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夜游神，是民间信仰中的司夜之神。
关于司夜之神的记载，最早见于《山海经·海外南经》，说有神人十六位，彼此胳膊相连，为天帝司夜。
在民间传说中，夜游神是一位公正、善良之神。
巡夜时常将民间百姓的冤屈之事禀报给天帝，使正义得到伸张，恶人得到惩罚。
我小时候，爷爷就曾讲过一个关于夜游神的故事。
古时蜀郡益州，有个秀才叫司马貌，空有一身才学，到了五十岁还不得出身，屈埋于众人之间，心中怏怏不平。
一日醉酒，写了一首《怨词》，其中有两句是这样的。
“善士叹沉埋，凶人得横暴。我若作阎罗，世事皆更正。”
吟读数遍后，将诗稿焚烧在了灯下。
不料此事被巡夜的夜游神撞了个正着，于是马不停蹄的奏知了玉帝。
玉帝闻之大怒，要治其罪，后听太白金星劝告，让司马貌代理阎王半日，观其能力与品性后再做处置。
司马貌果然不凡，半日时间就把各种大案判得清清楚楚。
玉帝见他能体现天地无私，就叫他转世为司马懿，将三分天下收拾归一。
当然，故事终归是故事，尤其是流传于民间的，很多更是存在着杜撰的成分。
但以我道门中人的了解而言，可以确定两点是真实的。
第一，民间之中，人们对夜游神确实是极其敬畏的。
第二，夜游神也确实是巡夜之神，但并不是为了侦知百姓冤屈，而是为了巡视城隍土地，履行督查之责。
而且也并非十六位胳膊相连的神人，而是纱帽宽袍，气象雄阔的样子。
一手握朱笔，一手持卷簿，用来记载城隍土地的功过。
不同于昨晚请城隍和土地，请夜游神我还得准备些东西。
香，烈酒，以及一缸清水。
因为各路仙家身份不同，司职不同，请其现身时所设的法坛也不同，同样所需要的贡品也各有讲究。
香和酒，孝敬的是夜游神，而清水则是给它所乘之马。
准备这些东西不难，香我随身就携带着，至于酒和一缸清水，直接从陆家取来用就是。
法坛，我设在了陆家的大宅外面三岔路口上。
一条通往湖泊，一条通往后山，一条通往别墅区的入口。
焚香净手，我深吸口气念出了请神咒。
“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紫微宫中开圣殿，弟子十三请神仙；千里路途香伸请，司夜之神来降临。急急如律令。”
口中念完的刹那，我将写有名字的符纸抛了出去，这是告知请神之人的身份。
与此同时，我也打开了道家天眼。
符纸急速的燃烧熄灭后，我看见灵光直奔别墅区的入口，隐没在夜色中之后，一匹高头大马缓缓显露了出来。
大马通体乌黑，披甲而行。
在马背上，坐着一位身材高大之人。
如我记忆中的一样，头戴纱帽、身着宽袍，仿佛巍峨的山岳，散发着纯正的神祇之气。
他手中拿着记录功过的笔卷，像极了阴司中的黑面判官。
“弟子十三，见过司夜神君。”
按照爷爷的说法，夜游神很神秘，所履之责也很重要，不过其实力却很有限，真要拼命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但他毕竟是有着神位的，尤其是以我道门中人的身份而言，是必须有所敬畏的。
请神这种事情，我做过不止一两次，按照正常的程序，当我行礼之后，他应该驱马来到近前才对。
即便是有些事情无能为力，至少也得享受了请神的贡物，毕竟我请神、他现身，这是一种双向的契约。
让我意外的是，他现身是现身了，却停在路口一动不动。
不得已，我只能再抛出一道符纸，继续躬身行礼。
“弟子十三，恭请神君。”
这次，依旧没有反应。
我从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现身了却不应不答，难道是嫌我做法请神的规格不高，有慢待之嫌？
可一个小小的夜游神，还想让我三叩九拜不成？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来了几分火气。
用爷爷的话说，敬着你，你才是神，不敬的话，最多算是个“有编制”的精怪。
既是精怪，我道门之人就能以法伏之。
念及至此，我直接取出了铜钱剑，如果他还对我不搭不理的，就只能来硬的了。
剑身折射月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我总算听到了他的回应。
“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谋害本神？”
这下，把我听愣了。
谋害？
什么意思？
于是不解的问了一句：“神君此话何意？”
“真意。”
夜游神冷哼一声，抬手环指一大圈。
“开坛做法之前，你可知此处无城隍、无土地？”
“当然知道。”
我不假思索的回应，心中也腹诽不已。
如果有城隍和土地，用得着又摆酒、又备水的请你个夜游神？
刚想到这里，夜游神怒斥声就落在了我的耳边。
“既然知道此处是无神之地，为何还要请本神现身？”
“观你根骨气息，应是出身正统道门，莫非也要学那歪门邪道中的败类，欲行不轨、亵渎神威？”
卧槽……
我是真没想到，夜游神的嘴皮子会这么利索，三言两语就扣下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这要是坐实了，我以后还怎么在道门中混？
无奈之下，只能做了一番解释。
听完，夜游神的语气总算有了些缓和。
“念在你见识浅薄，属于无心之过的份上，本神君今日不予追究。然所欠贡物，来日必须偿还。”
“加倍偿还都行，前提是神君必须帮我解开一个疑惑。”
这夜游神哪里像神，分明就是个不走空的贼。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贡品呢。
“讲。”
夜游神，有了些不耐烦。
“我的疑惑是，到底是谁，让这里成为了绝神之地？”
我承认，鬼婆子很强，但我绝不相信，她能强到把这里变成夜游神都不敢涉足的地方。
如果城隍和土地真是被赶走的，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山里面封着的那位。
而这，也是我问夜游神问题原因。
从他的嘴里，探听下山里那位的底细，从而方便接下来行事。
然而夜游神并没有给我满意的答案，而是说了一句似有另指的话。
“本神君并未享受你的香火贡物，照常理不能泄露天机。但念在与白发麻衣有一面之缘的情分上，便提点你一句。”
“什么？”
我没想到，这家伙还见过我爷爷。
夜游神看看我，又看了看那巨大的山崖，留下一句话消失在了夜色中。
“今日果，往日因，解铃还须系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