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来都来了,一起去逛呗
串门加强邻里友善？
商音对独孤陌翻了个月亮圆的白眼，然后望着湛蓝可爱的蓝天。
来都来了，不去孤独宅的隔壁逛一下才怪哩。刚才在街上一通闹剧，惹了一身脏污，她本就是逃出来的，不可能回乐坊换行头，只好在这里沐浴换装。
也不用过于别扭避讳，因为商音了解到偌大的孤独宅只有独孤陌一个主子，那么多豪华雅房关着空气。算是见识到什么“占着茅坑不拉屎”。
在挑服饰这件小事上商音跟独孤陌绊过几句嘴，她肯定是要扮男装的，偏偏宅里只有独孤陌一个主子，所以只有他的服饰适合，独孤陌也不许她穿家丁仆人的服饰。
“哎，独孤小人，你的衣服是按大象比例裁制的吗？”商音从衣橱里探出头，把里面侵掠了个底朝天，仍没有一件合身，扭头又问：“有没有你年轻时的衣服呀？”
独孤陌挠挠耳朵，真“佩服”这个女人说话，“我很老吗，那你还总唤我‘小’字辈，你怎么不问我小时候的衣服？”
最后还是独孤陌翻出郭暧的衣服才勉强合身，因为郭暧跟独孤陌两人甚交好，所以这里有郭暧的衣服也不奇怪。
垂侍在旁的两名丫鬟听到他俩的对话默契地扭头笑，叽里咕噜交头几句：“家主只在外面找女人，却从不带女人回来，这位曲娘子许是日后的女主人了。”
但是家主说要带这位曲娘子去平康坊，她们立刻瞪大眼睛蒙圈了，哪有将俏丽小娘子往家外推的道理，还是带着去逛平康坊！
平康坊是长安城有名的北里温柔乡，这里的烟花女子高于一般的胭脂俗粉，颇有谈吐，知书言擅音律，十足的风流薮泽地，引得京都侠少萃集于此。再加上临近的崇仁坊住着待授官的中举才子，他们时不时往平康坊吃个花酒，才子佳人的故事流芳百世。
“坊中分南，北，中三曲，分别品流，衡尺人物，一年三百六十日，入夜不宵禁，花天酒地到天明。三曲中要属南曲档次最高，名气艺伎，顶尖都知都集中在这一曲……”
商音一边听着独孤陌比流水还顺溜的介绍，一边探头探脑跟着进入南曲。
是夜，他们一入曲中，歌舞蹁跹便窜入耳内，男客环桌而坐，乐姬乐器上绕指柔，波斯美人娆腰折舞，锦营花阵配珍馐美酒，贵公子们尽享靡音。
商音扮起男装甚是俊俏，进了坊里正呆头四瞅，迎来的舞姬献舞献得她脱不开身，被簇身拥入上等雅座。
回头看独孤陌，他居然一改往常，挥了挥袍子，很不耐烦地将献殷勤的乐姬打发了，光溜溜地跟在商音后面。
“独孤小人，你不要这么装吧，你的老相好呢？”
他奸滑地看着商音笑：“老相好近在眼前喔。”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她啐了一口，再懒得理他。
坊中先是没意思的舞乐喧闹，渐渐安静下来，忽有白色飘物漱漱纷扬，众人惊疑以为是落雪，落到自己身上时原来是皎洁的蒲花。随后进来一群彩裙舞姬，她们以纱袖撑出一幕彩色的屏障在氍毹上旋作慢舞，那纱袖比平常袖子宽大，每层有着雾一般的丝薄，随着旋舞动作多层交叠后宛若天上飘在一处的云霞。十几片纱袖交替起伏，像飞舞跌宕的彩羽大鸟，又像冬雪里绽放的缤纷大簇花。
红的，蓝的，黄的，绿的……彩羽大鸟看得人挪不开眼，缤纷大簇花又迷花了眼。
舞蹈还没看清呢，忽而琵琶一弦起，仿佛划破了真珠囊，弦弦错杂地迸落在金盘中。时而飘飖清冷，时而流水般的潏潏汩汩，突然弦弦飞快起来，唯恐丝弦承受不住的急促，蛰伏的宵小，阴阳鬼神都要被这琵琶声惊起。
琵琶曲可比纱袖舞有意思多了，更何况琵琶女迟迟不现身。男客们干脆懒得看舞蹈，纷纷四处张望，寻找那名琵琶女。
有人猜测她坐在隔壁的厢房，也有人幻想她会以天女散花的方式出场，更有人从她拨的错错急弦研究出来，说有两名琵琶女……
商音自小处在乐坊，看惯了这种故弄玄虚的噱头，她早知道其中端倪，扭头去问独孤陌的猜测：“我考你听力，你说琵琶女在东北方向还是西北方向？”
这可难倒对五音六律十三徽一无所知的独孤陌了，他竖起耳朵想细辩，奈何琵琶曲往四面八方不断地涌来。
“东北吧。”他随便捡了一个方位回答。
“嗯，有一点点接近了，你怎么不认为是西北呢？”
独孤陌知道商音是这行的佼佼者，他抿嘴微笑，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嗯，你说西北就西北吧。”
殊不知整个提问是商音的迷惑阵，独孤陌果然被带入陷阱，她笑着一拍他的脑袋：“怪不得你还当不上将军，目标在哪辨不清。琵琶女不在东北也不在西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个舞阵叫作‘四面楚歌’，琵琶女弹的曲子是《淮阴平楚》，讲诉刘邦跟项羽垓下决战的故事。如果琵琶女是刺客，她混淆你的视听后就能干掉傻乎乎的你啦！”
独孤陌盯着舞蹈阵仗，终于领悟出了点什么……
商音忍不住站起来解惑：“嘿！大家不用找了，琵琶女就藏在舞姬们舞的纱袖里咧！”
一语末了，四弦一声拨尾曲终，舞姬们扬袖仰面静折腰，彩袖因停止摆动逐渐散落，其中艳质丽人徐徐现身。
像烟雨浩渺中一朵缓缓绽开的芙蕖，叫人舍不得挪不开眼，丽人犹抱琵琶半遮面，唯见眉眼含态动秋波。得见真人却又难睹芳容，大家恨不得袭来东风吹走她的面纱好能一饱眼福。
“各位看官，楚娘献丑了。”琵琶女躬身行礼，柔婉的声音比她弹的琵琶曲还要引人入胜。
有此美人，引得一群郎君竞相点名，争着要这位楚娘相伴，不断送上绫绢，不记得是谁带头开价，现场竟演变成竞价会，更有人砸出了百缗钱财。
场面一沸腾，座上不为所动的四位男客便显得点眼。
一位是商音，她勉强算其中一位男客，无聊地看这场“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一位是独孤陌，他的目光落在另外不为所动的两位男客身上。
那两位男客便是郑王李邈与他的亲信，就是当街为死马呵斥商音的独眼士兵，名叫耿不疑。
耿不疑眼尖，瞟了商音一眼后对郑王窸窣几句。
独孤陌瞧见这一幕就知道麻烦要来了，抄起兵器般拉起商音：“不好，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