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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青钰将方颂绑走之后, 并不急于审问,而是命身边高手将其牢牢看守,切记不能让其畏罪『自杀』。

她头晕得很,才进府门双膝便是一软, 身后的宋祁眼疾手快地一扶, 柔声问道:“没事吧?”

青钰垂下眼,一对羽睫颤动着, 只待缓回了劲儿, 才摇头道:“只是头晕,四郎不必担心。”

宋祁微微抿唇,显然不太赞同, 又道:“臣虽希望公主意志永远坚定, 不被轻易撼动, 却也不希望公主总是如此逞能, 郎中说让您好生养着, 您就不该这么贸然出门。”

青钰虽那日昏『迷』之后很快醒来,故意在房中假装昏睡多日,她的身子虽并非传言那般差,但也算不得好。

那回被劫走大病之后,还未根治疾病,转瞬高烧不退, 昼夜忙碌,并非几日的休息能弥补的。

青钰听宋祁如此说,却是混不在意地笑笑, 转瞬一想自己如今这处境,莫说好生照顾自己,『性』命都朝不保夕的,谈什么养着病体?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朝后看了一眼,见章郢不在,又怔然地回过头来。

宋祁目睹她这动作,心底一沉。

她是在找谁?找文喆么?可她如此在意,那文喆此刻却连人影儿也不见,到底有什么值得稀罕的?

宋祁勉强藏住心底情绪,尾随着青钰进了书房,青钰翻开桌案上堆积的从州衙门那里搬来的卷宗,正要低头去看,却不住地『揉』着额角,她脸『色』苍白,哪怕有艳丽妆容遮盖,也并不显得气『色』多好,看得宋祁心底一揪,也不知该如何相劝。

进来送『药』的雪黛担忧地看了一眼青钰,也知青钰倔强秉『性』,迟疑了半晌,也不曾主动开口想劝。

劝什么?公主心里其实都清楚得很,但是她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任谁看了都心里难过,可谁都不好打扰她。

青钰一面看着卷宗,一面端起那闻着便觉得苦的『药』碗,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眉峰不动分毫,显然是早已习惯这等苦涩。那端『药』的手还有些不稳,她唇『色』发白,睫『毛』在不住地抖动,宋祁袖中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攥紧成拳,心底沉闷至极,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宋祁忽然想起一年多以前是怎么遇到她的。

那日,他随族人参加宫宴,长宁在饮酒之后离席,独自在御花园中散步,便这样毫无征兆地晕了下去。

当时四周无人,只有宋祁路过,见她一身素衣,以为是哪家千金,便贸然过去扶她。

谁知这位晕倒的公主蓦地清醒过来,反手便给他一耳光。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宋祁耳边,区区弱女子,力道却是如此之大,打得他耳边嗡鸣不止。长宁高傲而冷漠的声音响起:“你放肆!”

刚刚说完“放肆”,她身子又晃了晃,掩唇低咳,面上透出一丝苍白,洁白的裙摆被泥土沾惹,绸缎般光滑的长发散落在肩背上,衬得她肤白若雪。

又难以接触,又如此『迷』人。

宋祁本有些恼火,可他只是区区庶出子,又能怎么样呢?眼前的女子,显然并不是如他所想的那般身份普通,他只能选择忍耐。看着眼前痛苦不堪的女子,一个胆大的念头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倘若他帮了她,会不会从而得到什么机会?

他曾经听说,长宁公主昔日幕僚姚令之,本是一卑微贱民,因容姿秀美,得公主喜爱,后来被举荐给了陛下为官,短短半年,便进了尚书省做事。

这样的故事,会不会也发生在他的身上呢?

宋祁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在顺着五脏六腑疯狂奔涌,直达心脏。

他是庶出子,镇国公府再显赫,那万人之上的位置,那身处权势中心的感觉,也永远都轮不到他,

那又为何不放手一搏?

宋祁忽然伸手,握住眼前女子的双肩。

伸手一触,才发现满手濡湿,她的冷汗顺着额头流得飞快,瞬间打湿了衣裳。

痛得如此之厉害。

宋祁不顾她恼怒地快要杀人的目光,将她扶起,带着她往僻静之处走去,搀着她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

他低声问道:“此事可否让旁人知晓?”

她艰难摇头,贝齿死死地咬住唇瓣,脸『色』惨白得吓人。

宋祁见她下唇被咬破了,鲜血隐隐残留在唇角,于心不忍,便拿出了袖中的帕子递给她,柔声道:“咬这个吧。”他静了静,又问:“可否去请太医?”

“王……太医……”

她依靠在他肩头,断断续续吐出三个字来,宋祁了然,便让她靠在一边,转身走了。

他身份特殊,只好用特殊的法子,将王太医引至此处,自己藏在了暗处,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王太医走了进来,对这白衣女子道:“臣见过长宁公主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长宁,长宁。

原来她就是长宁公主。

后来的一切,一如宋祁所想,他得到了长宁公主的青眼,被长宁亲自在御前举荐,争过了家中嫡出的弟弟。

只是长久下来,宋祁发现,长宁并不如外界传言的那么吓人,她甚至是可怜的、极端的、不顾一切的。宫宴之前,若非她冒着大雨连夜入宫拜见陛下,也不会病得那么突然,直接晕倒在了御花园中。

可宋祁就是欣赏这样的女子,刚强独立,犹如一把锋利的刀,永远自会将刀刃向前,只『露』锋芒。

从他认识她时起,他就知道,她永远刚强如斯,不畏艰难。她于他,永远都是如此遥不可及。

可今日,宋祁多希望她能放弃那复仇的念头,像她这样的姑娘,应该被纳入怀中好好疼爱,若她不是长宁,没有背负那么多,该有多好。

宋祁心头压着沉沉心事,告退之后,便也立即回了州衙门。

他毕竟是青州别驾,不好多在长宁跟前多留,他也正好回去看看贺敏对方颂之事是何看法,他总觉得……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

文喆转瞬便抵达州衙门,章郢那厢仍未出府衙,思绪沉浮间,眸底已愈来愈寒,一路行至前苑方止。

前面却陡然亮起一抹微弱的灯光,有人提着它走近,清俊五官逐渐在黑暗中显『露』出来。

是宋祁。

宋祁唇畔带笑,一手提着灯笼,灯光在眉骨上打了阴影,端得是丰神俊朗、温润如玉。

没想到此刻文喆居然在这里,宋祁微微一眯眼,在章郢欲越过他离去之时,蓦地开口道:“今日公主终于抓到了暗中捣鬼之人,青州上下俱松了一口气,只是看文大人神态,似乎不怎么为公主高兴?”

章郢脚步微滞。

宋祁转身,挑着灯笼看他,笑道:“不知文大人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公主如此信任你,你不主动过去庆贺,会不会不太妥当?或是,文大人与那幕后黑手有什么联系,此刻高兴不起来不成?”

章郢脸『色』陡冷,指骨沉沉一响,转过身来,冷睥他道:“宋大人言下何意,不妨直言不讳。”

此人多次主动为难他,章郢并未觉察不到,只是未曾将此人放在眼中。

只是上回,他蹲下为阿钰穿鞋……始终令章郢如鲠在喉。

此时此刻,他才好好打量一番宋祁。

镇国公家二房的庶出子,本不受宠,锋芒不及小公爷宋兆,因被阿钰提携,做事利落,如今虽外派青州,前途也定然一片坦『荡』。

章郢想起此人时刻在阿钰身边,又对她暗生心思,神态愈冷,隐隐之间,竟有一股淡淡的上位者的威压透出,令宋祁微微吃惊。

这人,分明只是一个草莽出身的五品武官,为何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贵气和压迫感,总让人觉得,此人来头不小。

宋祁冷声道:“那我便直言不讳了,你之前与公主流言在外,究竟是何心思?可是真心待公主?”

他这样一开口,心思袒『露』无疑,已然落了下乘,章郢冷淡道:“我待公主,绝非虚情假意。”

宋祁嗤笑一声,冷声道:“就凭你?”

他有些失态,可青钰之前的苍白面容仿佛就闪烁在眼前,宋祁冷笑道:“敢问文大人,凭什么本事照顾公主,帮助公主?你又对公主了解多少?公主从前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她如今如何,你又可知晓?”

一连串的发问,毫不客气地兜头砸下,针对轻视之意甚浓。

他会不了解阿钰?

那是他曾经深爱的夫人,若非她一腔赤诚,他也不会深深地爱上她,哪怕世事再变,他都相信自己于她的意义。

章郢微微一笑,反问道:“问我之前,宋大人何不扪心自问,你做到了么?”

宋祁一愣,霎时心头火起。

……却又被他反驳得哑口无言。

他亦……无能为力,又凭什么拿此事来讽刺别人?他连让她不那么劳累都做不到,所能做的,只能是在她身边尽忠职守罢了。

章郢见他良久不言,微微冷嘲,拂袖转身。

却忽然听见身后人开口——

“她病了。”宋祁低声道:“我做不到,可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连她伤病未好都不知道吧?说来,若非是你,若非是你之前对公主下此狠手,她又岂会病成这样?我再不堪,也总比你好过一万倍。”

章郢霍然转身,“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