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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记忆

迷迷蒙蒙中似乎是在梦中进入了一片冰雪世界,暖阳下银装素裹的田野和村庄晃人眼睛。

田间小路上,一大一小两只棕熊……哦不,是一精致妇人牵了个瓷娃娃般的小女孩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清扬欢快的儿歌在这旷野中传出老远。

“喂……”

听到远远的一声呼喝,小丫头激动的喊了声“爸爸”便撒手迎着跑了过去,没两步却一头扎进雪地里,呜哇着被薅出来后依旧兴奋地着急忙慌往前扑。跌倒,爬起,如此几次男子已跑到了近前,一家三口紧紧相拥喜极而泣。

画面一转,父亲嘘声悄悄喊醒了小丫头,天色青灰还未放亮,拿了铁锨提了小桶兴冲冲地出了门。

一个大大的雪人承载了两人一早上的欢乐,不知何时女主人也加入了进来为其装扮,不知怎地,又打起了雪仗。

画面再转

春日里阳光灿烂,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盛放,一块毯子摆在草地上,父亲忙碌着,妻女畅快悦耳的笑声由远及近,小女孩钻出花田一下扑进父亲怀中,吃喝玩乐好不惬意。

……

随着一幅幅场景如影片般不停播放,所有故事的主角——那个小女孩慢慢长大。

“小雪,是你吗?”看着豆蔻年华青葱玉立的少女甩着马尾走进医院,睡梦中的麦哲喃喃自语,一颗珠泪划过脸庞跌落枕上留下一点冰凉。

芳华易逝,岁月易老。洁白的病房里,欧阳雪记忆里不时就会出现的美貌妇人静静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洁白布单缓缓覆面,麦哲暗叹:可不就芳华易逝吗!

阴郁悲凉的环境让人颤栗窒息,麦哲不敢看小雪此时的情状,只那被压抑着的撕心裂肺的嚎哭便令他心如刀割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这一场景结束,下一幅仍旧让他不忍直视。

父亲欧阳末性情亦是大变,工作丢了学会了酗酒。清醒的时候拉着跟母亲几分肖似的欧阳雪哭诉衷肠,醉了就把这曾经最疼爱从未伤害过的女儿视为取代了爱人生命的克星随意打骂。

“强直性脊柱炎……”

“遗传……”

“活不过二十八……这女人算活的久的了!……可怜了小雪啊……”

碎片化的信息以一纸报告、街坊流言、偷听亲友长辈谈话等各种形式汇聚。

欧阳末终究还是沦为了扶不上墙的烂泥,痴情的他为已故的爱人放弃了所有。在卖了房子,消费甚至借贷了所有亲友的信任后消失在了茫茫人海流浪去了。

能放下债务不追责于欧阳雪的亲友已经算很不错了。但她背负的依旧有够沉重。

“她活的已经够累了。”再次回想起姚子羚的话,感同身受。

猛然发觉,以母亲的死为分割线,欧阳雪的人生被分成了两个极端。之前是几近完美无憾的童年少年时光,之后是家庭只零破碎伴随着流言蜚语负重前行。

时间流逝光影转换,转眼间少女亭亭玉立,独自踏上去往另一座城市念大学的列车。

这一刻的欧阳雪,眼角噙着多年未曾流过的泪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并且愈发明艳及至灿烂辉煌。

再也不必承受刺耳的非议和扎心的目光,麦哲也替她感到一阵放松。

下一刻,欧阳雪坐在公交车上,热情开朗地跟四周初识的同学互相认识谈天说地。

交通拥堵,顺着欧阳雪的视线可以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座石桥,正是学校大门前不远的那座。

不多时,车子挪到了桥上,这时前面那辆公交车下来一位翩翩少年,背着行囊一路回折。

麦哲当然认得那人正是自己,心中恍然,原来那时自己无意中就已经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啊!怪不得社团迎新时她竟主动靠近自己。

他当然记得那天正是新生入学的日子,公交车里看到一位耄耋老妪吃力的蹬着满载的三轮车,趁堵车等待的时机央求司机开门下车跑去推了一把。

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小小善举竟然间接成就了两人的姻缘。

之后的记忆大多是两人共同的美好经历。以欧阳雪的视角再回顾一遍也别有一番意趣。

原来在两人确定关系的时候她竟存着毕业就分手的心思,不想拖累自己,更不愿重蹈母亲的覆辙。

原来她答应自己的求婚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个浪漫的回忆。

原来她整日里那么忙碌是有兼职工作的原因,更是不想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她是把每一天当做生命的最后一天来度过。

原来毕业就结婚也只是托辞,她早存了毕业就消失在茫茫人海的心思。

原来学校门口卖袜子的老奶奶就是那天自己帮忙推车给她留下美好印象的见证人。自己只是帮老奶奶上了一道坡,而她却一直身体力行地照顾着老奶奶的生意。

……

原来自以为最了解的爱人竟然隐藏了这许多心事。

直到华山之行后的分别,麦哲陡然发现她竟然直接回到了学校。没多久便感冒了,无人照料。

是啊,她已经没有家了,又能回哪里呢?

梦醒,脸颊一片冰凉,枕头已被泅湿一大片。

看一眼时间,大年初一凌晨五点,手机屏幕亮光熄灭,只余窗外一抹雪色,黑黢黢的房间里麦哲茫然四顾,心无所依,忍不住又是潸然泪下。

捱到天光方亮,外面传来父母早起的动静,麦哲才神情一动,回过神来,胡乱趔上了衣服抢到了门前。

手搁在把手上却又止步,略做沉吟,回身整理了着装收拾了行囊才出得门来。

“哟,不容易啊!大年初一起这么早。”老麦看着电视刷着牙回头一瞥。

母亲闻声也提着菜刀出得厨房,上下扫了一眼,疑问道:“儿子,你这是要出门?”

“大过年的不在家好好儿待着这又是要去哪儿啊?”待到回了厨房说出下一句话已尽是不满,菜刀剁在砧板上duang duang duang声不绝于耳。

无奈,背包搁在沙发上,只得跟过去好言相告。

“……您那儿媳妇生病了没人照顾,那么漂亮一姑娘这时候您儿子要是不好好表现,这煮熟了的鸭子要是飞走咯岂不可惜?”

“她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这大过年的还一个人在学校住着呢,您说可怜不可怜。”

“她妈妈去世了,她爸……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没听说有兄弟姐妹。您放心,找机会我给您打听的清清楚楚的包您满意!”

“我也想啊,放假时我就跟她提过了,她不愿意啊!”

“行,没问题!这回她要是再不愿意我给您打电话您亲自邀请她来咱家过年!”

终于把母亲哄的破涕为笑麦哲着急忙慌地拎着包就走,没出门又折回来,“妈,先说好她要是还不肯来您可不许生气啊!毕竟人家现在是病号吗!”

“有了媳妇忘了娘,我咋生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母亲佯怒叹骂声中,麦哲觍着脸嬉笑着,跟父亲打了个招呼得了句‘注意安全’这才踏上旅途。

网上订了机票,九点的飞机还不算太晚,看着手机里所剩无几的余额麦哲陷入了犹豫。

没钱了,这可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