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你就是故意报复我的
沉默在病房里发酵，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变得很清晰。
顾墨迟缓了能有三分钟左右，才迟迟吐出下一句话：“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
叶染有问必答，心痛跟她的反应一样机械。
上个月……
顾墨迟点点头，他回忆起之前的种种迹象。
叶染越发苍白的脸色，还有她一直垫着的卫生棉，好像永远也来不完的生理期……
她不是来例假了，她只是流产了。
她甚至都没有告诉自己，就把这个孩子给做掉了？
顾墨迟的呼吸渐渐沉重，急促了起来。
他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想找个椅子坐下。
可是恍惚之间，手扶了个空。狼狈地碰翻了桌子上的瓶瓶药药。
顾墨迟想捡，可是弯腰到了一半，又跟魔怔了似的，突然抬起头。
“男孩女孩？”
叶染没说话，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心如刀绞。
“不是，你告诉我男孩女孩，我……我之前想了个小名儿……”
“顾墨迟。”
叶染紧紧咬着嘴唇，摇头：“还不到三个月，看不出来。”
顾墨迟愣了愣，哦了一声，继续低下头，去捡地上摔碎的瓷片。
他的手指难以抑制地颤抖着，捡了两次都没能捡起来。第三次，他不顾一切地攥住，任由锋利面割破掌心。
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他想到之前的每一次，每一次——
“你不是……一直吃药的么？”
叶染呼吸一窒，别开眼睛，“蜜月那次，我没吃成。”
“对，”顾墨迟攥紧手里的瓷片，红着双眼，连连点头，“对，对，那次没吃。你说的对，有了就打了……”
话音落定，顾墨迟突然甩手将瓷片狠狠砸了过去！
“叶染你他妈的真够狠！”
砰一声，瓷片贴着叶染的脸颊，砸在床头上。
一道清晰的血痕挂在叶染的脸上，也同时划开了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她恍惚抬起眼，面前的顾墨迟已是泪流满面。
他用沾满血的手掌用力扯开领口，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要发疯了！
“你是为了报复我，对吧？叶染，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对我！”
“墨迟……”
叶染的心脏就像是被瞬间挖了个洞，顾墨迟这一声又一声的控诉，如留声机一样在这个洞里反复回响。
她忍不住泪水，只能忍住真相。
“墨迟，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应该来到世上。”
“对！他不应该，他不配！”
顾墨迟振臂甩下一串淋漓的血珠，溅在叶染的脸上，他自己的脸上。
“他不配，我也不配。对吧叶染？我不配让你为我生孩子！我甚至不配知道他的存在！叶染……阿绮为了想要这个孩子，连命都不顾了。你却亲手把它打掉！你怎么会这么残忍！”
失控之下，顾墨迟上前一把抓住了叶染的肩膀。
他摇晃着她，泪水一阵乱飙。
分不清是她的，还是自己的。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当自己开始逐渐正视内心，开始相信自己是爱着她的时候，她要做出这样的事？
她是否真的在等待这一刻，等待着可以肆意报复自己的那一刻！
“叶染，你说话！你给我说话！”
“顾墨迟！”
病房的门被撞开，苏鸿渐的身影倏然闯入。
见此情景，他箭步上前拖开顾墨迟：“你疯了么！”
“我教训我的女人，关你屁事！”
顾墨迟推开苏鸿渐。
“顾墨迟你会说句人话么！叶染是子君的朋友，也是我朋友。我警告你别他妈犯浑，我对你不客气！”
“你警告我？”
顾墨迟冷笑，“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警告我？这个女人，她背着我打掉了孩子！阿绮为了给我生一个孩子，受了多少苦？可她竟然——”
“是么？你先能确定温绮的孩子是你的再说！”
苏鸿渐冷笑咒骂。
顾墨迟一愣，反手一记边拳扬在苏鸿渐的脸上！
“我艹！你——”
苏鸿渐哪里肯吃亏，本来就因林子君的事憋了一肚子的恼火，之前没打过瘾的他，撸起袖子就跟顾墨迟扭在了一起！
两个大男人就这个了你来我往地翻滚着，从墙边滚到地上，从床角翻到桌边。
哪有什么风度可言，不过是找一个宣泄的出口，彼此后很想狠狠打一架罢了。
“住手！”
叶染急得六神无主，“你们给我住手！”
可两个人都已经打红了眼，叶染的呼叫声很快便被淹没在一阵噼里啪啦的摧毁声。
直到她再次剧烈地咳嗽，咳到筋疲力尽。
“小染！”
苏鸿渐翻身停下拳脚，一把扶住几乎要从病床上歪倒下来的叶染。
看着她唇角腮边以及掌心的大片血迹，苏鸿渐大惊失色：“顾墨迟你够了没有！医生！快叫医生！”
顾墨迟从地上爬起来，定定地看了叶染一眼。
最后什么也没说，抓起外套扛在肩上，夺门而出。
“混账！”
苏鸿渐骂了一句，回头担忧地看着叶染，“小染你怎么样，我去叫医——”
“不用了。”
叶染抓住他，摇头，“帮我倒点水吧。”
缓了十几分钟，叶染终于平息了下来。
苏鸿渐靠在床头的柜子上，眉头深锁：“他以为你故意做掉的孩子？”
“嗯。”
叶染点点头，心口一阵窒痛，“医生随口说了句人工流产，他以为我是故意做的。但我能怎么解释？我总不能说我得了绝症，孩子自己流掉了……”
“昨天墨迟上楼去看子君，在病房外跟我说，他不想跟你离婚。等温绮……病愈也好，病故也好，他只想给她个交代。他说他喜欢孩子，但温绮的孩子他不能要，他想跟你生……”
苏鸿渐揉着太阳穴，却揉不开眉心的紧皱。
做为一个内心已经足够强大的旁观者，他依然无法平静地看待叶染和顾墨迟之间的纠葛。
“小染，你真的不打算跟墨迟说实话了么？”
“嗯。”
叶染点点头，“妈已经知道了，妈也赞同……瞒着墨迟算了。”
叶染想，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有妈妈的照顾，有朋友的关心，这已经比她之前预想的凄惨状况好太多了。
叶染长长出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了。君君怎么样了？”
苏鸿渐点了下头：“我下来看看你，顺便正想跟你说这个。君君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