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长夜不醒
叶染死了……
死了？！
顾墨迟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胸腔里一阵闷堵的情绪夹杂着什么往外翻。
两个保安过来拉他，他不肯示弱，硬生生咽下喉咙里的腥咸，一把甩开手：“放开！”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叶染会死！
只是没有伤到要害的一枪而已，就算她……她得了肺癌，也不会就这样没治了啊！
她不会死，她还有好多话没说，自己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她！
“你们骗我！你们骗我是不是！叶染不会死的！她怎么可能死！”
“你自己看看死亡报告！”
护士长也是又生气又同情，看这男人的样子，旁人谁会怀疑他用情至深？
“你们自己家的人签的字，医院又不会造假！”
护士找出一叠文件，死亡报告确认书，物品移交清单云云的。
签字处，分明写着苏鸿渐的名字。
对了，苏鸿渐呢？
这孙子跑哪去了！为什么电话也不——
“顾墨迟！”
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顾墨迟翻身回头，然后就像失了控的野兽一样扑过去。
“苏鸿渐！叶染呢！你把叶染弄哪去了！”
“她死了。”
苏鸿渐红了红眼睛，转开脸。
顾墨迟松开抓着苏鸿渐的手，然后立刻又抓紧：“你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她就在我面前咽的气！”
苏鸿渐大吼。
“她只是受了点伤……她怎么会死？她得了肺癌……肺癌可以治，可以化疗可以移植！她怎么会死！”
顾墨迟再次欺身上前，一把扯住苏鸿渐的衣领，“你跟你哥串通的是不是？”
“顾墨迟你别发疯了！我哥还不知道……你以为他要知道小染已经死了，还能放你活着出来么！”
苏鸿渐咬着牙，眼中充满了愤怨，也充满了同情与无奈。
从他知道叶染得了癌症的那天起，或许就已经该想到顾墨迟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状态。
可是苏鸿渐并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得这么突然，这么失控。哪怕再给顾墨迟一点点时间，让他可以陪着叶染走最后一程……
天知道，老天想要降下惩罚的时候，真的一分一秒，都不会多给的。
“叶染死了，枪伤引发了血栓。因为肺癌，导致无法插管，抢救无效……她……”
“我不相信！”
顾墨迟抓扯着苏鸿渐的衣襟，慢慢滑倒，跪地。
“我不相信……她在哪里……你把她送到哪里了……”
“君君伤心过度，哭到晕厥了。”
苏鸿渐掰开顾墨迟的手，转过脸去，“我怕她有闪失，将她先送回去了。李鸣宇过来……带走了叶染……墨迟！”
没等话说完，顾墨迟已经像箭一样冲了出去。
李鸣宇！又是李鸣宇！一定是他带走了叶染！
大兴生物研究所的门口，顾墨迟站在紧锁的大门前，像个喝醉了的疯子一样大吼。
“李鸣宇！你这个混蛋！你就给我出来！”
门口值班的保安被他吼了出来，一脸懵逼：“你谁啊！找谁啊！”
“叫李鸣宇出来！把小染还给我！”
身后一辆车停下，高高瘦瘦的男人从里面下来。
没等顾墨迟扑上来，他抬手就将一个用绒布包着的东西砸到顾墨迟怀里。
“你要她？还你啊！”
顾墨迟一脸疑惑地拽开绒布，然后啊一声，将里面那只巴掌大的铜漆罐子扔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里面白花花的粉末撒了一地。
“李鸣宇……这……”
“你不是要叶染么！我把她给你啊？你怎么不敢要了，你把她摔在地上，不怕她托梦来找你？”
李鸣宇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对，我忘了。她……说过她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想见到你，又怎么会托梦给你？”
顾墨迟怔了怔，突然疯狂笑了起来：“李鸣宇你当我傻么？从哪找来的一堆石灰，我会相信你才有鬼！”
才几个小时而已，叶染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就被火化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
李鸣宇弯下身，冷冷看着顾墨迟，然后将一纸协议直接推推到了顾墨迟的脸上。
“这是小染生前签的。为了能够及时换到救命的器官移植，她也同样给机构签订了同意捐赠的协议书。她死了，她身体上尚且可用的器官，会被捐赠给其他病人。不火化，难道你想看到她残缺不全的惨状么！况且，你顾墨迟不知道叶染是怎么死的么？她死于枪伤，死于血栓！不火化，一旦走了法医鉴定的程序，你顾墨迟就是故意杀人！”
轰隆一声，天上雷鸣逼云，沉沉压顶。
顾墨迟的脸色像鬼一样白，比天边的闪电，比地上的骨灰都要白。
良久，他抖着唇，拼命摇头：“不，不会的，我不相信！她既然那么积极想要治疗，为什么会等不到……等不到合适的器官？为什么会……会不肯化疗。”
“因为准备化疗的时候，她怀了你的孩子。为了保住孩子，她错过了时机。可惜到最后，她身体的激素还是不能承担妊娠。那孩子没了，不是她故意做掉的。为此，她伤心欲绝，几乎失掉了半条命。”
天空中开始落下雨点，越来越大，像刀割像针刺。
李鸣宇扬天长叹，任由泪水在眼底撞击：“至于她为什么会等不到器官移植？你顾墨迟还要来问我么？你派人花了两百万美金劫走的那个捐赠者，是我要给小染的！是你，亲手一点一滴，扼杀了她能够活下来的全部希望！全部！”
“李鸣宇，你！你说什么！”
雨声越来越大，但顾墨迟分明是听的很清楚的。
捐赠者，器官买卖，黑中介……
以及，叶染为了帮他救妈妈，亲手给他弄到的渠道信息。
每一个片段，都像这凉刺骨的雨水一样，锋利又尖锐，凌迟着顾墨迟的心。
“顾墨迟，叶染死了，你知道么，那一刻我真的为她庆幸。”
李鸣宇捡起地上的骨灰罐，转身进门：“她活着，就在你为她亲手打造的地狱里永不翻身。她死了，终于可以摆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