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他守着国,她守着家
啪一声，苏爵一抬手打翻了桌面上的杯盏。
的确，他是个从容绅士的兄长，但他同时也是个有脾气有血性的将帅。
“叶染。我以为顾擎川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叶染微微一笑：“他是说的很清楚了。”
“所以你不相信，是因为你觉得他之所以表现的这么反常，是因为他不敢再接受你。是因为我向他提出了一些‘立功’的条件，很有可能会把他推向危险的风口浪尖。是我的施压，让他不愿拖累你，所以拒绝你？”
“不是爵一，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染急忙解释道：“我只是想说，我能够理解顾擎川现在的状况。即使我心疼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但他是一个必须对自己全部行为独立负责的成年人。他坐牢伏法也好，戴罪立功也罢。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依靠我们之间旧时的情谊而要求你帮我做些什么，我只是单纯……想等他而已。”
“你说了那么多，不还是这个意思么？”
苏爵一冷冷道。
叶染红着脸咬咬唇：“那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我这次回来……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其实大家都不一样了，无论是墨迟还是擎川，无论是鸿渐还是子君。只有你，爵一，你从来没变……你不懂我们这些人，我们都是偏安一隅的俗人。追求爱与忠诚，利益与铜臭。你不一样……你看看你的宿舍，你看看你墙上挂着的维国军魂的锦旗。你……你……你跟我们不一样的。”
叶染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苏爵一的眼神始终炯炯。
他沉默着，也不回避，不反驳，也不赞同。
直到叶染的眼中被泪水充盈，喉咙轻轻发出颤抖。
他才抽了一块手帕递给她：“哭什么，你说的，又没错。”
“谢谢。”
叶染接在手里，轻轻揉了下眼角。
苏爵一沉了一口气，说：“知道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没有坚定去追求你么？”
叶染摇头。
苏爵一苦笑一声：“军婚不能离。我不希望我的女人，从跟我走进婚姻殿堂的那一刻开始，就身处在一种单方不对等的不安全感里。所以我不会用技巧和激情去追求任何女人，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人。那些新鲜的东西，早晚会褪去。我不能以爱的名义去诱惑你们走入一个虚假的骗局。因为，生活最终留给女人们的，总是婚姻里难能自主琐碎压抑，混乱的婆媳关系，生育生养的压力和焦虑。那些男人们永远不可能真正亲身体验的东西。”
“爵一……”
叶染似乎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苏爵一打断：“你先听我说完。因为我的身份和职业，注定了我必须比那些下半身决定脑子的男人，更加理智，考虑得更加全面。我不希望有天，我的妻子因为感觉到生活的不愉快，却只能选择等到我殉国了，守寡万岁。而我爱叶染，爱那个十几岁就已经走入我心中的叶染。可是我一直在等的叶染，必须是一个已经不一样了的叶染。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三十五岁还没有结婚。我等你回来，想要跟你相爱。可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大不了，就不在一起……不是么？”
叶染的眼泪再次充满眼眶，她如何不能明白？
在这个把信仰捧得高于一切，把爱情真正供奉在精神层面上的男人。
是实打实的爱了她整整二十年。
在这种爱与等待背后，是理智无欲到全然不会计较得失与终果的境界。
他爱她，他等她，但他绝不追求她。
因为他很清楚，他给不了她温热的红糖水，老街区的臭豆腐，电话里永远在她后一步挂断的小确幸。
他可以为她付出生命。但更多的时候，是一转头就要投身而去的枪林弹雨，生死危机。
“叶染。”
苏爵一的眼眶微微红了：“我没办法对你无微不至的好，没办法随叫随到地陪在你身边。可我却又希望，你能理解我，能主动爱上我。能成熟到，愿意做我身边最踏实最坚实的伴侣。你说，我是不是，太混蛋了一点？”
“不是，爵一，不是这样的。”
叶染流着眼泪摇头，“你从来没有告诉我过这些话……”
“因为我不想做混蛋，所以二十年来，我从没说出口的爱。今天……可能是因为，呵，年纪大了，见到你还活着，我有点……我有点……我只是太高兴了……”
他没办法告诉叶染，当年得知叶染的死讯，他能做的，难道就只是把顾墨迟揍到半死不活么？
他最爱的女人死了，他甚至连一句爱都不曾对她说出口。
他曾以为他不需要爱情也能凭依着信仰，走完充实的人生。
可是在接下来的五年时间里，他面对无数次凶险战况，狠辣的悍匪，他有时躲过枪林弹雨，有时躲不过。
他会看着漫天硝烟战火，就想干脆闭上眼睛，结束半生荣耀，去另一个世界看看本来应该拥有的爱情，会是什么模样。
他会躺在担架上，清楚地听着血液喷出动脉静脉的声音，会烦躁自己坚稳的心跳，充满血腥的呼吸声。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意念不能控制身体机能的生命运作。他为什么还要幸存下来？
他想念叶染。
在战乱平止，任务圆满，受封加勋的那些平静的时刻。
他看云起云落，听嘹亮军歌。
他会疯狂地想念叶染，想念那个从来都不知道——
这世上还有一种爱情，是不需要跟顾墨迟那样的男人互相折磨，也不需要跟顾擎川那样的少年生死相依的叶染。
她完全可以爱他啊！
爱情里要那么多阴谋误会，尔虞我诈么？
他们为什么不能简简单单的——
他守着国，她守着家？
“爵一……”
苏爵一转过身去，叶染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手帕还给他。
“抱歉，失态。”
苏爵一咬了咬后槽牙，没有再让叶染看他的脸。
“叶染，不管怎么说，你能活下来，大家都很开心。”
苏爵一低头，看了看时间：“对了，鸿渐说一会儿过来接你。”
“哦对了！”
叶染恍然想起来，苏鸿渐昨天对她说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