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未尽之言（二）
寒风一下子猛烈起来，吹开了屋中关的并不牢靠的门窗，寒意顺着风将温热的御书房重新变得冰冷起来，皇帝拢了拢身上的长袍，低头看向伏身不起的二人。
“你又在怕什么？”
冷风顺着晟皇的话语钻进苏弘的耳里，发人深省。
“臣蜉蝣之身，若为陛下效命，乃臣之幸事。”
苏弘听着自己嘴里吐出和平常无异的声音后，忽然笑了，他直起身子望向帝王，同一时刻，苏祁的脸色骤变，顾不得尊卑秩序，向来有礼的苏家二公子猛然喝道：“不可。”
“有何不可？”
等着他这话说出口的晟皇毫无缝隙的接上了他的话：“朕任命一臣子，你情我愿之事，二公子觉得何处不妥？”
他对苏祁带上了敬称，二公子沉默了好一会，不顾礼仪的站了起来，走到墙边关上窗户，将满屋的温暖重新带了回来。
苏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才有闲暇看向晟皇。
“陛下明知不可为的事情，为何还要多嘴问一句？”他收起谦逊，“臣虽不比世子聪慧，这些年来也恪尽职守，明主受弊，臣自当谏言。”
他复又走到他的身边跪了下来：“万望陛下三思。”
皇帝看向苏弘：“你怎么想？”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苏弘明白，他并不是想要一个答案。
“今日臣谏言之事，日后定会一刻不停的摆上陛下的御案，若想日后不被打扰，不如早下决断。”
事情至此，已经逐渐明晰。
案牍之上，天子面前，苏弘并不是要为那个男孩求一份公道，而是为他寻一份死路。
苏祁的心中霎时一寒，他想起南阁里，苏弘说的话。
他说他有让陛下一定改变主意的想法，只是他不能做。
陛下的想法是什么？
杀他？留他？
今日苏弘做的事情究竟是坚定了他的想法，还是真的动摇了天子之念？
他想起苏璃今日红的耀眼的衣裙，大殿之上，晟皇因一件衣裙赏了无数人求而不得的大家真迹。
是恩赏还是警告？
他想起南阁里，苏弘对他说的监视景的原因，想起街上那个孩子如玉般的身影，年岁不大，已见傲骨。
他同苏弘还是不同的。
一人是贵族之子，无人敢犯，一人身居陋室，任人可欺。
皇室的权威之下，陛下究竟怀着何种心思去看待这个私生子？
女子的柔情之中，究竟是什么让景遗落在外七年，又让陛下苦寻七年之后，宣布他毫无继承的权利？
苏祁闭上眼睛。
层层疑惑最终汇聚成了女子冷漠的容颜，压得苏祁喘不过气来，不自觉的震颤。
她想要的又是什么？
是一位智商异于常人的少年天子，还是还未曾露面就被遏止的私生子？
“苏弘。”皇帝开口了，苏祁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你的母亲对景知道多少？”
晟皇第一次说出他的名字，不是用“他”代替。
“很多。比陛下还要多。”苏弘没有任何迟疑的说出了准备已久的答案，“是让他活着死还是活着生，陛下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