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她有什么资格被嫉妒
顾墨迟心想，你敢不敢说，答应我别走了？
如果这一刻叶染求他留下，别说答应一个条件，命都给她了。
然而叶染终究是叶染，顾墨迟了解她，她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你要是走了，除非真的放在我们之间这一段了，否则，答应我……就先不要回来了。”
说完，叶染就觉得顾墨迟的表情有点不对。
自己再细品一下，好像也有点不对？
这怎么听起来，就好像是在威胁顾墨迟不要走一样？
——你走吧！你走了就别再回来！
“叶染，你要是不想我走，就不能换句人话说说？”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走你的，我有我的生活。除非你能别再纠缠我，否则你就别回来打扰我。你——”
叶染试图解释，可是张煌无措的模样在顾墨迟看来，真的很受用啊。
比她刚才在自己身下那么无助的模样，还要受用。
顾墨迟把身子往床头边移了移，目光盯住叶染，“不回来打扰你是什么意思？怎么？你是怕我挑拨，还是怕我抢亲？下家找好了？”
“顾墨迟！”
叶染也是深深无奈了。
怎么就好像连句像样的遗言，都没办法对他像样地交代？
顾墨迟，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呢？
以前不相信她爱他，后来不相信她恨他。
那么再后来，他要怎么相信她死的时候，心里到底有他还是没有他？
罢了，只要他愿意相信，此时此刻他再次落在自己唇上的吻，依然让她没有办法抗拒，也就罢了。
“叶染，等我回来，好好对你行么？”
良久，顾墨迟放开叶染的肩膀。
“我帮你找到你的家人好不好？让鸿渐满世界帮你找。然后我重新去提亲，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温绮拥有的，我会让你也拥——”
话音未落，叶染猛地推开顾墨迟的胸膛。
男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没等反应过来，叶染已经逃似的下地，一头钻进了洗手间。
“叶染！”
“喂！”
隔间里传来令人心惊的呕吐的声音，顾墨迟敲不开门，心急不已。
“你怎么了叶染！叶染！你开门！”
“我没事……”
叶染跪在洗面台旁，好不容易才沉出声音。
她已经很努力想要克制这份悸动了，可顾墨迟又怎么会明白，今晚的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家人？
她近在咫尺的家人，却无法伸手企及。
她不能说爱，不能说团聚。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温绮窃据她的一切，享受着该属于她的爱，燃烧的却是她仅剩的一点点生命力。
“叶染！”
听着顾墨迟焦急捶门的声音，叶染很怕他一脚直接把门板踹翻了出去。
她拼命冲掉面池里猩红的血迹，泪水却忍不住狠狠砸落。
“顾墨迟，我不需要你同情我……温绮拥有的，你有什么本事能帮我拿回来？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一切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这么多年义无反顾的爱上你。
我又怎么会失去这一切？
叶染的哭声对撞在胸腔里，疼痛和绝望如紧咬着心脏的齿轮。
她想家，她想周栋青，周洛言。
她想过无数次与家人们团聚的样子，却从来没有一种预期，是近在咫尺却不能开口的痛。
“顾墨迟，你能不能跟温绮在一起……”
叶染抓着几乎要炸裂的胸口，颓然靠在洗手间的墙角。
她想，或许这个条件，才是她刚才最应该向顾墨迟提出来的啊。
“叶染，你说……你说什么……”
顾墨迟整个人都愣住了：“你让我跟温绮在一起？你疯了吧你！”
“我没疯！这是你欠我的！你必须跟她在一起！”
叶染泪水狂飙，整个人已经快要临近痴狂崩溃的边缘了。
顾墨迟你知道么？
只有你跟温绮在一起，好好在一起，让她幸福，让她满足……
她才能够代替我，善待我的家人啊。
我已经没有命去搏，去拼，去争了。
我想活，我想活下去。
顾墨迟，我没办法像你一样轻描淡写地对我说上一句‘妈最近身体不好，让我冰释前嫌去陪陪她’，我没办法告诉你，我也有家人，我也有最在乎最珍惜的东西，可我要死了，你能帮我照顾他们么？
隔着敲不开的门，顾墨迟只觉得心中一股前所未有的窒息。
他能感觉到叶染的绝望，一瞬间除了想要拥她入怀，就再也没有别的思量。
“叶染……”
顾墨迟靠在门上，细数着她的呼吸和她的哽咽，“叶染，你是不是遭遇了什么？这段时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
想起那封被沈斌拼了一天一夜才拼凑起来的遗体捐赠协议，虽然最重要的信息部分还是缺失了一大块，但顾墨迟已经看清了那份协议的主体抬头。
他原本打算过完年就去那家遗址机构问问清楚的，可是叶染越来越纠结的行为，越来越奇怪的举动，已经让他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叶染，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温绮她……她威胁你了？”
“没有！”
叶染厉声道，“顾墨迟你扪心自问，当年同样的话，你反着问过多少遍？温绮走了，你觉得是我逼得，温绮回来了，你又觉得我处处刁难排挤她。她得了癌症你觉得是我诅咒的，她癌症好了你又觉得我嫉妒她。我他妈怎么就那么没出息，这世上就温绮一个女的，我就得扯着她拎不清楚么？我没有嫉妒她，她没资格让我嫉妒，她——”
“啊啊啊啊啊啊！快来人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
给这个本应阖家团聚的年尾，画上了最诡异的一笔色调。
叶染登时制住情绪，起身推门出去。
顾墨迟当然也听得清楚，两人相视了一下。
“刚才，有人在喊叫？”
“好像是东边，东边宗堂那边？”
“来人啊！杀人啦！”
女人的声音又凄又厉，顾墨迟拉住叶染一并跨出门去。
“快！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