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此去再难回
腊月初八，本是腊八节，合该家家户户喜庆欢乐，但这一日一大早，宫门忽然大开，大晋皇帝颜慎行率领朝中百官，携带家小，以及自愿跟随皇帝出行的民众，一路南下，迁都江陵。
颜慎行坐在车里，从珠帘中望过去，见成千上万的百姓都跟随在了銮驾之后，不由得有些动容。
他这个皇帝果然没白做了，登上帝位将近十七载，能收获这么多百姓的心，也算是值得了。
大公主和大驸马在銮驾旁随行，大公主掩面而泣：“父皇，你一路多多保重。”
颜慎行顿时感慨起来。
除了大公主之外，几个公主都在今年年后就去了封地了，这回他本来要带着大公主一家子一起走的，奈何贤妃年老体弱，听闻马上就要不行了。
大公主很有孝心，既想随驾伺候颜慎行，又想在京城中照顾贤妃，为这件事情左右为难，人看着就憔悴了许多。
颜慎行摸了摸大公主的鬓发，难得地表露出了几分慈父神情：“儿啊，好好照顾你母妃，陆庭煜那狗贼最起码还得过三四日才能到京城，这几日时间也足够你母妃休养了，过后你们可得赶紧来啊，不然，父皇不知那狗贼会如何对待你。”
光有口头安慰可不行，后头的百姓们都看着呢。
颜慎行干脆就挥了挥手，拨了五十羽林卫给大公主做护卫用：“儿啊，父皇也只能给你这些了，你……”
“父皇，您要多多保重……”
大公主红了眼圈，被大驸马扶着到了旁边，目送颜慎行出了城门。
圣驾一出城门，大公主忽然拿开了抹眼泪的帕子，冲着大驸马点了点头。
大驸马握了握大公主的手，忽地高声道：“若有想随行皇上的百姓官员，立即出城，一息之后，立刻关城门！”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大驸马发出了几声冷笑，猛地一挥手：“关城门！”
这下子，众人反应了过来，大驸马这是要做什么？
为什么关城门？难道那贼人要打进京城来了？
百姓们难免慌乱起来。
但现在慌乱已经晚了，京城城门已经被关了，全身铠甲的士兵们站在城门前头，矛头全部朝前，谁若是敢往前一步，必定会被捅成筛子。
身后城门被关闭，颜慎行还有些不太习惯。
他蹙了蹙眉头，往后看着那两扇已经斑驳了的朱红大门，恍惚回到了十几年前，他骑着高头大马，率领自己的亲信策马奔进了盛京。
那时他意气风发，威风赫赫，而今他……
颜慎行低头看了看凸出的肚腩，忽地慌张起来。
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出了这道城门，他这辈子就再也回不到盛京城去了？
不行，他得回去！
“停车！朕要回去！”
盛京城里有他的摘星宫，他要在那里得道成仙的！
“皇上！”已经被晋升为丽妃的孙美人拉住了颜慎行，“皇上难道忘了咱们还得南下迁都吗？简郡王还在江陵府等着咱们呢。”
颜慎行一把推开了丽妃，他心中烦躁，看着眼前娇嫩的丽妃也觉得面目可憎：“贱人，你是不是那狗贼安插在朕身边的？”
丽妃心中一惊，勉强笑着道：“皇上，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吃颗丹药会好一些的。”
丽妃服侍着颜慎行服下了几颗丹药，颜慎行才觉得身上好受了一些。
圣驾离开京城半里地，往后还能望见京城城门，忽然从两旁射出了无数冷箭！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有些羽林卫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放冷箭的人很有目标，只朝着前面的羽林卫和圣驾放箭，后头的百姓和官员逃过一劫，纷纷哭嚎着往后头的京城跑。
孤零零的圣驾就被扔在了官道上。
不多会儿功夫，没有准备的羽林卫就从几百人变成了几十人。
冷箭也停了，官道两旁跳出了足足几千人，大声呵斥着朝着那几十个羽林卫杀来。
打斗很快就停止了。
地上又多了几十个羽林卫的尸体。
明黄色的圣驾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圣驾内，才服用了丹药的颜慎行面无波澜，他手里握着镶嵌了各色宝石的宝剑，端坐在珠帘后头，只等着旁人来挑开珠帘。
“皇上……”
丽妃瑟瑟发抖，摇晃了颜慎行的胳膊几下，颜慎行厌恶地瞪了她一眼：“滚。”
那眼神中的阴冷和厌恶让丽妃吓得几欲尖叫。
她几乎是爬着滚下了马车，人还没站稳，就被脚下的尸体给绊倒了，和那被射成刺猬的羽林卫来了个脸对脸。
“啊！”
丽妃猛然尖叫，她手脚并用地挣扎着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倒了下去。
这下子如同捅了马蜂窝，尖叫声不绝于耳。
面前黑压压的人群面无表情地立在她跟前，那眼神就行是在看一个死人。
“闭嘴。”
人群分开了一条小路，陆庭煜踏着一地尸体和鲜血而来，犹如死神一般。
“是你！”
丽妃颤抖起来：“柳烬！”
她当然认识柳烬了，想起柳烬现在的身份，她又咬了咬牙：“陆庭煜……啊，不，太子，你是前朝太子殿下！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只是京郊乡野村夫的女儿，选秀进宫才一年，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夫人在宫中的时候，我还多番照顾过她！”
“是么？”
陆庭煜勾起唇角笑了笑，笑容叫丽妃胆颤。
“惠南国的女探子可不止你一个啊，我京城府中还有一个呢，你应该也不知道吧？”
丽妃一愣，他竟然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的同僚是什么下场？”
陆庭煜厌恶地撇了撇嘴：“我从她的嘴里问不出什么了，便把她剁碎了喂狗了。”
丽妃捂着胸口猛然吐了起来，这人当真心狠手辣！
她还没吐完，就觉得脖子上一凉，一缕鲜血顺着美丽白皙的脖颈流了下来，与地上的脏污混到了一处去。
陆庭煜将染着鲜血的长剑在丽妃的衣裙上擦了擦，望着孤零零的圣驾，冷冷地道：“狗贼，还不下车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