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污蔑（下）
孟繁星又试了两次，终于一股坐起爬上了火炕，把自己挪到了顾砚闻的正面。
男孩紧咬着唇，眼泪却不断地往下掉，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示意当注意到自己面前多了个雪白的小团子的时候，男孩愣了一下，擦了擦眼睛。
“妹......妹妹？”
明明只是一个上午没见，可原本清脆空灵的少年音却变得十分沙哑。
“哥哥，松宝，不哭，不哭。”
孟繁星站起身子才比顾砚闻高出了一点点，她看着顾砚闻还在不断掉落的泪珠也慌了神，伸出小手不断地帮他擦去。
挪到了正面她才发现，顾砚闻也很瘦，因为在冬日平时穿得多，她从未注意过这一点。
“妹妹。”
看见孟繁星，顾砚闻拼命想扯出一个笑容来，却发现眼泪似乎更加的汹涌，只能侧过身去不让孟繁星看见这么狼狈的自己。
“哥哥，不疼，打哥哥的都是坏人，等繁星长大了，帮哥哥报仇。”
孟繁星这一次没有强硬的让顾砚闻转过来，目光落在他悲伤的青紫上，离得近了，那两道伤痕看起来更加骇人。
她伸了伸手，最终没敢落上去，只是扶着顾砚闻的肩头，在他的伤痕上轻轻吹起。
“繁星给哥哥呼呼，不疼，很快就会好的。”
说着说着，孟繁星也有些哽咽。
她原本不是个情感脆弱的人，但许是换了一个小孩子的身体，也可能是因为受伤的人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她心里竟也堆满了委屈。
为英子婶儿，也为了顾砚闻。
因为顾砚闻是坐着的缘故，虽然只高出了一点点，但孟繁星还是能从后面环住顾砚闻的后背，为了不压在他的伤痕上，孟繁星尽力踮起脚尖，虚虚的抱住了顾砚闻。
还带着温度的水滴偶尔砸在孟繁星的手上，和顾砚闻有些发冷的身子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她没有擦去，只是努力让自己在不碰到伤口的情况下，能传递一些温暖给他。
她不是很会安慰人，尤其是朝夕为伴的小孩子，她只能用这种方法给予他支撑。
“爹爹不要我和娘了，奶奶是坏人。”
半晌寂静的房间中传来顾砚闻小声的呜咽，他冰冷的手覆盖在了孟繁星温软的小手上。
“不会的，顾叔叔是军人，军人不会听坏人的。”孟繁星心里一抽，她能讲出无数的大道理，但她知道，现在无助害怕的顾砚闻听不懂也听不进去，她只能用最简单的话语安抚着他。
“席家宁你管好你自己家！管好你儿子！要不是他和那个贱人有一腿，怎么可能天天照顾别人家的儿子！还有你，你个傻瓜啊！你要为娘怎么说！说不定你还被忽悠着养了别人的儿子！”
另一边的骂声越来越大，就连孟繁星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猛地松开手，捂住了顾砚闻的耳朵，却能明显察觉到他的身子开始颤抖。
空气中依稀散发出一股轻微的铁锈味。
她都能想象到她的小竹马咬破了自己嘴唇的样子。
“还有那个姓李的！就是你儿子介绍来的！要不是和那个贱人有一腿凭什么全村那么多种果子的，偏偏收购你们孟家和那个贱人的果子！”
“哥哥，你知道吗，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国家，在那里生活着人们都每天都能活的很开心，他们可以经商、读书、学医......”
孟繁星阻止不了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只能贴在顾砚闻耳边给他讲自己上辈子的世界，那个很久很久以后的世界。
“你究竟讲不讲理！这些年是英子照顾你！给这个家赚钱，不然你以为按照你每天都吃鸡蛋，每顿都吃肉的吃法，他顾文天有多少津贴让你挥霍！”
“你天天就念叨着出身，出身，儿孙自有儿孙福的道理你不懂吗！出身可不能否认你家儿媳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好！”
她听见忍受不住的蒋珍美和席家宁厉声斥责着顾老太太。
“那里的人们不会歧视任何人，不管出身，不论贫富，只要你有本事，不管是只能养活自己，还是震惊世界，人们都会尊重你......”
外面的争吵还在继续，孟繁星红着眼眶给顾砚闻描述着未来世界所有的美好。
顾砚闻就算再懂事终归还是个不到四岁的孩子，她不想因为这样一个奶奶，就在他心底埋下人有尊卑贵贱之分的种子。
人生而平等。
就算这个时代有一些错误，但错误迟早会被纠正，可因为这些错误而受伤的人们，他们的伤口却未必会愈合。
“够了娘，你知不知道我从来都不觉得英子丢人，恰恰相反，今天最丢顾家人的脸的是娘你啊，娘......”
“好啊你！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个白眼狼！联合外人欺负你娘我啊！我给你主持公道你不要，我一头撞死好了！”
“娘，不行啊，娘你被这样！”
屋外似乎更加兵荒马乱，孟繁星已经口干舌燥，但还是坚持给顾砚闻念叨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帘突然被人掀开。
“松宝，走，娘帮你穿衣服，和娘，繁星？”徐英莲红着眼眶，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去，她背着个包裹走了进来，看见孟繁星愣了一下。
“繁星？你怎么在这？”帮她拿了一个包裹的蒋珍美看见自家本该在家里的女儿也愣住了。
孟繁星回头，眼眶同样是红的，两个母亲这才注意到她捂着顾砚闻耳朵的样子，心头都是一酸。
“英子婶儿，娘。”孟繁星打了个招呼，放下手，挪到顾砚闻身前，男孩虽然没有再哭，但双目红肿，满眼泪痕，嘴唇也被自己咬破了，她把自己的小手塞进顾砚闻的手里。
“我睡不着，就跑来看看哥哥。”她能看到徐英莲也比顾砚闻好不到那里去，她朝徐英莲伸出手，后者也抱住了她。
“珍美，我真是嫉妒你有个小女儿。”感受到孟繁星尽力拍打自己的后背，徐英莲勉强笑了笑。
蒋珍美上前一步帮后背受伤的顾砚闻穿上衣服，眼含泪水笑道，“嫉妒什么，我的就是你的！我还羡慕你有个懂事的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