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还能活多久

这样算得上隆重的宴会，赴宴之人中不乏到了年纪却尚未议亲的公子小姐，拜过月神之后，便是入席同坐欢饮。其间有歌舞助兴，若有兴致好的小姐公子站出来或是演奏或是写词，传出去都是美事一桩，且若能在这样的宴会上出风头，那名声便更是不得了。

是以每年的月圆宴，主角都是那些待字闺中的世家小姐或是适龄的少爷公子，如宁红叶这般早已嫁为人妇的女子，多同那些夫人们坐在一处闲谈，求的是个端庄，只要穿得不失礼便是，倒不必如何打扮。

宁红叶最后选了一身明蓝色绣银色暗纹的衣裙穿着入了宫，不到二十的年级，在这样一身庄重颜色的衬托下，多了几份沉稳，少了几分平日里一身红衣的娇俏明媚，只是那一双眸子灿若星辰，转动间明澈溢彩，又多了几分年轻人的灵动活泼，看起来甚是好看。

“原还想着这样的颜色实在太过老沉，不适合夫人，可夫人一穿上，通身气质竟是能压住这样暗沉的颜色，果然只要人生得好看，是穿什么样的衣服都不会有错的！”

马车中，杏儿忍不住的夸赞自家夫人，并非刻意恭维，是打心底里觉得自家夫人相貌生得好看。若说有哪里不妥的，便是自姑爷离开盛京城后，夫人便肉眼可见的瘦了许多，从前量身裁制出来的衣衫，今日里面多加了一件中衣却也能穿进去，叫她们这些做丫头的看着都有些心疼。

“偏是你嘴甜，不过这一身衣裙，确实让我满意。”

虽不知道为什么，皇后近来对她似是有些第一，穿的低调些，总归是不会错的。

马车到了宫门前，门口守卫似乎疑惑这位顾少夫人为何来得这般早，但还是恭恭敬敬将人迎进宫去，路上遇到皇后身边的宫人，便替了那宫门太监的活儿，引着宁红叶往凤梧宫走去。

“这位姑姑，娘娘独独召见臣妇一人，可是有什么要是？”

路上无话，宁红叶笑着同引路的宫人开了口，那宫人笑得温柔恭敬，却是个嘴风严实的。

“奴婢只得令来迎夫人，具体原因，奴婢不知。”

至此宁红叶也不再多问，跟着宫人进了凤梧宫，心里倒是一片平静。每日陪着熹贵妃待两个时辰，她的耐心比从前多了许多，难缠的熹贵妃她都应付过来了，宫宴之日，就算皇后心中对她生了误会，总也不会太过为难她。

皇后并不在大殿之中，宫人送了茶水上来之后便也都退下了，殿中只剩她一人坐在那处。

时辰一点点过去，无人陪着说话、也不清楚皇后宣召她来是为了何事，如此情况下，换做别人只怕要觉尴尬，宁红叶倒是十分闲适的坐在那处看着手边茶水里的茶叶，上好的松山银针，遇水那绿叶便展开，嫩绿颜色如同枝上新芽，看着看着，这小小杯盏中似乎也能看出一片晴空绿野的壮阔天地来。

皇后进来的时候，一身暗红镶金绣凤朝服着身，头上带着十二尾的凤冠，都是一朝皇后才可用的装饰，看起来华丽非常。宁红叶也并非第一次见皇后了，但打扮得如此雍容华丽的皇后，倒确实是第一次见。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宁红叶起身行了礼，并未过多的打量皇后。方才远远一眼她便看出皇后眼下一片青灰，虽上了厚厚的妆容，可还是遮掩不住那双眸子里的疲累，这样的状态，看来皇后近来过得不算好。

“起来吧，你是沧澜的媳妇儿，也算本宫半个侄女儿，不必如此多礼。”

皇后这话说得十分抬举，宁红叶却不会真的当真，皇后的侄女儿，她不敢当。

“本宫今日宣你来，也无别的什么事，只想着自沧澜离京之后你便未曾来凤梧宫拜见过，本宫有些想念你，便宣你来坐一会儿。侯爷和沧澜将你一人留在盛京，你独自一人，难免有为难的时候，本宫有心照拂你，无奈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就是有心，也没有这个精力，你莫要怪责本宫才好。”

宁红叶当即俯首，面上一片恭敬：“臣妇不敢。”

实则她也听不出来皇后这是在责怪她还是在同她示好。

她日日入宫，却都是去的未央宫，皇后这话像是在责怪她入宫了也不知道来凤梧宫请个安。可那后面的话却也不是随意捏造的借口，皇后的身子抱恙，宁红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摸不透皇后的心思，宁红叶也不多言，皇后问什么她答什么，奇怪的是，皇后竟一直没问起她这些时日到未央宫的事，是知道了一切都是皇帝的意思，还是忍着没问等她自己说出来？

宁红叶正想着，皇后突然从凤座上走下来，如此宁红叶也不敢坐着了，上前陪着皇后往殿外走去，到了景色怡人的花园里，皇后更是让宫人跟得远些，莫要上前打扰她们。

皇后不说话，宁红叶也不开口，一路沉默的走了半晌，皇后才出了声音，那声音中却带着疲惫。

“替本宫看一看脉象吧，告诉本宫，本宫还能活多久。”

她的声音不大，想来除了跟在她身边的宁红叶之外，也没别人能听到。

宁红叶有些惊讶的看向皇后，宫中太医成群，还有董元化那样的杏林高手，皇后生了病，何必如此麻烦的召她一个朝臣夫人来问诊？

况且，什么叫还能活多久？

见她久久没有动作，皇后面上带了几分薄怒。

“你不愿意为本宫诊脉？”

不过诊脉而已，对宁红叶来说再简单不过，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

她微微摇头，而后抬手抚上皇后纤细的手腕，只是这一诊，瞳孔微缩，心中之震惊，也得亏她反应快才没有立刻在面上表现出来。

已是秋日，院子里却还是满目芳华，皇后和宁红叶站在其中赏景，落在旁人眼中，她们二人站在一处或只是闲聊说话，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她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