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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挂起来’、‘萨其马’、‘诱’、‘哏儿’、‘房梁’……我地个天儿哎,这都什么名儿啊这都!”

柳笑笑探身看着贴在音像商店玻璃窗上的海报,啧啧感慨着。

“得了,别感慨别人了!您起这‘商贩’也够可以了!五十步和百步,乐队名儿都够‘隔路’的!看见了吧,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朋克乐队演出的海报。”一旁挑选着录音卡带的迎春放下手中的带子,回头对笑笑说,“你现在看到的就是如今朋克狂潮中的一小部分比较活跃的乐队,其实还多着呢,多了去了!”

“所以我总感觉,咱们乐队是不是‘下手’得有点儿晚了?”一旁的默儿也应和道,“我是说,是不是没赶上这趟车啊?光咱们这城市里的朋克乐队,得够几百支了吧?”

“您一都市白领儿,就别操心朋克的事儿了。”笑笑乐着打趣道。

“去去去去!你才白领儿呢!”默儿说着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果然白领得一塌糊涂的一身西装革履。

“你别说,咱们默儿这一身倒真‘雅痞’风,有点‘甲壳虫披头士’那意思啊!”迎春也跟着起哄。

“等等,春儿,咱们言归正传。”笑笑指着刚才的海报说,“这这这……如今朋克乐火成这样了?”

“你刚知道啊?我的大主唱!您是不是真在象牙塔里学傻了?读圣贤书读的嘿,这都两眼不知窗外事了!”迎春说,“我真该送你《霸王别姬》段小楼那话——您也不出去看看去,这如今外头的戏都唱到哪一出了!”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这朋克音乐怎么就突然火了?”柳笑笑挠挠头,说:“噢,合着咱们玩儿这个,他们也跟着一起玩儿?”

“你恰恰给说反了。”迎春说,“是所有人都会认为咱们是‘跟屁虫’或跟风。当然,我不是说你学人家啊,你根本不知道这事儿。但是,早在您柳笑笑还在工厂扛大包那阵儿……哦,对不起啊,我是说,早在你还没考大专之前,咱们这城市的朋克乐队已经蔚然成风了!”

“这图什么许的啊?”柳笑笑不解。

“噢,许您老先生玩儿,不许别人玩儿?”迎春笑道,“或者说,许您老先生觉得朋克乐简单易行、人员精炼、配器简单、效果震撼、现场感染力强、舞台形式宣泄,就不许别人也这么认为?人家啊,都是先知,人早就先咱们一步啦!”

柳笑笑心里逐渐感到一阵压力。

“那这不成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么?”笑笑问。

“是有点儿那意思了。”迎春说,“你看见那海报了吧?那只是这周末诸多演出酒吧的其中一场,每到周末,多了去了。人这音像店只贴了一张,有的店,那大玻璃窗都贴满了。”

“哎呦我的天哪!”柳笑笑一皱眉,“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和他们一样……啊不,我是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火过他们啊?咱们的演出海报什么时候也能贴上去啊?”

“这倒不难,有演出就有海报,有海报就有咱乐队的名字,可问题是,咱们现在连演出都没有呢,何谈火过人家?”迎春指着那海报继续说:“你看这几支,这就是一个组合体,你明白么?也就是一个小型的‘联盟’,一般来说,一个小型的联盟都会攒堆儿组团儿一起演出,说白了就是抱团儿。”

“那咱们,难道也得去抱团儿?”柳笑笑问。

“不抱团儿不行啊!您叫着‘商贩’,可也不能总干‘个体户’啊!该办‘执照’得办!”迎春苦笑着叹了口气,说:“只有抱团儿了,有了‘联盟’了,集体去找演出场地、集体去揽活儿才行,说白了,集体组‘穴’。也就是,这一个‘团儿’就是一场演出的所有乐队。举例吧,现在最有名的‘联盟’,也就是最火的‘团儿’,是活跃在道口一带的‘无聊帮’,由七八支乐队组成,他们里的其中四支,我想想啊……大概是‘没主儿男孩’、‘后视镜’、‘六儿’、‘脑积水’这几支。”

默儿刚喝了一口可乐,呛得直咳嗽,他苦笑道:“这都什么名儿啊这都?”

迎春笑道:“你别看人这名字奇葩,人可真成气候儿了。这不,据说,四支乐队已经要联合推出双张的专辑了,啊不,该说是合辑了!已经在文京音像公司开始录歌了!”

柳笑笑问:“都是朋克?”

迎春点头:“一水儿朋克。”

柳笑笑右手的手背打左手的手心,然后俩手一摊,说了句:“完喽——!”

那哥俩不解:“怎么了您呐?”

柳笑笑一翻白眼,说:“那还有咱什么事儿啊?散伙了散伙了散伙了!迎春,你回你的流沙河,默儿,你回你的高老庄!我呢,我回我的花果山!”

迎春:“噢,我是那沙和尚啊?”

默儿更没好气儿:“噢,我是那猪八戒啊?”

柳笑笑:“我还是那猴子呢!得,这回啊,真成让人把咱们当猴儿看了!这么个朋克大潮,这没咱们份儿了啊!”

“你也别这么说!”迎春说,“噢,死了张屠家,还不吃带毛的猪了?嗨,我这什么比喻啊。我是说啊,咱们大可不必一看这么多的竞争对手、甚至是先玩儿了一步的主儿,咱就打退堂鼓、就放弃,那样的话咱还是朋克爷们儿么?要是有骨气,有志气,咱,不不,就说你柳笑笑吧,毕竟你是主唱和队长,你就得有那股精神头——你们先玩了怎么的?我柳笑笑也得争出个子丑寅卯来!咱看看谁更强!——这才是你柳笑笑要做的。”

“哎——!对喽!”柳笑笑乐着一拍迎春肩膀,说:“知我者,迎春花儿!”

“啊去去去!还牵牛花呢!”迎春说着一扒拉柳笑笑的手。

柳笑笑又望向那配着漫画图和文字的海报,盯着海报上画得那朋克小子漫画,字字铿锵地说道:“既然如此了,那么咱们也在这‘汤水’里搅和搅和去!既然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了,那么咱们就不当鱼虾泥沙,咱们就争取做那条龙!咱们也去这条朋克之河里闯闯!试试他们的成色,也试试咱们自己的成色!沧海横流……”

迎春和默儿接道:“方显英雄本色!”

柳笑笑回头欣慰地点头:“好兄弟们!让我们……”

迎春伸手打住,说:“您先别直眉瞪眼就要雄心大志往圈儿里撞,不是我打击您啊,咱早着呢,一来,歌曲必须成熟,得有能拿得出的上得真正演出酒吧舞台的台面儿的至少三四首歌曲,这还是前期,后边还得继续写继续排练;二来,咱必须得有‘盟友’,也就是刚才说的‘小联盟’,才能有演出机会;这三来么,您柳笑笑啊,先得多看点儿演出才行,这叫什么来的?”

柳笑笑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有空儿咱得奔道口走几趟,探探‘敌情’去!”

默儿:“我的天啊,这玩儿摇滚玩儿的,都动用起兵法来了?这是哪出啊?三国演义啊?还是东周列国啊?”

柳笑笑叹了口气,点点头说:“看样子是如此了。我们要面对的圈子,和当年的老摇滚圈儿,看来是不一样了。”

迎春点点头说:“魔岩三杰的何哥不是说过么,今天的钟鼓楼和以前的不一样;其实呢,现在是,今天的摇滚圈儿,和以前的也不一样了。说战场呢,有点儿夸张,但是说成是‘弱肉强食’的一锅大杂烩,一点不为过。”

默儿看着哥俩,感慨:“那这年头儿出专辑是不是就更……”

迎春点头:“堪比登天。”

笑笑自言自语道:“那也得往天上走着。”

迎春和默儿忽然齐声问:“先别往天上走着,大主唱,咱们今儿是要走哪儿去来着?”

“哎呦喂!”柳笑笑一拍脑袋,说:“把这事儿忘一干净!咱们是要奔工艺美院的,得给我高中老同学小朱他们操办新年晚会的背景音乐去!走走走咱们走!”

迎春一皱眉说:“我说,艺术家,您还忘了您说的吧?您说过,他们那音乐剧小品需要的声效多,咱们仨还招呼不来,还得搬别人去?”

“啊对对对对对!”柳笑笑一点头,说:“一聊朋克啊演出啊这些,把正事儿给忘了。跨年夜这场,虽然咱们不唱吧,但好歹也是露脸的机会,也是演出,也得认真对待。毕竟,演出和舞台经验是一场场磨砺出来的么。更何况,咱们哥几个是站在台上现场演奏的!——那形式就跟孟京辉这几年的实验话剧似的,台上边上都安排个摇滚乐队现场演奏。”

“想好搬谁去了么?”迎春问。

“走,奔北新琴行。”笑笑说,“找我发小儿大米去。”

“搬大米啊?”默儿说,“那您去的不是琴行吧?是粮油店吧?”

“哪儿那么贫啊,走吧您呐!”柳笑笑说罢,一手推着一个,哥仨走出了音像店。

“搬救兵去……搬救兵去……”迎春笑着唠叨。

“啊对,”默儿接道:“到了我就问大米——你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吗?”

笑笑一叉腰:“去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