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已校对】季雪庭一

季雪庭一天衢此刻『色』, 便觉得有些头疼。

昨夜确实有些……确实有些过于草率了。

他在心中想道。

也许是为昨夜太过于疲惫，又或者他确实该对魂瓶中的吴青再提防一些, 总之，虽是为了稳定天衢魂才任由对方施为，今清醒过细想一下，却觉得后患无穷。

“昨夜之事还请仙不要太过在意。在下不过是为了避免仙为魂不稳的旧患而被腹中之物汲取太过，只能试着与仙双修一番，此乃权宜之计，确实有旁的意, 还望仙恕罪。”

季雪庭柔柔说道, 语气和煦，骤然听去显得格温柔, 甚至还有一丁点儿哄人的意味在——就好似昨夜被人这般那般, 从里到都“耕耘”到烂熟滴沥的人压根就不是他季雪庭而是天衢一般。

天衢仙君眨了眨眼睛，视线凝在了季雪庭身。

无论后者说得多么温柔婉转，实在到季雪庭眼中的疏离还有那一丝丝后悔时，天衢便什么都白了。

季雪庭的这种温柔也是一种伪装而已, 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为之前在那个狭窄的洞『穴』里，季雪庭为了与他断绝关系, 难得泄『露』出一丝真实的冷酷, 以至于让天衢之后又出现了魂不稳且心魔化形的症状, 所以那个人才会这样心翼翼同他说话, 为的不是旁的，纯粹是怕又勾起天衢的隐病给他招惹别的麻烦。

即便一夜春宵，即便昨天夜里那个男人在他的身下是那么温软欺，柔顺到宛若春水, 一旦朝阳升起，自己对于季雪庭说便只是个会带麻烦的熟人而已。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有那么一瞬间，天衢心中忽然涌起了难以压抑的绝望与悲凉。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早些死去，最好是在他还有恢复志，还埋在季雪庭身体里时便被人一刀杀死。

那样的话，至少他不用在那幸福到近乎虚幻的一夜之后，骤然又回到了叫他痛彻心扉的现实中。

不，还是不要死比较好。

若是死了，就再到阿雪。

即便痛苦欲死，说到底，他还是放不下对方。

而且，阿雪昨夜对他那般千依百顺，之前又对他含怒呵斥，他又有什么资格哀怨痛苦呢？

他已经得到了够多的了。

“天衢仙……”

也许是为愣怔了太久，天衢意识到季雪庭此刻有些僵硬。

白发仙君忽然微笑起。

“我知道，”天衢喃喃说道，“阿雪是修行无情道的人，对我自然有什么多余的想。昨夜的双修，也只是双修而已。”

他在心底揣摩着季雪庭会喜欢的说，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说完他也起床站到了季雪庭面前。

他伸手将季雪庭有些凌『乱』的碎发捋到了耳后。

天衢完全不合常理的行动让季雪庭的心弦一下子绷到了极致。

他瞳孔微缩望向天衢，后者对他又是一笑。

一夜双修过后，也不知是为两人体质差异，抑或是他，两人今精面貌却是迥异。

总之季雪庭作为感觉比旁人要迟钝许多的灵偶寄身，只觉得十分劳累，腰腿喉咙都隐隐作痛，脸『色』也稍稍有些苍白。偏偏那一夜肆意妄为，“耕耘”不休的主要人物，现在着却像是吸足了精气的妖精一般，再不之前那种憔悴恍惚的惨淡模样，就连惯比常人少了几分颜『色』的面颊，今去也红润许多。

季雪庭被天衢的一抹浅笑吓得浑身发『毛』，连忙躬身在地捡起昨天夜里被自己随意抛在地的衣袍，只想要穿好衣服便赶紧离开房间。

然而将衣衫抖开之后，季雪庭呆滞了一瞬。

怪也怪这三千年初尝云雨的夜晚，委实胡闹得太过于放肆，以至于那自带护身阵，多少也能算是品的仙衣竟然变得破烂不堪，而且……

季雪庭眼微闪，飞快地将衣衫『揉』成一团握在手心，只有这样，他才不用再去那些遍布在衣衫的，本不应该有的污迹。

这衣服，莫说是穿出去了，即便是当作垃圾丢在面，叫人了，也是十分不雅。

“阿雪，我吧。”

正发愣的时候，季雪庭身后伸出了一只手，等他反应过便将那些不堪入目的碎布拿走了。

“天衢！”

季雪庭难得慌『乱』，本想夺回，那些沾满了污迹的布料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天衢的须弥术中。

“我这里还有几件乌金丝的衣服，阿雪将就一下，先穿这件？”

天衢眉目画，贤良淑德地冲着他笑了笑，将一件仙袍披在了季雪庭的肩头。季雪庭失了机会，便再也不好开口将那些衣衫要回了。

至于天衢给他准备的新衣，着不过白『色』仙袍一件，然而细只织料之间宛若有云雾萦绕，下金光微闪，显然是一件极品衣。季雪庭昨夜得太急，须弥戒自然是不曾带在身，今即便暗觉不妥也只得认命穿。

他正准备自己，不想天衢却忽然凑过，按住了他的肩膀，说是衣服刻了这样那样的阵，第一次穿时有些复杂，还是让他比较好。季雪庭还得及想出拒绝的借口，就觉得脖颈处微微一痒——天衢垂眸敛目，已经自顾自地替季雪庭将暗扣一一扣合，衣带系起。

玄穹之，叫仙界诸人忌惮的仙，此时替季雪庭穿衣系扣，动作却格轻柔，倒比季雪庭还是凡人时专门的穿衣侍女还要技艺高超一些。

此这般那般，苦挨到天衢替他穿好衣服，季雪庭刚想走，却被天衢猛然间抓住了手腕。天衢带着季雪庭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腹部。

“它已经成形了。”

天衢凝视着季雪庭，轻声说道，嘴角那一丝笑意，烧得季雪庭心不宁。

“我，我知道。”

季雪庭道。

昨夜双修了那么久，与那东西沟通许久，季雪庭早已察觉到天衢腹中的圆卵今已经气息圆融。

“谢谢你，阿雪。”

天衢道。

“谢，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与我双修。”好似还嫌季雪庭不够头痛，天衢忽然一字一句，郑重事地同他说道，“谢谢你对我无爱无恨，却依旧愿意……怜惜我。”

……

事后想想，季雪庭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瞅准机会在天衢的注视下逃出了房间的。甚至在临走时也忘了勾勾手指，昨夜那侃侃而谈出了无数馊主意的吴青捞在手中一并带了回。这倒是真的难得——要知道，即使是多年前被某位妖族王爷以锁链困住索要一夜春宵时，季雪庭也不曾这么狼狈过。

而若不是他真的有事情想问，这番境地之下，他是怎么都不能还记得吴青的。

回到房中，季雪庭当即便解开了魂瓶封印。

青烟袅袅升起，俊秀的少年鬼影打了个哈欠，好似刚刚睡醒一般睡眼蒙眬地抬头了季雪庭一眼。

“双修得怎么样？”

他问。

季雪庭：“……”

吴青仿佛察觉到季雪庭的沉默，十分自然地便接了昨夜的对话：“我你瞳光湛然，灵力运转也比之前顺畅许多，天衢仙君腹中之物于你说应当大有裨益，我若是你，便抓紧机会与他多多双修——”

“吴青，”季雪庭忽然打断了吴青的话，“你真的什么都忘记了？”

之前还残留在眼角眉梢的羞涩与细微的茫然，在须臾中同春末之雪倏然退去。

那个平静安然、心古井的无情道仙君再一次出现在了吴青面前，目光微微有些冷。

吴青眨了眨眼睛，抬眼瞥了季雪庭一眼。

“差不多吧，无目鬼想让我忘记的，我都忘记了。至于我现在还记得的那些，呵，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的记忆。”说到这里，吴青叹了一口气，“怎么，你还是觉得我在骗人？”

季雪庭：“若你真是我那位故友，倒还真的很有能骗人。”

甚至以说，若吴青就是君道一，那么他恐怕十有八九就是在骗人。想到这里，季雪庭不知不觉又想叹气了。

只不过事到今，季雪庭倒也腾不出心力过多纠结。

毕竟，当务之急，他们需要解决无目鬼——还有那个隐藏在无目鬼身后的九华真人。

想起那人，季雪庭眼眸渐冷。

“你之前说过，只要取出作为魂楔的木芯，你就以找到无目鬼的真身，那么它们究竟在哪里，你应该告诉我们了吧？”

“无目鬼设下的阵诡异莫测，魂楔更是会随着天地气息变化而变化不定，即便是我也给出你准确方位。唯一的办就是你先取出中一枚魂楔，我才能通过推算算出他魂楔的方位。”

说到这里，吴青忽然仰起头，冲着季雪庭『露』出了个愉快的笑容。

“别一脸怕麻烦的表情啦，季仙君，你应该高兴才是。毕竟，我刚好记得中一枚魂楔在今天晚出现的位置。”

……

这天夜里，幽岭娘娘庙前。

季雪庭手握凌苍剑，十分无奈地着面前的碎砖瓦砾。

然后，他的视线慢慢从那些残垣断壁转移到了原本用树藤树根缠绕住娘娘庙的那棵大树。

那棵树枝叶繁茂，然而树干却像是无数根巨大的藤蔓纠缠而成的，凹凸不平的树皮之无数阴影相互交叠，骤然过去，有些影子去就像是人脸一般。

但定睛一，却会发现那不过就是藤蔓互相交织形成的错觉。

“咝咝……”

“咝……”

一阵带着腥气的夜风吹过，大树肥厚浓绿的叶子簌簌而动，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听着也像是什么东西在嘶鸣。

“不愧是青木之精，”季雪庭喃喃道，“这手阵倒有了几分君道一的真传了。”

这般怪异的树就在他们眼前，第一次的时候，他却只顾着探查娘娘庙，对这棵树视若无睹，完全有生出一丝一毫的探查之心。

“季仙君，你是说，这棵树就是那只鬼的魂楔所在？”

鲁仁畏畏缩缩地躲在不远处，一边按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将信将疑地问道。

季雪庭摩挲了一下自己怀中被层层封印的魂瓶，挑了挑眉，道：“若是吴青有骗我的话，那么就是了。”

“那，那怎么办？”

关系到自己肚子里的胎虫，又听到季雪庭这种完全不负责任的回话，鲁仁的脸『色』变得格惨淡。

“难不成这个地方他设下了什么圈套吗？”

天庭书吏凄惨地问道。

“这个嘛……就知道了。”

季雪庭轻笑一声，话音落下，身形却已经直接掠了出去，持剑直接砍向了那棵开始蠕蠕而动的怪树。

这中诸多打斗皆是套路，想各位官也并不在意，便就此略过。

只说一番持剑相斗之后，那棵怪树被凌苍剑削得宛若柴火棍，不多时便哀嚎着倒下，化作了一摊绿浆。

原本树干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团青光，虚虚浮在半空之中。

而青光之内，却是一根木簪。

而且还是那种雕得很难的木簪，凡间『妇』人若是到自家相好拿出这种簪子送给自己，要手拿扫帚人打出去的那种难。

就是这么一根木簪，实际却是那行事诡异莫测，妖深不测的无目鬼的木芯魂楔。

连阳城中数不尽的凡人傀儡，也皆由它所控。

“这就是魂楔了？有了它是不是就能算出第二枚魂楔的位置了？”

鲁仁一到魂楔出现，顿时大喜过望，捋着袖子便要前取下魂楔。

“且慢——”

季雪庭连忙开口。

当然，即便他不开口，鲁仁也迈不动步子，为在季雪庭开口前，他的脚尖前忽然就出现了一条黑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挡住了他的去路。

白发仙君有意无意地前一步，护在季雪庭之前，探查起了那团青光。

“这层光幕之中也暗嵌了阵。”

片刻之后，他冷淡地说道。

“什么？怎么能？什么人这么无聊要在一枚魂楔旁边布下阵？这东西不是已经在阵中了吗？”

鲁仁不由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自古以布阵便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中道，阵脉，灵『穴』……各项都必然要一一扣合，阵才以顺利运转。阵中再嵌阵，这几乎是闻所未闻，所未的做。

“这世间根本不能有人能做到……”

鲁仁前一步，凑到了那团青光之前也细细了起。

鲁仁本以为，这中一定出了什么差错，毕竟季雪庭乃灵物寄身，向就不精通阵，至于天衢乃是仙之尊，又身怀异血，从都不需要阵相助，自然也对阵一知半解。

着着，鲁仁的声音就渐渐变得激动起。

“好厉害的手，怎么有人能想出这种构阵？这也太厉害了，太漂亮了！”

季雪庭皱了皱眉，开口打断了鲁仁不自觉的喃喃自语：“鲁仙友，你能出这道阵的作用？”

他瞥着青光中隐隐浮现的符文，非常艰难地粗解了一遍阵，但结论却让他有些不敢确定。

“对，对不住，这阵实在太过于玄妙精致，我也只能出个大概，这倒不是攻击用的阵，反而更像跟魂魄相关，让我……牵动天地灵气，灌入此处……这是要干什么？像是在刷洗什么……不，不对，这个节点去更像是滋养魂魄，但是又抽了什么出去……”

鲁仁着着又入了，接着竟然伸出了手指，无意识地探向了那些青光中不断闪烁的符文。

“不好——”

季雪庭此时再想阻拦却已经不及。

青光在鲁仁碰到它的一瞬间倏然消散，藏于中的青木木芯失去了阵护持，一下子就掉了下，正好落在了季雪庭的手心。

霎时间，周围的一切开始呼啸，旋转，然后散落成无数的碎屑。

之前曾经在瀛山之中出现过一次的同调再一次袭向季雪庭。

现实中的一切瞬间化为了狂风中细碎的幻象，而潜藏于某样东西之中的旧日记忆却在这一瞬间化为了无替代的绝对真实。

季雪庭头痛欲裂，志却变得比以往任时候都要清醒。

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棵树。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灰暗，枯败，叫人作呕。

轻飘飘的鬼影在罡风中化为了细碎的白影，然后像雪一样纷纷扬扬从暗紫『色』的天空中落下。

而这“雪”一下就是几千年，几万年。

鬼死后形成的煞气宛若泥浆，厚厚地堆积在地。它们本应该尖叫，蠕动，形成一团又一团有智也有目的的混沌，今，这里的煞气却已经彻底地“死”了。

为它们中间最为丑恶而凶煞的一部分，已经化为了“它”的养料。

季雪庭作为“它”吃掉了周围所有的煞气。

“它”开始发芽，生根，慢慢长大。

在这个地方的日子永远都是那样，亘古不变。

“它”吃完了煞气，接着就是那些漏网之鱼——一些残缺不全的鬼，还有一些自诩强大的妖魔。

不知道过了多久，“它”终于结束了浑浑噩噩的快乐时光，逐渐开始拥有了智。

为这个缘故，“它”变得前所未有地强大，但是同样地，“它”也变得格饥渴，虽然“它”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此饥渴。很快，整个山谷里的鬼与妖魔也被“它”吃光了，“它”的根系在黑暗的泥土里蔓延，蔓延，蔓延到所有生物都想象不到的远处。

“它”听到那些低劣邪恶的生物在暗影中恐惧地窃窃私语，它们恐惧“它”，厌恶“它”，却总是逃不过被“它”吞噬的命运。

“它”好饿。

然后，在一个似普通的日子，在瘴气浓厚到连光都透不过的幽岭深处，忽然多出了一道红影。

那是一个男人。

“它”立刻就注意到了那个人类，那是“它”从未过的生物。

一身红衣布满斑斓的金丝牡丹刺绣，宝石为花蕊，珍珠为流苏。

即便是幽岭中最毒的蝴蝶也有他那般灿烂耀眼。

然后那个男人哼着歌，一路踩过厚厚的尸体与煞泥，径直到了“它”的树下。

男人身有种前所未的气息。

跟煞气，鬼，妖魔，都不一样。

是香气，甜的什么东西，还有漂亮的颜『色』。

而且他身有一丝一毫的怨气与恐惧所形成的黑影。

对于“它”说，男人实在太过于光彩夺目……甚至让“它”开始感到念微微刺痛。

吃了他吧。

饥渴势汹汹，比以往任时候都要凶猛。

“它”狰狞的树皮开始浮现出各种各样畸形的面孔，漆黑的枝丫同活物一般蠕蠕而动。

硕大的红花渐次展开，『露』出了内里湿润的、有毒的花蕊。

对于这一切，那个男人却像是压根有到一样。

“唔，好困……妈呀这种山路也太难走了吧。”

男人一步一步到了“它”的面前，他打了个哈欠，目光从“它”丑陋的身平淡地转开。

然后，男人在“它”的树根处找了个地方，直接半躺了下。

他去，似乎是要在“它”的树下睡觉？

太过于奇怪的举动，甚至让“它”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多谢啦，他地方都脏兮兮黏糊糊的，你这里倒是干净许多，正好让我睡一觉。”

然后，“它”听到那男人带着一丝浅笑，十分愉快地对“它”嘟囔道。

原“它”的一切，那个男人都到了？

“顺便说，你的花很好。”

紧接着，“它”又听到那个男人说道。

花……好？

“它”的花蕊轻颤了一下。“它”知晓的所有人类语言都自于被吞噬的妖魔的魂，在这一刻，“它”有些不太确定男人说的那句话的意。

即便是这样，莫妙地，“它”还是不由自主地保持着静止的动作。

“它”静静地等待着那个奇怪的男人继续说些什么，然而过了很久都有后续。

为那个男人已经在“它”的身体之下，在无数饥渴到翻滚不止的树根，垂涎欲滴的食人花朵的环绕中，沉沉地睡着了。

……

【什么？你说我当时差点被吃掉了？为你当时很饿？】

【噗，笨蛋。】

【那种感觉根本就不叫饥饿，那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寂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