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强大与卑微
“小染，或许事情并不一定像你想的——”
回程的车上，周洛言见叶染始终端着脸色一言不发，于是试探着劝她。
“都是我不好。其实这些年，四季集团在顾墨迟的手上已经发展的很完备了。原本我不该再做这样的提议，反而弄得你们两人心生嫌隙。”
“和你没关系。”
叶染缓缓转过头来，手里捏着的包带，早已蹂躏到变形。
“是我和顾墨迟之间……这场永远不死不休的对弈。”
啪的一拳砸在车玻璃上，叶染只觉得憋屈。
她已经不想再问为什么了。
为什么？
答案难道不是已经很明确了么！
因为叶染是叶染，顾墨迟是顾墨迟。
等红灯的时候，周洛言又说：“有些事，但凡有一个人先放下，那就不算事儿了。”
“我没有放不下。”
叶染说：“你放心，我不会跟他吵，也不会死磕什么是非对错。我就是问个结果。”
“哦。”
“洛言。”
车子再次缓缓发动，叶染长吸一口气，想要挤出心中不堪一击的回忆。
“你真的要结婚了么？”
叶染的话让周洛言顿觉不明所以：“你的意思是——”
“婚姻真是个操蛋的东西。”
叶染打开窗玻璃，单手在外面探了探风。
“真的好像嫁过人渣一次以后，这辈子都要背上他的狗尿骚。”
她刚才给顾墨迟发了条消息，他约她在这里见面的。
香郁水岸，梦开始的地方，也是噩梦怎么都不能终结的地方。
叶染看着顶楼高高崛起的一棵绿植物。
想起五年多前余秋兰在此处坠落的一瞬间——
就此拉开了顾家贯穿两辈人的爱恨情仇，阴谋阳计。
余秋兰死了，可事实上，谁才是杀害她的真凶好像一直都没有一个真实有力的控证。
那天晚上，又是谁在顾家祠堂与顾老爷子见了面。
谁将他推下堕楼，谁嫁祸的余秋兰。
是李鸣宇的药剂，是顾擎川的主谋，还是顾湘书无意中成为的帮凶。
其实，真相一点都不重要。
因为没有人在乎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只想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精致利己，笑到最后。
叶染推门下去，看到顾墨迟的车就停在外面。
跟刚才她在福利院门口无意中一眼捎过去的那辆，非常相似。
“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周洛言问叶染。见叶染没回答，他无奈叹了口气：“抱歉，可能你觉得我多事，但我还是想解释下。这件事我的本意是不希望咱爸这么多年经营的品牌——”
“你已经解释过了。”
叶染无奈笑笑：“洛言，你已经不再是心理医生了。何况我又没有付钱给你，你没必要事事那么刻意地共情，总是那么在意别人的感受。”
“不是，小染，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周洛言看了一眼别墅门口，表情中透出一丝真实的为难：“你有没有发现，自从顾先生回来了以后，很多事都变得有些难以解释了？”
“你是说顾严礼？”
叶染僵了僵神情，心中猛的咯噔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周洛言突然提及顾严礼，而是因为这个念头在自己的脑海中，也不知道沉浮闪现了几个来回了。
“我不知道我这样说会不会给你带来更大的困扰，但我相信你小染。你比以前坚强，一定能够在正确的时机里学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是不是？”
周洛言解释说：“我之所以会想要让你尽快保住自营商标品牌的授权方案，主要还是因为我在为顾墨迟做法务顾问时接触到的一系列关联利益方的细节，是很值得推敲的。”
“你是指碧月湾项目的投资关联方？”
“嗯。”
周洛言点头道：“就在顾氏集团撤资后的第三天，一个名为密维科技实业的抬头正式接股了大约三分之二的份额。而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叫宋易，他有个妹妹，叫宋檀。”
“你说什么？”
叶染震惊不已。
“你要知道，顾氏集团撤资后以抵押担保的四季集团为赔偿主体。而四季集团这些年本就作为顾氏的全资收购子公司，一切都在按照顾氏集团的流程管控在运营。可是一直以来，因为顾家董事会在七年前立下的自有商标品牌独立权的限制，顾氏没有办法对自有品牌进行收割。”
说到这里，周洛言抬起眼睛，郑重地看着叶染：“之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变故，是因为这个董事会决议将要在今年的12月份正式到期。”
“所以，顾墨迟的目的，是从一开始就——”
叶染简直不能明白：“死都死了这么久的了，鞭尸还不留一件衣服么！赶尽杀绝有意思么！”
“我想，可能顾墨迟有他自己的打算。是不希望咱爸出来以后，因为不甘心当初的失败，而利用自有品牌再次东山再起吧。”
品牌背后连带着的利益链上，还有四季集团数十份原创专利所有权。
想当初四季集团是在东南亚的橡胶园做化工起家的，这个行业里还有多少深水的门道，没有人清楚。
“但是叶染，我们必须明白一件事是——爸是咱们的爸，为了咱爸，我们什么都能妥协，什么都能坚持。顾严礼，也是顾墨迟的父亲……顾墨迟不会做的事，不代表他的父亲不会做。”
周洛言的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叶染又怎么可能还会拎不清呢？
门虚掩着，在太阳渐渐薄近西山的时候，叶染走进院子。
顾墨迟果然在等她。
没有想象中那样正襟危坐商务谈判的架势，反而悠闲自在地蹲在院子里，正在为一个小小的土丘上填土，浇水。
入冬了，那里竟然还有一簇小小的蝴蝶兰，盛开得挺不合时宜的。
叶染想，左边的坟包是小迷糊，右边的是土豆。
一同埋葬的，还有什么？
对爱的包容，对信任的耐心？
“真没想到，有天竟然要你用色诱的方式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顾墨迟，我到底应该是庆幸自己的强大，还是应该悲悯你的卑微？”
叶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