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张木的请求
冷
非常冷。
顾铮紧紧裹着被子，他感觉自己如坠冰窟，从内而外的冷意让他几近无法呼吸。
他的眼睛睁开，看向头顶的天花板，屋外的月光洒在地板上，反射光让天花板出现一抹亮光，那抹月白阴冷无比，随着时间逐渐化作血红。
四周的墙壁上流下鲜血，浓郁的血腥味钻入他的鼻孔。
冷意让他浑身僵硬，顾铮大口地喘着气，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经过他的喉咙，就像刀子一般划拉着气管。
他伸出手朝台灯摸去，本就因恐惧鼓起的眼睛蓦然睁大。
光滑冰冷的感觉，还有类似皮革的弹性，这是人体的触感。
顾铮的脖子缓缓转过去，一张美丽的脸静静地看着他。
但在那张脸上，黑洞洞的眼眶处没有眼睛，深邃的黑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偷偷看着他，诡异的感觉从全身上下出现。
身体愈发寒冷，顾铮挣扎着抬起手，那双苍白鬼手此刻变得血红无比，它们朝着身体两边抓去，就像是抱住顾铮一般将他按在床上。
顾铮的脑海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那只嫁衣鬼躺在他的身边！
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头猛地涌出，顾铮想要坐起来，却被无形的力量拉住，彻骨的寒意让他意识模糊，几近昏迷。
“不要忘。”
“死也不能忘！”
耳边传来了女人的低语声，顾铮脑海一片眩晕，断断续续地听见了几个字。
“不能.忘什么？”
蓦然，身上的异状全部消失，顾铮挣扎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一下子扭过腰打开旁边的台灯，灯光照在他的手上，苍白阴冷，没有一丝生机，但这种平常人看了后会吓得发抖的异状反而让他心中一安，至少鬼手没有复苏。
看着自己的鬼手沉默了好一会，顾铮又低头看向影子。
影子一片漆黑，女人的身影一动不动，自从吞噬那只隐形鬼的部分身体后，这只嫁衣鬼似乎陷入了沉睡。
苍白阴冷的鬼手时不时跳动一下手指，而那团影子却没有一点反应传来。
“刚刚是怎么了？鬼手复苏？不对，如果是鬼手复苏，我早就死了。”
“难道是梦？”
他的眼神再次看向那只嫁衣鬼，这只鬼的危险程度远超分部的评估，顾铮心里有一种预感，一旦这只鬼苏醒，恐怖的事情就会发生。
“一定不能让她醒来！”
他看着自己的鬼手，想起昨天那只被咬了几口的隐形鬼。
似乎厉鬼可以让这只恐怖的嫁衣鬼陷入沉睡。
电脑打开，登入基金会外部网络，顾铮手指飞速跳动，片刻后，几排信息出现在他眼前。
“《如何让厉鬼陷入死机》.”
他点开网页快速浏览，一个令人震惊的论文进入眼中。
“驾驭强大厉鬼后，通过灵异力量碰撞让其陷入死机状态，不断地在自己体内关押厉鬼，以达到平衡的状态。”
顾铮喃喃自语，但是他看见文章下面一篇篇的死亡报告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鼠标拖动，最后停在了九十三这个数字上。
来自全球各地的御鬼者，使用此方法失败的足足有九十三人。
其中不乏那些驾驭两只以上厉鬼的强者，但是他们却只为这骇人听闻的方案添了几个冷冰冰的数字。
而下面，成功的人数只有一个数字。
“1”
顾铮头皮发麻，这个方案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一，他的心里充满恐慌，鬼手紧紧攥住。
他靠在椅子上，眼睛紧紧盯着电脑上的网页。
那个刺眼的“1”让他身体微微颤抖，难道自己只能等待那只嫁衣鬼醒来，然后陷入死地吗？
他不想死。
看着网页上的那片论文，顾铮心潮起伏，手指紧紧地握起。
一夜无眠。
十天后，龙华市，对角咖啡馆内。
看着眼前正在点烟的张木，顾铮脸上露出疑惑，今天早上张木突然打电话叫他过来，但是过来后什么也不说，只是坐那里一根烟接一根烟的抽着。
黑色风衣宽檐帽，还有一圈灰色的围巾围在张木的脖子上，这会并不是冬天，他脖子上的围巾还是十分的显眼。
顾铮正准备开口时，张木却说话了。
“这家店你知道是谁开的吗？”
“我老婆。”
顾铮眉头一挑，突然有了些许的兴趣，以他现在对自己同事们的了解，他们是不会向其他人透露自己的身份信息的。
行动科的人除了称呼名字之外，大部分情况下都会加上对方的代号，例如鬼手顾铮，鬼眼沈元。
而张木的代号是枯死鬼。
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走过来，看着张木温柔地笑了一下，为他和顾铮端上一杯咖啡，随后慢慢地走了回去。
只是她的步子非常小，每走几步都要停顿一会。
顾铮看了一眼问道：“你老婆？”
“很温柔吧？她的腿有点问题。”张木眼里闪过一丝悲伤，随后重新带上笑容，“她的腿就是因为我才出问题的。”
“我成为御鬼者那天晚上她也在场，她亲眼看着那只鬼钻入了我的身体，在我撑不住地时候抱住了我，让我活了下来。”
“自从我成为御鬼者后就经常和她呆在一起，毕竟我们这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她也不害怕我厉鬼复苏，我一直很担心我死了后她会想不开轻生。”
顾铮眼睛瞪大，他充满好奇地问道:“你也是被厉鬼袭击然后变成御鬼者的？”
张木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身体，脸上的笑容逐渐化作苦涩。
“那天晚上，我和她在店里磨着咖啡豆，一个浑身是血身形消瘦的男人走了进来，疯了一般直朝着旁边的咖啡处扑去，端起那些盛满咖啡的水杯全喝光了。”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个世界被厉鬼入侵了，只感觉这个人很奇怪，出于安全考虑，我拿起店里的棍子想要把他赶出去。”
说到这里时，张木的脸上挂满苦笑。
“我拿棍子抵到他身上，他突然转过来身体，那张枯槁的脸离我只有一米，紧接着我的手臂突然僵硬发冷，那个人抬手碰到我的手臂时，枯死鬼也顺着他的手来到了我的身体。”
“从那时起，我就变成了枯死鬼的容器，这只鬼就像一只枯死的老树，需要水去浇灌，但它要的不是水，而是我的血，每当我使用厉鬼的力量时，我体内的血就会被吸收几分，平时也会持续的吸取我身上的血。”
顾铮听完后眉头紧皱，他指了指医院的方向，声音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不去医院里买一些血，这点事情对你来说不难吧？”
“不行。”张木一脸严肃，从他眼底顾铮看出来几分恐惧，他声音颤抖，缓缓的对顾铮说道：
“我曾经试过用猪血，鸭血，这只鬼对他们没有反应，但我用别人的血喂养它时，它就会变得极其活跃。”
“那种活跃的程度与厉鬼复苏没什么两样，在它的影响下，我甚至想把身边的人全部喂食给它！”
“那只鬼要的血一次比一次多，先是脸盆大小，然后是浴缸大小，再然后.我就不敢尝试了。”
张木深深地看着顾铮，他的眼里充满恐惧与不安。
“我怀疑，当这只鬼复苏时，整个城的人血都不够它吞食的。”
“虽然我找了另外一只鬼与它抗衡，但是每天晚上十二点，我的身体就成了它们争斗的地方，那种痛苦让我无时无刻不想了解自己，如果不是我老婆，我都感觉自己撑不下去了。”
张木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随后声音沙哑地说道：
“我昨天向分部申请了厉鬼复苏进度评估，他们说以我现在的状态，什么也不做，也只能活三个月。”
他揭开脖子上的围巾，顾铮眼皮一跳，干枯腐烂的脖子展现在他眼前。
“看见了吧，干枯的地方是枯死鬼的影响，而这些腐烂的地方，是无面鬼对我身体的侵蚀。”
“可能我再使用两三次厉鬼的力量，就会厉鬼复苏吧，我感觉到它们已经醒来了。”
张木深吸一口烟，那团烟进了脖子处，由腐烂的地方散发出来。
顾铮沉默了，从十天前的那个晚上开始，他的身上就发生异变，原本还是正常人的体温现在变得越来越低，脚底下的黑影模样却愈加清晰，这种迹象在表明，嫁衣鬼正在苏醒，她已经消化了那小部分的隐形鬼。
他心里明白，这是厉鬼复苏的征兆，厉鬼一旦复苏，他生存的几率渺茫。
他没有驾驭那只嫁衣鬼，连她复苏的时间都无法判断，这几天他都没有去第三康复中心，生怕自己突然厉鬼复苏，将整个第三康复中心拖入地狱。
十天以来，顾铮一直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屋子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是掺杂了金粉，就连脚下的地板下都铺着一层薄薄的金子。
“所以你叫我来准备做什么？”
张木看了看正在吧台上准备咖啡的妻子，随后眼睛看向顾铮。
“再次关押一只鬼，并且驾驭它！”
顾铮蹭的一下站起来，他低声惊呼，对着张木急促地说道：
“你疯了？成功驾驭第三只厉鬼的可能性只有十分之一！分部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没到最后的时刻，他们绝不会让任何御鬼者去冒险！”
沙哑的笑声从面前响起，张木喝完最后一点咖啡，声音逐渐狠戾：
“那只是我们活着的价值比死了后的价值高！我知道分部不会同意的，所以我才私下找到你。”
“你的鬼手可以限制鬼的行动，我在测试场看见观察的很仔细。”
“我想拼一下！如果我驾驭失败，你一定要把我体内的厉鬼收容关押，那只未被档案记载的厉鬼你可以拿出去卖了，最少能卖一亿米金！”
看着眼前表情狰狞的张木，顾铮缓缓坐了下来。
他掏出一根华子点燃递给张木，张木接过烟，也慢慢坐了下来。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钱，或者是厉鬼。”
顾铮抬起头来看着张木，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龙华市的厉鬼都记载在档案上，我们去抓哪只？”
张木摇了摇头，他指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声音嘶哑的说道：
“龙华市的厉鬼我们不能去碰，那些闹鬼的地方都有分部调查员盯着，不过我得到了一些线索，在另外一个地方，有几只C级的厉鬼。”
“C级吗？”顾铮思索了几秒，以他们的实力，只要了解厉鬼的杀人规律，依靠他的鬼手和张木的两只鬼，关押一只C级的厉鬼成功率非常高。
“未被记录在档案里的厉鬼，没有调查员的帮助，我们就只能拿命去试探了。”
张木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那张纸刚刚拿出来，渗人的诡异感便让顾铮身体一抖。
“这是我从一个御鬼者手里买来的情报，准确的说，这是一只鬼的一部分。”
“只要拥有它，在靠近那只鬼一百米的地方，我们就可以感应到他。”
顾铮看着那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一只左腿，似乎是某个人的一部分。
“这只鬼在哪里？”
张木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在顾铮惊疑不定地眼神中告诉了他。
“西昌市。”
顾铮呼吸一促，这个地方他很熟悉，这是他曾经上学的城市，八岁那年，他和父母来到西昌市，在那里度过十年的时光。
“怎么了？”张木察觉到顾铮脸色的不对劲，立刻询问起来。
“这是我曾经上学的地方。”
张木的脸色瞬间变得怪异，他看着眼里浮现思念的顾铮，缓缓打开了手机，登入灵异基金会内网。
这里只有驾驭两只厉鬼以上的御鬼者才能进入，而前几天发生的一个事情和西昌市有关。
片刻后，他抬起手机，一条消息映入顾铮的眼眶。
“西昌市分部全灭！疑似厉鬼袭击！”
顾铮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猛然坐起，眼神惊骇地看着手机，四周陷入寂静，只有柜台处的研磨咖啡豆声音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