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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七十四章章郢会看到一个丧失理智的

地牢阴暗『潮』湿, 冰冷的湿气顺着衣袂蔓延上来,混着浓重的血腥气,让人一刻也不愿在此地多呆。

高慎低垂眼睑,一动不动, 宛若一个石雕, 丝毫不理会青钰。

任凭她如何说,都别想从他口里撬出任何话来。

青钰倒也不急, 她方才的问话他回不回答并不重要, 她今日来见高慎,并不只是来帮章郢问话的。

暗处隐隐传来脚步声,声音渐远, 似有人远去了。

方才便有人在暗中观察她, 毕竟平西王世子派谁来, 也没有派一个女子来的道理, 更何况, 青钰的衣着谈吐并不像一个婢女,能引人怀疑并不奇怪,那人见她是真的在审问高慎,也不必深究她是是何身份,自然能放心离去。

就在那人离开的瞬间,青钰忽然靠近高慎, 在他耳边道:“你此番来青州,并不只是为了做钦差处理谢家之事,你们高家还留有后手, 是不是?”

高慎蓦地抬眼,与青钰目光相撞,刹那间无声的硝烟弥漫。

许久,高慎垂下目光,冷淡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章郢和谢定琰或许不了解你,可我了解得很。”青钰淡淡道:“当年为了拉本宫下水,你宁可自己认罪,自贬官职。你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不是什么惜命之人,比起死,你似乎更害怕失败?为什么呢?因为你是个庶出子,哪怕再有才华,也不过是高慎一句话的事,才能得到机会出人头地。这些年来,你是高慎一手提拔的,你那卑贱的母亲,『性』命可是捏在高慎的手上。”

“所以,就算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你也不会动摇分毫,因为你知道,只要你能挺住了,大局便能稳住,你说是不是?”

她紧紧盯着高慎的脸,没有放过他脸上瞬间闪过的惊怒错愕。

果然是如此。

她之前哪怕在深闺养伤,怎么想也都觉得奇怪,她自然相信章郢的谨慎,但她总觉得有什么被他们忽略了,毕竟他们都并非长居长安之人,对高家最了如指掌之人,到底还是她。

高铨有从龙之功,在新帝登基之后越发权势滔天,青钰和他共同拥护一主,表面上和乐融融,实则明争暗斗,互为掣肘,青钰门下几位权臣早已入六部和中书省,各有千秋,即便如此,对付高铨,有时候也不得不慎之又慎。

一个曾经拥护过废太子、而后又叛主拥护齐王,如今在朝中屹立不倒的人,绝不是这么好对付的。论兵权,高家自然远远比不上这些藩镇,但他更懂得扬长避短,玩弄心术。

青钰垂下眼,袖中手紧了紧,又继续抬眼,注视着高慎道:“让我猜猜,若我是高铨,我会做什么呢?”

她缓缓踱步,在这狭小牢房之中来回走着,忽然恍然道:“我若是他,眼看长宁凶多吉少,藩镇形势不对,并不会觉得谢家这么好束手就擒,我会忌惮谢家和平西王的关系,猜到藩镇作『乱』的可能,也不敢贸然派自己的亲信前去。”

“所以呢,我会提前准备点什么,预备着那些藩镇举兵造反。倘若他们真要造反,必须师出有名,当年废太子是如何被废,另有隐情,所以我若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派知道真相的高慎前往,那么一定会引那些藩镇对高慎严刑拷打,追问真相,再以此为名发兵,讨伐当今皇帝。”

青钰转身对高慎一笑,“你说是不是?”

高慎眼皮一跳。

青钰『摸』着下巴,继续思考:“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这些藩镇无法得意太久呢?自古起兵失败者,无非将心不稳、师出无名、兵卒不精,其三最不可能,那么便是前面两个了。你就算迟迟不招,这师出也未必无名,但谢家,更看重的是废太子的清誉,所以他们希望你为当年之事作证。”

“所以我若猜得没错,你会在最后,说出你们早已准备好的‘真相’,毕竟‘真相’说得太轻易,他们不会信的。等到他们起兵檄文一发,朝中便能大肆驳斥檄文所书内容,此谓之‘师出无名\''。”

“至于将心不稳……而今藩镇之中,是不是还有谁在与朝廷暗中联络?”

青钰一一分析,字字诛心,高慎被高高吊起的手不自觉地捏紧成拳,冷笑道:“不过都是你的猜想罢了,事实上与之相差甚远。”

“是吗?”青钰却是不信,悠然走到一边,拿出铁盆里烧红的烙铁,对他笑着道:“那你觉得,本宫今日就将你折磨死,让你再也没机会说出所谓的‘真相’,你觉得如何?”

说完,竟是没给他丝毫迟疑,青钰将那烙铁对着他的肩胛摁了下去,一片惨叫声中,青钰的面『色』平淡如常。

高慎不住地抽搐着,痛得表情扭曲,不知平复了多久,才略略喘匀了气,气若游丝,“你这个疯子!”

“本宫向来很疯,在长安放狗咬人,当院杖杀宫人,本宫可从未隐藏过,高大人是今日才知道我吗?”青钰只当他是夸奖,收回烙铁,便闻到了一股烧糊的味道,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有些嫌弃地掩了掩鼻,将烙铁在铁锅里滚了滚,又继续端详着高慎,笑『吟』『吟』道:“高大人,第二次,便不是肩了,而是脸了。”

她在笑,眼睛里却一片冰冷。

比起手段,她比起那些男人也不输分毫。高慎忽然感到了一股浓浓的恐惧,全然推翻了他之前的认知。

高铨算计了他的所有对手,唯独算漏了一个忽然转投藩镇的长宁,因为这些年来,无人不知长宁和谢家是如何翻脸无情。

相距千里,消息不通,怕是所有人都以为长宁公主只是下落不明,或是和高慎一样,被杀或被关入大牢。

却无人知晓,这真正的长宁公主,早已和平西王世子暗通款曲,串通一气!

高慎忍住疼痛,狠狠咬牙,忽然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你?公主,你固然与我高氏一族有旧忿,可你就甘愿投靠当初要杀你废太子的吗?谢家当初对你,可没有半点手下留情,陛下待你何其仁慈!你当真要背叛陛下不成?”

高慎疼痛难当,喘息片刻,又继续道:“……原本陛下以为公主已经无用,才让苏儿顶替,若公主能在此事之上重新和我一起立功,届时陛下一定会重新重用公主!您又何必非要投靠这些人!”

他字字恳切,意欲说动青钰。

青钰心底冷笑。

重新重用?她已经不在乎了。

当年她想报仇,皇帝是她唯一可以寻求的援手,只有依靠他获得权力,她才能保护自己,才能平安活下去,才能为夫君报仇。

可是皇帝又做了什么?

他瞒着她,将夫君丢下悬崖!又将真相隐瞒,骗她说夫君死于高家之手,让她沦为他的棋子,这么多年为了仇恨而活!他还用『药』物控制她,害她总是情绪失控……口口声声说,他将她当作同胞妹妹看待,实际上不顾她的死活,将她利用地彻底!

他们都没有想到,她已经找到自己的夫君了,她的夫君,恰恰就是他们所忌惮之人。

见青钰不语,高慎忽然又道:“公主就算对陛下有所不满,难道也不能为自己的考虑吗?”

青钰蹙眉道:“此话何意?”

高慎咳了咳,艰难道:“眼看也要到月中了吧?公主从长安带的『药』,随着那一场哗变,恐怕是已经找不到了罢?”

青钰死死盯着他,缄默不言。

那『药』……

她捏着烙铁手柄的手紧了紧,眼神又惊又怒。

她冷淡道:“我能控制得住自己。”

高慎反问道:“是吗?公主若真的能控制得住自己,当初又怎会在宫里险些伤到陛下?难不成那一次也是故意的么?”

那件事,正是在两年前。

青钰不肯被如此控制,头一次忤逆陛下不肯喝『药』,也就是那日晚上,她持刀捅伤了皇帝跟前伺候的公公,险些就伤到了皇帝。

被反剪着双手压在地上的青钰,看似柔弱无力,实则疯起来比谁都吓人。

她不住地喘着气,皇帝在她面前蹲下,眼神悲悯,“妹妹何苦呢?”

“你若真伤了朕,那朕也护不了你了,所以妹妹还是,乖乖喝『药』罢。”

皇帝抬手,身边的嬷嬷上前,掐着青钰的下巴,强制灌入苦涩的汤『药』。

那件事,青钰不可能忘记,也便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才肯乖乖地在每月中进宫一趟,将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去,只有如此,她才能活下去。

高慎的声音还在耳畔——

“公主想清楚,你若到时候『药』『性』发作,谁还肯和一个疯子合作?”

青钰心『乱』如麻,身子晃了晃,手上烙铁猝然落地。

若是『药』『性』发作。

章郢会看到一个丧失理智的她,他对她向来没有防备,若她伤害他……她不敢想象下去。

青钰其实不喜欢被人掌控命运的感觉,她总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她就该如此被人利用?凭什么受到伤害的偏偏就是她?凭什么那些人想要她往左,她就不能往右?

如果没有『药』,她就当真会疯了吗?她还想搏,到底有没有那么一丝希望,让她能和章郢就这样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任何变故将他们分开。

青钰狠狠闭眼。

许久,她睁开眼看着高慎:“说吧,你们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本宫答应你,与你合作。但是……高大人既然肯说出这句话胁迫我,想必那些『药』,还没有尽毁吧?”

“公主果然聪明。”高慎咳了咳,哑声道:“附耳过来。”

青钰重新靠近,高慎在她耳边低语。

她眼神微闪,垂眸遮住了所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