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压抑

这世上，再没有比钱更恶俗的东西，也再没有比钱更高雅的东西了。这两者的区别在于，你是否缺钱。有了钱，可以送走恶俗，买回高雅。没有钱，无论你做出多么高雅的行为，总有人会认为那是恶俗。

在天性门骷髅三兄弟眼里，我的确是个又丑又穷的家伙，要靠他们的接济才能活下去，事实上看上去也确实如此。所以在我举手表示我要通过天性门的绿色通道加入门派之后，他们三人的眼睛都瞪得好像是十五的月亮——真他吗大。

小红围着我看了又看，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道：“小黑，你不是发传单发迷糊了吧？你不是很穷吗，哪来的那么多钱？”

我心想，他们是因为我穷，看我可怜，才带我玩，我如果告诉他们我有百万存款，那就极有可能激起他们的仇富心态，并因此不带我玩，思及至此，我便道：“其实那钱也不是我的，是我姐给自己攒的嫁妆，她对自己的控制力没有信心，所以让我代为保管。”

小红道：“原来是这样啊，可是你要是把你姐的嫁妆给花了的话，那她结婚时候怎么办？”

我说：“大哥，你不是说那五万是保证金么，保证金的话，不是都能退么？”

三人互视一眼，小红道：“别人的保证金能退，我们的保证金是退不了的，我们是假借收保护费的名义来收人，那钱，就类似于是门派建设基金，不会退的。”

我愣道：“大哥果然坦诚，连这都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了，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收取入会费，或者门派建设基金呢？”

小红摇头道：“那样不就显得我们很穷了吗？我们虽然没钱，可是人穷志不穷，不能让外人看出我们很穷，所以一定要打肿脸充胖子。”

我称赞道：“贵门派的逻辑果然是清新脱俗，我第一次知道人穷志不穷是这么干的。”

小红担忧道：“小黑，你这样的话，对你姐姐可不好，她到时没有嫁妆了，可是要嫁不出去的。”

我说：“大哥放心，她至今还没找男朋友，等她结婚早着呢，我争取在她结婚之前就把钱凑齐。”

小绿难过道：“可是，要发多少传单才能凑齐五万啊。”

我拍拍小绿肩膀，道：“三哥，也并不一定非得发传单才能赚钱。”

小绿愁眉苦脸道：“难道还有比发传单来钱更快的吗？”

我问：“你们除了发传单，没干过别的么？”

小绿道：“当然干过，我们可不是那么死板的人。”

我好奇道：“我就知道三位哥哥头脑灵活的很，请问你们还干过什么？”

小绿道：“我们可是涉足过各种行业的，比如我们发过健身房、游泳馆、饭店、儿童乐园、辅导班等等等等的各类体验券、打折券、优惠券。”

我说：“那跟发传单有什么区别……”

小绿道：“那当然不一样，这样我们可是横跨多个行业了，获得了很多愉快的体验！”

这兄弟仨这些年看来没干别的，竟是发传单了，不过这样也能彰显出他们专一执着的人性光辉。我们四个人又在马路牙子上追忆了一下过去，展望了一下未来，随着夜幕降临，我的心情也宛如那夜色一般，渐渐涌上了一丝昏暗之色。他们三人的对话不再让我兴致盎然，回忆不再美好，未来也不再光明，取而代之的，是沉寂在心底的落寞与孤独。

此时此刻，小贩不知疲倦的叫卖声和小吃摊上吆二喝三的欢笑声，在我耳中交相晃动，不远处马路上还有各类品牌汽车刺破夜空的鸣笛……一切都是一副标准意义上的人间模样。

可是，我虽身处在喧嚣的闹市之中，心中却如深山寒潭里的水面一样，清冷且孤寂。我尝试着让自己笑起来，尽量去贴合这份人间的欢闹，可是无论我怎么扭动自己的皮肉，感觉那张脸如同纸板一样僵硬。我知道，我此刻大概是融入不进这个世界了。

而我心中所想之地，却是城南二厦的那片空间，那里曾充斥着我的过去和未来，我心中像有一只极长的手，伸出去拉住了我房间里的门把手，拼命把我往那边拽去。

在同他们一起抽了一支烟后，我婉拒了跟他们睡在一起的邀请，同骷髅三兄弟道别，并约定第二天上午带钱去找他们，现场办理入派仪式。走之前，我和小绿交换了衣服，穿上了他的非主流杀马特的牛仔套装，再配上我那于谦的头型和宋小宝赵四结合体的脸蛋，还真有点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尚青年扛着录音机浪在大街小巷的味道。

我打了辆车到了二厦，下车之后，望着那熟悉的街道与楼房，我心中的压抑莫名的舒缓了许多。我不由自主地走向叶寒的超市，距离门口十几米，我就看到这东山超市里焕然一新，完全变了个模样，货架全部换了新的，上面的货品也摆得满满当当……不过是十几天的光景，小火柴就将这超市打点的如此有模有样，还真是个商业小奇才。

我犹豫了一下，径直走了进去，我想检验一下以我现在的这副形象，能否被认出来。我进去的时候，小火柴和她的外甥彤彤正在忙着整理新上的蔬果，她姐姐杜琪丽则在另一侧帮着擦拭着货架酒水上的灰尘。我也算是个招财宝宝，随着我走进去，立刻有几个客人也随之跟了进来，小火柴她们连忙热情的招待去了，经过我的时候也微笑着冲我打招呼：“大哥，需要买点什么？”

小火柴看到我脸时，没有丝毫变化，那就表明是没有认出来的，我心中松了口气，故意压低嗓音道：“那个，吃完饭下楼随便转转，没关系吧？”

小火柴笑道：“嗨，您随便转，转熟了，下次缺什么就来拿哈。”

看人家这服务态度，比之老叶，那是天上地下的区别，很快，小火柴就忙着去张罗那几个顾客去了。我悄悄走近杜琪丽，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和身型，发现杜琪丽现在比刚来的时候脸色还要红润，身型也站得很稳了，完全不像是个在一个月之前还身患重疾之人，那可是要人命的红斑狼疮……秦楚的医术真不是盖的，单从我离开前后杜琪丽的变化而言，她的病情必然是又有所好转了，这也就表明秦楚回来过，还给杜琪丽开了药，不然是不会恢复那么快。

我又向楼梯处靠近了一些，仔细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一股中药味。

“你好，请问您需要什么，我可以帮您找。”这时身后的杜琪丽看到了我的运动轨迹，走过来冲我笑着说。

我连忙道：“没事没事儿，第一次来，就是先转转，看看都有啥，你们这二楼是卖的啥啊？”

“不好意思啊，二楼不是经营场所。”杜琪丽微笑道。

“那我就不上去了，寻思上去瞅一眼呢。”我借机离开了楼梯，到门口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麻烦问一下，你们之前不是有个男老板么，现在去哪了？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

小火柴一边给顾客找完零钱，一边对我笑着说：“您说叶老板啊，我是他的员工，这两天我也没见他呢，他最近好像是有什么事儿，一直没过来，您有什么事儿可以告诉我，回头我转告给老板。”

我摇摇头说：“没事了，就是看到换了人了，顺嘴问一句，你忙吧，下次再来。”

在超市里的对话，我都是使劲压低着嗓子说的，生怕她因为耳熟会多看我几眼，不过我和小火柴从认识到现在也没说过多少话，即便是我以原声说话，恐怕她也无法分辨吧。

从超市离开后，望着随后络绎不绝走进去的顾客，我心中很是欣慰，原本雷厉风行像是小太妹一样的小火柴，现在竟然变成了这么一副温柔懂礼的模样，这姑娘还真是天生的买卖人，就她这个干法，在钱的方面，绝对能撑起她们这一家。再加上有秦楚给她姐姐治病调理，这一家人算是“活”过来了……真好。

走出门，双脚就不知不觉的像公寓入口走去，到这时，我才突然想起了阿月……不过秦楚既然回来过，说什么也应该回去看一眼吧，那货应该饿不死。

还没走进公寓，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烦不烦呀，我这是出去工作，你给我拿俩肉包子是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