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地洞

“嗖！”

失去了视觉的龙絮薇和许逸柯的听觉更加灵敏，一下子就听到从右边发出的，几不可闻的声音。

他们太熟悉这个声音了，这是一支箭，从隐秘的暗处刺破风的声音。

还是许逸柯反应更快，抢先拔出刀将龙絮薇护在身后斩断那支箭。

箭头掉到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正如他们所感受到的那样，脚下的泥土湿润异常。

又是箭雨飞射过来，许逸柯将刀递给龙絮薇，随后从怀中拿出一柄折扇。

龙絮薇知他意思，一手抓住身上包袱，一手接过刀。大刀挥动，折扇飞舞，箭羽纷纷落下。两个人武功都不弱，这机关又只有箭矢，一时间倒也轻松。

过了不久，箭雨就停了。

龙絮薇还有些担心，一双耳朵竖得老高，警惕得像只匍匐的兔子。

“不用听了，机关停了。”许逸柯闲闲地说。

“你怎么知道？”虽然嘴上这么说，龙絮薇还是将刀收了起来，走到许逸柯身边。

“因为，我们能落到这个机关里，就说明我们至少避得过箭羽，可见这场箭羽也杀不了我们，何必白费力气。”这种情况下，许逸柯的声音却意外的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况且，我们也不用他们白浪费箭头杀了。在这里，”虽然黑暗中不能视物，可龙絮薇感觉许逸柯应该是指了周围一圈，“又黑又没有吃的，你觉得我们能撑多久？”

听他这么散漫的语气，加上刚刚一直在斩箭，没能大显身手一番就被困在这个破地方，眼睛又什么也看不见的憋屈，龙絮薇的火气“噌”的就上来了，她硬着声音说：“你许大公子是活腻烦了干脆自尽，我喝你的血吃你的肉还能多撑几日，撑到房主回来，我就有救了。”

“这么吓人干嘛啊。”许逸柯声音还是悠哉悠哉，“我可没活腻烦。”

“那你倒是想办法让我们出去啊。”

“你怎么知道我就有办法。”

“你把我带到这个破宅子这里，你让我们往里面跑，现在掉进陷阱了你不会没想到吧？”

“来这里不是迷路了吗…我确实不太认路。”许逸柯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许逸柯！”见他还在插科打诨，龙絮薇有点维持不住自己的涵养，忍不住叫了许逸柯的大名。

“萧薇。”许逸柯突然也严肃起来，叫了她的全名。

龙絮薇一愣，心跳蓦的漏了半拍。或许是这个“萧薇”太像家中长辈对她的称呼了，在这黑暗潮湿的地下，她忽然好想看看许逸柯的表情，看看是不是像兄长那样温柔又带些宠溺，像是能包容她的一切，又像是她只不过在耍小脾气。

她冷静下来，刚刚那些未知的恐惧稍稍消散，是她失态了。

那边许逸柯像是轻轻叹了口气：“刚刚那场箭雨，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声东击西。”

龙絮薇没有出声，呼吸声由重转轻，渐渐归于平静。

许逸柯那边窸窸窣窣了一阵，像龙絮薇的方向走了几步：“萧薇，我们去看看这个洞吧。”

龙絮薇没有犹豫，这个地方说话也没有回音，不知道多大，而且现在显然是跟着许逸柯才有出去的希望。

“怕我把你扔下吗？”许逸柯轻笑了一下。

龙絮薇没有回答。许逸柯把她带来肯定不是为了扔她在这的，利用可能有之。但是现在事情显然超出了许逸柯的预想，说不定他一个不高兴把自己扔在这也不奇怪。

“你放心，我把你带来的，就会把你带出去。”

龙絮薇摸索着抓住许逸柯伸来的胳膊，随后手就被许逸柯握住。

龙絮薇身体有些僵硬，但是很快就释怀了。她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可能是家里的哥哥多一些，也比其他的江湖女子更要不拘小节一些。现在显然是两个人靠在一块才可以不用费心思听对方的方向，又没有别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只手掌很大，有些干燥，有些粗糙，茧子很多。让她想起了大哥。不过上次和大哥这样手拉手，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平日最多拽着撒个娇什么的。

想到这，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了。龙絮薇颇有些尴尬，主动说话转移注意。

“这么说你就是承认了是你故意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咯。”

“可不要赖到我身上，是你非要跳上房顶触动机关的和我可没有关系啊。”许逸柯依旧是那样不着调的样子，可是握着龙絮薇的手力道不减，缓慢地向右边走去。龙絮薇将刀递给许逸柯，许逸柯接过来，也不言谢，把刀直直地伸出去，确定前面没有障碍后再向前走。

自己不主动上去，许逸柯可以自己上去，或者有别的什么办法。不过龙絮薇被他这句话一提醒，忽地想起来当时自己是在看周围是否有人，眼下就没有人了，正是询问的好时机。不过问来问去也不过是这么点事，估摸着许逸柯也不会据实相告。

“所以，你到底要来这做什么？”龙絮薇看向许逸柯的方向，虽然黑暗中看不到许逸柯的脸，但她还是努力看着那个方向，“还是你想说说，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许逸柯沉默着，脚步却不停，好像十分努力地在探路没有听到龙絮薇的询问一般。

许久许久，等到他们终于走到一处，碰到了湿润的泥墙时，许逸柯放开了龙絮薇的手，把刀递给龙絮薇，两只手在泥墙上摸索了起来。

龙絮薇明白了，许逸柯多半是不会回答她了，注意力也集中在许逸柯的动作上，紧跟在他的身后。此时此刻，她也不担心许逸柯会瞒着自己什么线索了，反正不该她知道的许逸柯也不会说，而带她出去只是举手之劳，许逸柯也不至于将她扔在这。不过把她扔在这她也不怕就是了。

“这就是一块普通的土墙罢了。”许逸柯说，“我们再往那边走吧。”许逸柯这次没有再拉龙絮薇的手，而是让她跟在自己后面，自己顺着泥墙再往来的方向走。

“我来这找东西。你知不知道，这可是翁白首的住所。”

龙絮薇听了这话，不禁一顿。天下谁人不知翁白首。

翁白首，魔教五天王之一。

魔教之所以称为魔教，也和它的机制有关。因为魔教是江湖最有钱的一个帮派，所以它的机制更加复杂。

魔教教主下面分有五大天王，每个天王管理一个方面的教中事宜，底下又分长老、堂主、香主。

五大天王分别是蛛网的“天罗地王”莫怀仁，主管收集情报；暗门的“夜煞龙王”夜煞，主管杀手派，在江湖中以及庙堂接任务或者杀人；全国范围招收徒弟并且训练他们武功的“桃李元王”斩轩辕；精通医、蛊、毒的和白药仙齐名的毒圣手“毒圣王”百草折；以及这位精通经商之道的“安乐王”翁白首。

没有人见过翁白首的真实容颜，但江湖、庙堂、民间，无人不知这一号人。十年前，魔教突然出了这么一个人，雷厉风行，眼光准且狠，又精于机巧算计，仅仅十年时间，全国接近一半的店铺都成了魔教的产业。

相传翁白首极少露面，且每次都以纱帷掩面。但是听闻他如他的名字那样，有一头白发，应该是个老人。可是也有人说翁白首分明就是一个翩翩少年人的模样，头发更是乌黑清亮。

不过这都于此无关，翁白首手中掌握着天下三分之一的财富，许逸柯既然要那宝藏，不是贪财就是缺钱。他不会是要来找翁白首的宝藏了吧。

龙絮薇暗暗攥了一下拳，摸到一手的湿润，原来手心早已沁出了汗水：“你……”

“想到哪去了。我只是觉得翁白首这里应该会有和那件事相关的线索，不然你猜他为什么正好不在？龙门镖局一进入萧阳城他就不见了，会不会太巧了点。”许逸柯像是总能猜出她想的什么一样，先开口替她解惑。

龙絮薇可不会这样轻易相信他：“全江湖都在关注这个宝藏不假，可也不至于让翁白首这种人都激动吧。宝藏再多，也抵不上翁白首的家财万贯，他现在躺着都能赚钱，何必费尽心思去夺那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宝藏？”

听了这话，许逸柯沉默良久，才笑了，比之前的所有笑都更加释怀更加轻松：“原来是我小人之见了，没想到萧姑娘竟能想到这。”

龙絮薇被他一顿马屁拍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你还是叫我萧薇吧，听着比姑娘来姑娘去的得劲多了。”

许逸柯莫名又很开心：“好啊，萧薇。”

龙絮薇又继续说着：“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绝世机密，只要稍微想一下就能想得出，萧阳城现在人虽然多，可是有几人是真的抱着不夺宝藏不罢休的心思来的？最多是碰碰运气罢了。还有，你说翁白首这里有线索，更是连草稿都不打一个，连理由都没有，谁会信啊，我也不是傻子。”

“萧薇，那你也是来碰运气的？”

“你是？”龙絮薇不答反问，两个人的目光在黑暗中难以交汇，可此时却有些心灵相通之感。

“你想要，我就替你拿来。”许逸柯的语气极认真，极平静。

龙絮薇也分不出这是结盟还是算得上一句承诺了，但觉得自己也不能失了气势，于是说道：“应该是我替你拿来才是。”

“所以你想怎么拿？”龙絮薇又问。

“我就说我是锦衣卫的人，要查龙门的镖。这可是事关宝藏的大事，要是真让我拆开检查，这满城的人都能立刻化成豺狼虎豹，扑过来将那张薄薄的纸给撕成碎片，你信不信？”许逸柯说到这里语气又变得轻佻起来，还停下了一会，倒像是很期待。

“然后？”龙絮薇催促。

“龙门那个，墨风，他是个聪明的，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一定会讨好我，我就让他把那匹马献给我。”他说完还颇自得地“啧啧”赞叹了几句自己的聪明才智，可是好半天不见龙絮薇附和，有些尴尬，“你觉得我这个计策不好吗？那匹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看一路也没人骑，献了就献了，和被搜查相比，墨风肯定会选这个。”

“好是好，但你真是锦衣卫的人？”

“也是也不是吧。”许逸柯从怀中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块东西，考虑到黑暗中龙絮薇看不到，甩出“啪啪”的声音，像是一块木质的令牌。

“是锦衣卫的信物？不是又怎么讲。”

“我之前确实是锦衣卫，但是现在听说了这个宝藏，连宝藏都有了，还做什么锦衣卫啊。我直接辞职离开，不干了！”许逸柯豪迈地说，“你在这看不清，等出去了我再让你好好看看，这可是锦衣卫的令牌，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但是看在你现在在这个清凉的地洞里也有一些我的责任的份上……”

龙絮薇实在受不了他的自吹自擂了：“打住打住！”

“嘿嘿，行吧，回去我让你看看。有了它，咱们就可以仗势欺人，以权谋私，吃香喝辣了！”

许逸柯这边说得起劲，可是龙絮薇的反应显然一点也不激动：“我问的是你打算怎么夺宝。”

“这个…”许逸柯只说了两个字就住了口，脚步也停顿在原地。

龙絮薇也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了？”

许逸柯蹲了下去，在地上找了一会，才又站起。他转过身对着龙絮薇：“捡到了一个东西。”

龙絮薇伸手去接，无奈黑暗里看不清，一把隔着衣袖握住了许逸柯的手臂。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绵延出一阵酥麻，她下意识就想松手，又被许逸柯抓住她的手。

龙絮薇一惊，像是浑身竖起尖刺的刺猬，另一只手劈手就要格。

“给你啊。”许逸柯突然发声，抓着龙絮薇的手接过他另一只手里的物件，随后松开抓着龙絮薇的手。

那是一根棍子模样的东西，有些细，有些长，有些硬，触感比木棍要光滑……

龙絮薇仔细地感受着，突然，一个想法涌上心尖，吓得她一个机灵，手里一个握不稳，差点把东西扔出去。

“你觉得是什么？”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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