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他泯于众生
那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小姑娘，被顾墨迟的话逗得扑哧一声。
“顾先生，没有复婚证的，复婚也是领结婚证呀。”
顾墨迟的脸上微微尴尬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复婚的流程有什么不同？”
另一个工作人员是个干净帅气的小伙子，听到这话也笑了：“没有什么不同哦，唯一不同的就是，可能要重新追求一下您的太太？”
“多嘴！”
一旁的领导模样的中年人吓得直瞪眼，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也不问问这位顾先生是什么来路什么背景！
“顾先生，真抱歉，这两个新来的不懂事。”
“无妨。”
顾墨迟转身，看着叶染已经消失在大楼门口的身影，黯然牵了下唇：“他说的没错。”
顾墨迟提步追了上去，他以为叶染至少应该留下同他吃个饭的。
这么急着跑，赶着去投胎么！
顾墨迟走出民政局大楼，刚下打电话吼她一句，没想到叶染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前面的一个店铺门口，正在买奶茶。
“要么？”
叶染看到顾墨迟过来了，转头问他，“我请你？”
“不要。你最近，好像很喜欢喝这种东西？”
顾墨迟不解，上次找她给爷爷买礼物的时候，她好像也在那边喝奶茶。
“嗯，想吃甜的。”
叶染点点头。她听人家说过，癌症到了中后期食欲会很差，但唯独会馋甜的凉的，大冷天的也会很想要吃冰激凌。
顾墨迟看着叶染手里满满的一杯芒果冰沙，眉头微微一皱。
“你现在的身子，大冬天吃冰沙？”
然而叶染没理他，根本不接茬，“你还有事么？”
顾墨迟：“一起吃个饭。”
“那今天不行的，我约朋友了。”
叶染看看时间，还有不到一小时，从这里慢悠悠走过去正好。
“你还有什么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在顾墨迟的记忆里，叶染最好的朋友就是林子君了。现在林子君跟苏鸿渐去国外过年了，她还能有什么样的朋友？顾“以前顾氏的同事。”
叶染平静地说：“当然你也都认识，要一起去的话，我不介意。但她们介意不介意，我要问问。”
见顾墨迟冷着脸没有回应，叶染想了想，又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毕竟你现在已经不是顾氏的总裁了，而对于在职员工来说，她们只需要对现任总裁负责。背着现任老板跟前任老板吃饭，很忌讳的。”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差点把顾墨迟噎到心梗。
“那跟你吃饭就行？你不一样是前任老板太太？”
“所以我们这不是离婚了，我才约的？”
叶染刺溜刺溜地吸完了冰沙，看看时间：“你还有别的事么？我真的该走了。”
“沈斌说，你不接受香郁水岸的房子。”
这话，顾墨迟原本是想在来的路上就问清楚的。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赌气今天一定要离成婚。
有时候顾墨迟真的觉得，别看叶染从小到大都是那么温温润润的，其实她要是想在情绪上拿捏自己，对付自己，简直易如反掌。关键就看她够不够善良了。
“我觉得没必要。”叶染走到前面的垃圾箱，把杯子扔了。然后顺便过马路去对面的商业街，“我之后可能会离开宣城一段时间，出去旅游。说不定有好的地方，就定居了。”
“你不回来了？”
顾墨迟跟上去，心头一拧。
“暂时还没决定。”
叶染穿过马路，顾墨迟也跟着穿了过来。
其实他的车就停在刚才的路边，只是叶染没赶他，他也就这么顺其自然地跟了下去。
叶染不是没发现他跟着，只是但存觉得，自己跟了他十几年了，让他跟上十几分钟又怎样？
反正现在婚已经离了，她不差这点时间，跟这个男人以及在这个男人阴影下的自己，告个别了。
于是叶染放慢了脚步，口吻温温润润，就好像再见彼此时内心已经不会起波澜的老朋友一样，“我搬走，你可以让人重新装修一下，到时候温绮进来——”
“我不会跟温绮结婚的。”
顾墨迟攥了攥拳身，“我说过，我跟温绮之间的问题与你无关。如今你想离婚，是因为你不再想跟我在一起。我答应你，是因为我发现……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你这么轻松的样子，仅此而已。”
叶染一愣，旋即点点头：“那，真是谢谢你了。”
的确是今生唯一一次，顾墨迟会因为想要自己高兴，轻松，而为她作出一个决定。
顾墨迟继续说：“我在顾氏集团还有8%的股份，年后会公示出售。这笔钱的溢价，我会分一半到你的账户上。如果你坚持不想要香郁水岸的房子，我名下的其他几处不动产，会让沈斌整理一下，你挑个喜欢的。”
“墨迟，你不用这样。你忘了我自己有房子的么？”
七年前，顾墨迟叫叶染帮自己去定了一个新楼盘，原本是想要送给温绮的。
结果手续还没办下来，温绮就走了。顾墨迟什么都不想再管，全权交给叶染处理。
没办法钱都付了，叶染只能先自己登记备案了。
后来她提醒顾墨迟去处理一下，男人想了想，说，哦，要不算了，送你吧。反正你也快生日了，既然你不想再住家里，也不用自己出去租了。
那时候叶染就在想，她离开顾家是为了逃避温绮。如今有了新家，居然还是捡温绮剩下的。
“那房子现在有租客，我没赶人，先这么着好了。至于钱，我也有。之前那些积蓄，够我生活一阵子了。”
叶染说。
顾墨迟哼了一声：“一阵子才多久？”
叶染心中凄然，一阵子是没多久，但她的一阵子差不多就是一辈子咯。
顾墨迟冷冷反问，“你要是觉得股权兑现太慢，这张卡拿去。”
说着，他从皮夹子里抽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
“这里面大概有将近八百万，是我从顾氏离职，当月的薪酬结算。密码是你生日。”
叶染定定地看着顾墨迟，然后伸手接了，“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点，而不用再跟我跟到下一条街了，那我收了。”
闻言，顾墨迟站定了脚步。
前面是熙熙攘攘的商业街，下班高峰车水马龙。
每个人都好像又忙碌又充实，所有的不如意都隐藏在生计奔波的背后。
顾墨迟觉得，貌似就只有他一个人把这种失去的悲伤放大到了最大的限度。
或许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会真正失去叶染吧。
“那我回去了。”
“嗯，”叶染点点头，“开车小心。”
顾墨迟嗯了一声，转身。
两人之间拉开了距离，很快被那些忙碌的人影穿梭交错开。
顾墨迟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一句话要说，他凛然回头——
“小染！你今天真漂——”
可是身后哪里还有叶染的影子？
她消失在了这个繁华城市的中心地带，消失在了顾墨迟唾手可得的距离里。
行色匆匆的路人从顾墨迟身边擦过，偶尔撞过他的肩膀和手臂 。
没有人在意他。
没有人因为他长得英俊，高大帅气，出身高贵而在多看他一眼。
他泯于芸芸众生，曾经唯一一个会把他视若专属的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华夏商城的一家新概念火锅店里，几个年轻男男女女坐在雅座里，冲叶染挥手！
“叶总！叶总这边！”
叶染加快脚步，“来了！不好意思久等了！还有，别叫我叶总啊，叫姐。”
“哈哈，小染姐你今天可真漂亮！”
一个叫露露的小姑娘真诚地恭维起来，“话说你都走了大半个月了，怎么才想着跟我们约个饭啊？”
“因为今天正好跟你们前顾总离婚啊。”
一时间，场面顿时尴尬到连火锅都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