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太苦了
如今太平盛世，对男女大妨倒不如前朝那般严厉，走在街上多的是女子。
也没用车，董三娘三人一路走过去，一边走一边看路边的铺子。
开铺子首先得地段要好，虽然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说法，可开在好地段上首先就成功了一半。
镇上熙攘，好地段上的铺子几乎开满了，一路上过去不是好地段没空铺子要么有空铺子但边上不是卖肉的就是卖酒的，董三娘和孙汝兰都不满意。
等都走到了李绣娘家，两个人都没有中意的。
李绣娘家的院门微微敞着，从外面就能听见从里头传来的动静。
董三娘侧耳一听脸色就是一变，连忙推开门走了进去，“师父，这么怎么了？”
李绣娘正站在天井里脸色雪白的与几个人对峙，靠着她站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家。
一见推门进来的是董三娘，李绣娘先是一愣随即勉强笑了起来，“三娘，你来了！”
董三娘小心翼翼绕过丢在天井中间那些被砸开的箱子，走到了李绣娘的身边，“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李绣娘还没说话呢，跟她对峙的那几个人开始嚷嚷，“李丽娘啊李丽娘，家里养你这么多年，还指着你养家呢！你好好的知府大人府里说不干就不干了，还说什么落叶归根，你让家里怎么办？”
孙汝兰和红鱼也都跟着进了门，红鱼是认得李绣娘，朝她行了一礼连忙走到董三娘身边无声问她，“没事吧？”
董三娘摇了摇头，只指指李绣娘。
李绣娘已经气过了头，只淡淡的道：“我从会绣花开始，就给家里挣钱，这么多年了不说给了家里几千两的银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把？现在我年纪大了眼睛也绣坏了，想落叶归根又有什么不对？你们凭什么还来找我要银子？我所有的银子都给了你们，你们还要我怎么办？”
和她对峙那几个人中有一个中年妇人，眼珠子咕噜咕噜直打转，“呵，你说没银子谁信呢？没银子你能置办下这么好的一处院子？先不说你在知府府里教小姐们刺绣，光赏钱就能得多少，把这院子卖了也值不少银子吧？”
李绣娘大怒，却硬生生忍了下来，“这院子不是我的，是我当年教董家小姐刺绣与她有些师徒香火情，托了她帮我寻个落脚的地方，她却好心将她家的院子租给了我。不信？这就是董家小姐，你们可以问她。”
董家虽是商户，可在镇上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家。
李绣娘提到了董家，跟她对峙的那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倒有些顾忌。
还是那个妇人，结结巴巴地开了口，“你说她是，她就是？说不定是你随便找个人来陪你做戏呢？”
李绣娘朝董三娘投来求助的目光，董三娘想到自己打定了主意要开的绣庄，一咬牙站了出来，“我就是董家的小姐，我爹是董思明，镇上人都认识我。若是你们不信，我们尽管到街上让人辩一辩。”
“师父没撒谎，这处院落本来就是我家的，是我娘家给我的嫁妆。本来不打算租出去的，我相公在镇上念书平时还可以来落个脚，是师父托人带了信给我请我帮忙，我念着与师父的师徒情分我才把这院子租给了她。你们若是不信，尽管跟我回去看租赁契书！”
董三娘生平没撒过谎，今天空口白牙对着几个满脸横肉的人撒起了谎，竟一点磕绊都没打。
别人不知道，其实她后背的衣衫都汗湿了。
孙汝兰虽然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她心里清楚董三娘的嫁妆里根本没有这处院落。
可董三娘都愿意帮忙说谎了，再看那几个人看着就不像是好的，所以，无论如何这个谎都得帮忙圆好了。
“我是她大嫂，我娘家姓孙，前门大街上孙家布庄就是我娘家开的。若是你们还不信，尽管上孙家布庄去问去。”
因为今日要出门来见一见李绣娘，又是端着请人当绣娘的心思，所以两人出门都是好好拾掇了自个以示尊重。
两人都是一身缎子，头上插的手上戴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来的。
那妇人眼珠子转了几圈，突然拍手道：“原来是我们丽娘的徒弟啊，这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不是？那咱们可不就是一家人了？也该亲香亲香不是？”
上来就要拉扯董三娘，还想来捋董三娘手腕上的玉镯子，董三娘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
正要躲闪，站她身边的红鱼却一把推开了那妇人。
她力气大，那妇人踉跄了几下险些绊一跤，不怪自个无礼还怪红鱼，“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孙汝兰冷哼了一声，“青天白日的，你们想干嘛？我可告诉你们，我娘家哥哥可是在衙门里当差，不怕的话咱们衙门里走一趟？”
她娘家哥哥的确在衙门里当差，是个捕快。
平头老百姓没有一个不怕当官的，那妇人揉着被撞疼的腰再看看孙汝兰的气势，心知今日讨不了好。
反正李丽娘落脚在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先放她一马，下次再来找她算账！
这妇人和其余几人打了几个眼色，都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这些人的背影都消失不见，李绣娘才一下瘫软在了地上。
“师父！”
“师父！”
不等董三娘去扶李绣娘，先前靠着李绣娘站着一声不吭的姑娘已经扶了李绣娘起来。
李绣娘勉强站起来之后又朝董三娘郑重地行了一礼，苦笑道：“真是委屈三娘你替我撒了一回谎。今日真是幸亏你来的及时，不然我……”
董三娘倒是知道些李绣娘的情况，摇了摇头，“这算得了什么？师父您言重了。”
李绣娘想笑却忍不住滑落一行泪，“今日要不是你来的及时，只怕我这些年辛辛苦苦挣下来的这点家当都要被她们搜刮完了。”
董三娘见她还是脸色苍白一副几乎站不稳的模样，连忙上去扶了她一把，“师父，总得想个法子，不然她们……”
“落叶归根，落叶归根……”李绣娘无奈地摇了摇头，“若不是因为这点念想，我怎会回来？可一回来又要被她们给……”
说到这，李绣娘再忍耐不住泪流满面，“这些年我虽然一直在各户人家里教刺绣，束脩要的不低，我日常还绣了绣件拿去店里买了，可就这样我奔波这么多年又挣下了些什么？”
“除了当年偷偷省下银子托了你爹帮忙买下的这间小小的院子，再不过随身的一些养老银子……这么些年，辛苦攒来的几千两的银子都被他们给挥霍完了。”
“三娘，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上辈子没修才投的这样的胎？就因为有这样的亲人，我甚至都没有嫁人。”
“做人真的太苦，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