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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须臾过后。

屋内烛火快要燃尽, 昏暗的烛光下,青钰站在一边,来回打量着这二人。

饶是冷静淡定如章郢和李昭允,面对对他们毫无好感可言的青钰, 一时也束手无策。

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了, 二人俱松了一口气,一个捏眉心一个叹气的, 青钰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 原来是平西王妃联合谢家意图要她『性』命,李昭允知情且参与谋划,但他并不想杀她, 章郢更是毫不知情, 若非回王府一趟得知此事, 只怕此刻也赶不过来救场。

青钰方才还质问了章郢一顿, 方才有多理直气壮, 此刻便有多偃旗息鼓。

只见方才浑身是刺的小姑娘,此刻安安静静地垂目站着,浑身的尖刺都收敛了起来,像只瞬间被顺了『毛』了猫儿,乖乖地蜷着不吵不闹。

虽不想承情,可她也不得不承认, 若能选择活下来,她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活下来。

只要能活下来,她才能为夫君报仇, 她才能让所有欺辱过她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会如何让他们痛不欲生。

但,她并不是怕死。

夫君都死了,若不是还有仇恨支撑着,青钰真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就突然倒下,就地给自己挖个坟墓埋了,也好黄泉之下与他团聚,回到自己一开始却眷恋的地方,再也不用被阴谋诡计所困扰。

青钰垂着羽睫不言不语,面前忽然出现一双鞋,她抬头,定定地注视着章郢,眼中水波『荡』漾,看不清在想些什么。

章郢眼微垂,看着矮了一截的她,低声道:“让你受惊了。”

她眉心轻蹙,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沉默许久,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多谢,其实你们明明可以杀我……”

如果是换成是她,她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眼前两个男人,分明都是那等杀伐决断之人,明明可以把握住这个绝佳的时机,只要他们选择袖手旁观就好了,可他们偏偏说要帮她。

青钰实在想不透,她到底有什么值得帮的?她不是那种有恩必报之人,也自诩不讨人喜欢,她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被他们这样对待?

尤其是……她转目扫了一眼李昭允,见他温和地看着自己,青钰冷着脸偏过头去,贝齿咬了咬下唇。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原谅哥哥。

章郢知她『性』子倔强,素来认死理,爱憎也分得清楚,也不再多提这些,只柔声道:“你刚醒不久,身子虚弱,过来坐着罢。一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届时谢定琰会闯进来,将你带走,我们必须在他出手之前,寻机助你离开。”

青钰慢慢地点了点头,乖乖地坐了下来,却是挑的离李昭允最远的地方。

李昭允看在眼里,心底苦笑,面上仍旧十分平静地收回目光。章郢负手走到两人中间,开始说起自己的计策:“臣方才已命人假意去公主府邸接走阿绪,实则故意引起宋祁等人的注意,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公主是与平西王府起了冲突,消息传入长安,陛下那处自然不会猜忌。”

青钰蹙眉道:“猜忌?陛下为何要猜忌?”

章郢微微一笑,“因为稍后,臣,公主,以及殿下三人,会一同失踪,长安那边,自会有人怀疑公主身为殿下亲妹,是有意助殿下逃跑,只要事情闹大了,宋祁必会传信回京,便足以证实公主清白。”

青钰抿唇不言。

脑子却转得极快,如果他们三个人同时失踪,那么平西王府和谢家的人都不会再轻举妄动,她这边的人,自然也要后退一步,所有人都会去寻找他们的下落,他们三人个个身份特殊,失踪是一桩大事,所有人都会不留余力地寻找他们。

到时候会掀起什么惊涛骇浪,青钰简直不敢想。

废太子失踪,皇帝一定会大怒,一个眼皮子底下的威胁就这么跑了,若是死了倒还好,若是暗中筹谋着什么,借由藩镇势力暗中发展,那就是一大威胁了。还有她,她劫持废太子,哪怕可以自证身不由己,也会因办事不利受到责罚。

若她在此之后回宫,她一定逃不了被皇帝问责的下场,但至少,她能保住『性』命,宫里还有玉昭仪和宋太妃帮她周旋一二,虽前路艰难,但也称不上是一条绝路,总好过在这里束手就擒,沦为彻彻底底的弃子,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如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青钰下定了决心,抬眼道:“好。”

他眸『色』深深,凝望着她,薄唇微扬,笑了一声,“公主这回这么干脆,不怕臣暗算了?”

她面上一僵,微微赧然,偏过头不看他,嘴硬道:“最差不过一死。”

他笑声沉沉,“别张口就是‘死’字,臣还指望着公主祸害遗千年。”

她脸『色』微窘,抬眼瞪他,他又笑着靠近,大掌抬了起来,似乎想要抚一抚这般惹他怜惜的小姑娘,瞧见她有些尖锐的眼神,那手又生生在虚空顿住了,到底还是情难自禁,他俯身,哑声道:“做臣的祸害。”

一辈子都祸害我,我就一辈子都离不开你。

他眸底光华流转,迤逦开淡淡的暖意,五个字只有她清晰地听到了,青钰只觉心底被猛地敲了一下,心跳压制不住,耳根又瞬间红了起来。

有些无措,紧接着又有些恼怒,但触及他这样温柔的动作,又连一句讽刺他的话都说不出口。

对付这样主动讨好的他,她简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面前的小姑娘僵着脸,红着耳根,看似十分镇定,放在膝头的小手早就把衣裳『揉』得皱巴巴的。

章郢低笑一声,后退着与她拉开距离,转身对李昭允抬手行了礼,“一个时辰马上就到,委屈殿下了。”

李昭允看着他,眼神复杂,到底还是站了起来,广袖垂落,走到她跟前时掠起了一阵风,他看着自己的妹妹,捡起地上掉落的金钗递给她,微笑道:“钰儿,来罢。”

青钰迟疑半晌,伸手探向金钗,手却在虚空微微一顿。

她抬眼直视着李昭允,一字一句道:“今日你放过我,我他日便放过你一次。但是一码归一码,别以为你对我手下留情,往事就能一笔勾销。”

“既然做了,便没有挽回的余地。”

李昭允垂目看她,握着金钗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青钰讽笑一声,抬手夺过了金钗。

……

长宁公主那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分明他们都笃定了她不会自寻死路地去劫持废太子,可她偏偏做了,还是当着平西王世子的面儿劫持了废太子,世子爷瞅着那抵在殿下颈边的金钗“不敢靠近”,废太子神『色』冰冷,长宁公主更是举止癫狂,一副要鱼死网破的模样。

局势出乎意料,彻底失控了。

谢定琰本想命人包围长宁,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逃走,宗扈却在一边使劲儿地搅合,与他唱反调,他每下一个命令,宗扈便提出质疑,口口声声说“殿下若被刺伤,谁又能担当得起?”,谢定琰步步受限,急得恨不得拔刀杀了宗扈,章郢却又“为难”道:“还是殿下安危重要,不杀长宁,谅她今日之后,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谢定琰实在不得法,只好妥协,命人给长宁公主备了马匹,再让将士在后面悄悄跟着,只要殿下脱身,便立即拿下长宁,但后来不知怎的,又有一队暗中埋伏的人马杀了出来,与谢定琰的人缠斗起来,混『乱』之中,章郢、李昭允和长宁公主,都一齐失踪了。

谢定琰气得几乎拔剑杀了回来禀报的将士。

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怎么还能“消失不见”?放走长宁便也罢了,殿下若被劫走,若有个三长两短,届时遭殃的便是整个谢家!他万死难辞其咎!

谢定琰脸『色』惨白如纸,宗扈却还十分冷静,装模作样地沉『吟』道:“世子和殿下都落入长宁手中,谢兄先别着急,即刻派人先去公主居所打探,看看长宁回去没有。即刻封锁全城,水陆皆严加把手,任何人不许进出,若有殿下的踪迹,不择手段也要将殿下和世子平安带回。”

暗处的宗临悄悄看完全程,便也彻底放下了心来。

……

城南深巷的老屋破败不堪,最深处的宅院墙壁上爬满了青藤,此处本住着一对年迈的夫『妇』,膝下无子,老来伶仃,宗临提前命人送好银两,借用了宅院里的几个废弃的屋子,打扫一番后,勉强用来给三人容身。

此时此刻,昏暗而简陋的屋子里,章郢刚刚换了一壶热茶,李昭允从老伯那儿借了盏油灯来,正在低头点着灯,火折子碰上灯芯,火光噼啪一声,骤然亮了起来,在暗室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李昭允抬起灯盏,缓缓走了过来,渐移渐进的一抹暖红,刹那间刺得青钰回过神来。

窗外树声沙沙,风啸鸟啼,无外乎都在提醒她此时此刻的处境,置身这狭小斗室,青钰一时竟觉得十分不真实。

她就这样……被他们掳到了这儿来?

她坐在床头,茫然地看着眼前忙活来忙活去的李昭允和章郢二人,头一次产生了一种身处梦中的不真实感。

她在这里做什么?她好不容易脱身了,难道不应该迅速回去吗?难道大庭广众之下,谢定琰还会明目张胆地着追杀到她府中不成?

他们打扫做什么?难不成还打算在这里长期住下去不成?

这样想着,她猛地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