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黑了
滴答，滴答。
输液的声音落在静谧的病房里，叶染醒来的时候，眼前只有漆黑，耳边只有水滴声。
她一度不记得自己会有这么好的听力，只觉得意识里安静空洞得吓人。
眼前最后一幕的画面，是顾擎川放大的邪魅娟狂的脸。
她记得他粗暴地对待她，她记得自己拼了命地挣扎，她甚至记起她第一次见到顾擎川时的场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面对自己伸过来的手帕，犹豫着，警惕着，最后到底做了什么决定，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因为接下来，她就被顾墨迟拉走了。
她也记得，当她挣扎恳求希望他能放过自己的时候，那个男人被仇恨冲血的双眼里，似乎有过那么一瞬即逝的动容和温柔。
是做梦，还是错觉？
叶染深吸一口气，极力想要看清现实的一切，可是她什么也看不到。
黑漆漆的一片，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拉扯着她一路往下，堕入阿鼻……
“我，我在哪？这是哪里！有没有人啊！”
极度惊慌之下，叶染缩起身子手脚乱划。
“叶染！”
守在身旁的顾墨迟顿起身来，一把抱住叶染。
“叶染！我在这儿！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墨迟？”
叶染抬起手，从两颊开始，渐渐摸上顾墨迟的眼角眉梢。
她眼里闪烁着不可思议的惊恐，动作犹豫又迟滞。
顾墨迟只觉得心中泛起一丝极致的钝痛，他一把反握住叶染的手：“你怎么了叶染？你，你不认识我了么？”
“我……”
叶染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一双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这里是……哪？”
“是医院。”
顾墨迟叹了口气：“我不知道那个畜生对你做了什么，你一直在吐血，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你先躺好，不要动。”
叶染闭了闭眼，心中一片悲凉。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她当然不想让自己瞒了这么久的真相大白于顾墨迟面前。
于是她立刻抗拒道：“没有！他没有得逞！他只是……只是给我下了些药，我已经都呕出去了。所以，我没事了，你把灯打开我要出院，你让我回去。”
说着，叶染摸索着去拔输液针，却被顾墨迟一把死命按住！
“别动！你干什么！”
顾墨迟抢过叶染的左手，用力按住她的针孔，“闹够了没有！”
“我真的没事……”
叶染压着胸腔内激烈充斥的罗音，死死摒着咳嗽。
“医生说你口腔内有扼压所致的创伤，上呼吸道有刺激出血的状况。但那是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咳血的！”
顾墨迟严厉地看着叶染：“你不要再想蒙混我。叶染，你到底怎么了？”
“我……”
叶染垂下眼睛，咬紧唇边：“我被顾擎川打了还不行么？爷爷葬礼上，湘书姐也看到了，你可以自己问她。”
顾墨迟倒吸一口冷气：“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我哪有时间和机会？”
叶染苦笑，“我去找顾擎川，因为我怀疑是他捅伤了温绮。他为了报复你妈妈，设计了这一切，然后用一张支票嫁祸你姑妈。那天在爷爷的葬礼外面。这期间，只有顾擎川一个人接近过我，以及我手里拎着的温绮的提包。”
说到这里，叶染深深叹了口气：“墨迟，我能力有限，我能帮你的……也只有到这个程度了。顾擎川是个变态，他恨顾家，恨到不择手段自损八百，也要跟你们对着干。我能说的都说了，你让我先回去吧。”
听了叶染的这番话，顾墨迟的心就像被猫抓一样，疼得阵阵猎猎。
就想起沈斌对他说的，叶染在前面被他利用着绑架着，为他深入虎穴，为他想尽办法去周旋卖命。
可是自己却早已运筹帷幄，一心牟利，甚至连她也一起算计进去……
“叶染……”
顾墨迟按住叶染的肩膀：“天黑了。要走也不能现在走，听话，先躺下。”
“天黑了……”
叶染喃喃自语：“是啊，我睡了这么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她有点累，有点渴。伸手在黑漆漆的床边摸索着，触到杯子。
哗啦哗啦一声，顾墨迟赶紧上手扶住：“当心。我来吧。”
他站起身，扶住杯子，然后准备去帮叶染倒水。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叶染有点无措地打量着黑漆漆的周围：“你帮我把灯打开就行。”
顾墨迟端着茶壶的动作一愣。
他略有几分差异地转头回去，看着叶染茫然无措的眼神，一瞬间，他的呼吸几乎凝滞。
“叶染，你说……什么？”
闻言，叶染心中顿时明了。
她的双手紧紧扣在床单两侧，深深抓紧，再紧紧地攥。
“我，我是说……你开个亮一点的灯。”
“这已经是台灯最亮的程度了。”
顾墨迟挑了挑床头按钮：“已经快十二点了，病房早就熄灯了。要那么亮干什么？”
他把水递给叶染，劝道：“你先睡一会儿，明天早上会有几个报告出来，到时候医生来查房，可能还有别的检查要做。”
“墨迟……”
叶染的眼底划过一丝清澈的泪痕，在台灯靡靡淡淡的光线下，我见尤怜。
顾墨迟心中一酸，上手抹去叶染脸颊的泪：“对不起，小染……”
叶染咬着唇摇头，破碎的哽咽压在喉咙口，“别说了，墨迟。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我变成怎么样，其实……也都和你无关。”
“怎么会和我无关？”
顾墨迟提高声音：“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顾擎川弄成这样。”
“我只是为了妈，为了顾家。不仅仅是为了你，而且……”
叶染勾了勾唇角，脸上溢出一抹破碎的笑：“其实你也不需要我多此一举的，对么？你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和计划，温绮包里的支票，不是顾擎川放进去的，而是你，我说的对么？”
顾墨迟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用力吞了下喉结。
“叶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