想，今后，说不定真有发挥你才智和才干的地方呢！别着急，稍加时日，弄不好我们真的能成为合作伙伴呢，而且我想，咱们哥们儿这么有缘，说不定将来能成为最好的最铁的合作伙伴呢！”
韵博一抱拳：“那我就期待那一天了啊！”
柳笑笑对小胖子韵博的这一番随口而出的寒暄，却在几年后成真了。
哥几个正谈笑风生，身后又一个声音传来——一个动听的女孩子的声音：“秤砣师哥，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众人回头望去，见是一名白净清秀的短发女生，看年龄跟大家也差不多。
秤砣赶紧站起来让出一个位置：“哎呦，小然师妹，快坐下，稍等啊，我跟哥几个再聊一会儿，咱们就走。”
女孩坐了下来，柳笑笑不禁打量起来，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他柳笑笑怎么看，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这个女生。
女生见柳笑笑正在凝视她，并没有介意，反而朝柳笑笑微微一笑，柳笑笑觉得那一笑，很美，有那么一瞬间，笑笑的心竟然怦然一跳。
女孩开了口：“笑笑哥，你不记得我了？”
全桌人立刻尖声“噢————！”了起来，一到这样的场面，哥几个绝对是起哄专业户！
“说说吧！笑儿！怎么回事啊？”哥几个异口同声。
最吃惊的还是秤砣，他望着笑笑，说：“不是，笑儿，怎么回事儿？这小然是我同学院的师妹，今儿校园里遇到，我说我要来这儿，小然也说要跟着看一看，我就带她来了，刚才她嫌迪斯科太闹，附近溜达去了，怎么的？人家姑娘这刚一露面，就说认识你？”
不待同样一脸惊讶的柳笑笑有所回答，秤砣又一脸坏笑地看向小然，问：“我说，师妹，这……怎么回事儿啊？”
大米忙说：“哎我说要不咱们哥几个回避一下吧？给人家俩‘熟——————人’留出时空？”
“别闹啊！都别起哄！”柳笑笑喊道，竟有些脸红了。
随后笑笑转向那个叫小然的女生：“呃……小然是吧？小然同学，我们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么？”
小然点点头，微笑道：“笑笑哥真是贵人多忘事！”
哥几个看向韵博，小声说：“你的词儿，今晚第二次听见了！”
小鹏说：“这么看，笑儿可不是贵人多忘事儿了，是脑子真不好使了！”
一旁的亚南起哄道：“认识姑娘太多了吧？都记不过来了？”
哥几个一通哄笑。
笑笑没有搭理哥几个的起哄，依然看着小然。
小然嫣然一笑，继续说：“一年多以前，你们在我们学校的演出你还记得么？演出完，你们哥几个在小饭馆……”
“噢！”柳笑笑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想了起来，“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还是跟‘朋克地下铁’的首演呢！哎呀别提了，那场太糟糕了，不是说演出的质量不好，是最后只匆匆给我们留出一首歌的时间，还在校方的催促下！太狼狈了！不过，要说那天唯一让人心情好一些的风景线，那就是你小然同学的出现了。我记得你还鼓励了我们？”
“没鼓励别的乐队，就鼓励了你。”小然说。
“嗷——！”哥几个齐声起哄。
“都给我闭嘴！”柳笑笑皱眉苦笑，“都什么鸟儿乱叫呢？”
小然继续说道：“上回见你们吃饭，没多打扰，本想和笑笑哥好好聊聊摇滚的。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留联系方式，后来觉得挺遗憾的。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遇到了。”
“是是是，”柳笑笑微笑着点头，“也是有缘再见了。”
秤砣忙说：“那既然说到这儿了，别渗着了！赶紧留电话吧！”
亚南起哄：“秤砣，你还挺积极啊？你小师妹，让柳笑笑拐走，你不心疼？”
秤砣坏笑道：“当然心疼了，但是谁让我有女朋友了呢！哎，可惜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妹入虎口了！”
柳笑笑看着秤砣说：“我也不收拾你了，你这话，我回头原原本本跟弟妹说去！”
在座众人又一阵大笑。
笑笑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小然，小然也把自己的寻呼机号码留给了笑笑。
场面忽然变得很安静，除了屋内隐约的“咚次咚次咚次……”。
笑笑和小然对视着，两人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复杂的、说不出的感觉。也许，此时无声真的要胜过有声吧。
正这时，酒吧门咣当一下开了，尤佳边擦汗边喊叫着跑了出来，打破了刚刚的静默：“哎呀，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累死我了！也热死我了！一晚上端了几十瓶……嘿！好啊，你们啊！老子在里头忙成牲口，你们在外头享清福儿！就没个人去帮我……”
尤佳忽然发现了一桌人安静得有些“不对劲”，立刻不说话了，而恰巧，这时小然在报自己的寻呼机号码。
他寻声望去，看见了正凝视对方的柳笑笑，又把目光转向小然，立刻呆住了。
此时，其他哥几个正微笑着或坏笑着盯住柳笑笑看，并没有人把目光投向尤佳。
没有人发现，尤佳看向小然的眼神是那么专注，目光里透露出来的东西更加复杂深邃，让人看不懂。
没有人知道，尤佳的脑子里，在想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