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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章她是他唯一不可失去。

前朝末年, 末帝昏庸无道,贪恋美『色』耽于酒林享乐,朝政被八位宫中内侍牢牢把控, 渐渐地,权柄被他们八人所架空, 末帝只是他们架在明面上的傀儡。

当前朝连年天灾, 隔壁州因水涝而颗粒无收,这州百姓却为干旱和蝗灾愁得睡不着,加上渐繁重的苛捐杂税, 各地起义频繁, 少豪杰群起。

大燕开国太||祖皇帝卫浩歌原本只是名出身平平的武将,因为得罪其中位把持朝政的内侍,不仅自己要下大牢,还很有可能祸及家人, 在副将容萍的劝说下, 卫浩歌干脆揭竿而起, 自戎马生征战天下,于血火中统北方,踏着前朝皇室的尸骨建立大燕朝。

但他刚建立大燕朝,还没来得及去巩固朝政, 更未收复南方, 就因为这些年南征北战导致身上的隐疾发作, 于大燕三年历驾崩。

他的早逝也给大燕朝带来极大的隐患, 大燕朝边要忙着巩固内政休养生息,边要谋图收复南方,根本无暇顾忌周边其他势力。

北凉就是在中原王朝无力制衡它的况下趁势崛起,吞并其他政权, 最后立国为:北凉,自与大燕相争百年。

它本是游牧民族立国,民风彪悍,无老弱『妇』孺上马皆能作战,大燕与它打仗,素来是胜少败。

所以如今北凉愿意与大燕和谈,未来五十年不起战事,这对大燕来说确实算是件事。

不过对和亲这件事,诸位大臣不热,他们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国书的其他条款上。

直到北凉使臣说,在北凉帝还没登基前,他的结发正妻就因难产血崩而亡。

“大燕陛下若将爱女下嫁,我们陛下愿以北凉皇后之位相迎。”

朝中大臣暗暗交换个眼神,顿就来精神。

他们之前对和亲不热,只是因为他们觉得和亲这件事不重要,大燕不能从中获得什么实质『性』处。

但现在可不样,依照北凉使臣的说法,大燕公主旦嫁过去就是北凉皇后。

虽然不知道北凉为什么会许下这样的处,但大燕女若能为北凉皇后,这对大燕来说绝对是件有利无害的事。

他们所要付出的是什么呢?

仅仅只是笔丰厚的假装,和位身份高贵的女。

这完全就是稳赚不赔啊!

不少大臣将算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早朝很快结束。

卫如流站在大殿里,久久没动。

简言之跟同僚们勾肩搭背交流着“和亲处二三”,回头,就见身后大殿已经没什么人,只有穿着鹤纹红『色』官袍的卫如流依旧立在原地,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你们先走。”简言之对同僚打个招呼,脚步拐,折到卫如流面前,手在他眼前晃晃,“快回神,人要走光,你还待在这里干嘛。”作势要扯卫如流。

卫如流身形闪,避开简言之的手臂,施施然走在前面,率先迈出大殿。

大殿立于百级阶梯之上,平里他们来大殿上早朝,要拾阶而上,如今下早朝却可以站在台阶处远眺云海,俯看帝。

云海翻涌,旭东升。

千古帝,辉煌磅礴。

卫如流不动声『色』将这切纳入眼底,他依旧目视前方,对刚刚走到他身边的简言之说:“你觉得和亲是事吗?”

“当然是事。”

简言之刚从同僚那里听说和亲的各种处,现在听到卫如流的问题,顿来精神,右手伸,掰着手指给卫如流数。

“你想想看,这来,大燕边境可以得到五十年的太平。打战对你我影响甚微,可却劳民伤财,若能止兵戈五十年,这绝对是天大的处。”

简言之压在声音,在卫如流耳边含糊道:“你也知道,自从容家不在后,朝中就也没有能与北凉战的将领。”

卫如流扫他眼,步接着步走下台阶,官袍衣摆轻轻拂过白玉石砌的冰凉地面,仿佛是在白玉石上生生燃起灼热的火来。

简言之连忙追着他:“这二来,大燕可以趁机休养生息,三来嘛……”

卫如流不得不打断简言之:“你说的这些我清楚。”

他亲自到过边境,直面过最惨烈的战争,比简言之更清楚和平的来之不易。如果真能保边境未来五十年无忧,更大的牺牲值得。

但卫如流立在大殿之上,审视着大燕每位官员、北凉使团的表,他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两国若是诚心和谈,为何定要以女从中作为纽带。”卫如流这句话,问得简言之哑然。

这下来,惨死在外的公主和贵女还少吗。

她们生来锦衣玉食,得百姓敬仰礼待,也当承担自己这个身份的责任,这确实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她们的和亲有少意义,她们的牺牲有少意义?

战败被俘充为军||『妓』后,她们是书之耻;亡国,她们是祸『乱』之因;太平盛世,她们在书中乎没有声音;到需要她们,她们必须挺身而出;可两国撕毁和谈,她们处境最尴尬的人。

为何她们总是为筹码?

他乐意和谈,但抗拒并不耻用和亲作为和谈的手段。

简言之微微愣在原地,他张张口想要去反驳卫如流的话,可思索片刻哑然无措。

许久,简言之讪讪道:“这自古以来,大家习惯用和亲作为和谈的方式。”

“如果和亲人选是郁墨,你也乐意?”

简言之脸『色』刷地难看下来。

以己度人,简言之咬牙道:“那肯定是不乐意。”

两人并肩走许久,宫道岔路口到,是候分道而走。

卫如流刚转过身,要独行于这条甬长的红『色』宫道中,简言之突然在他身后大喊道:“可和谈是大势所趋,你能做些什么?”

长风涌动,卫如流仰起头,看着高悬于头顶的烈,转移话题:“你家中有工匠吗,借我些,我有意重修葺卫府。”

这话题转得未免也太生硬,简言之眨眨眼才缓过神:“有,我让他们明去卫府。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到要修葺府邸?”

***

和亲这件事如自己长腿般,之间传遍全城。

慕大夫人消息灵通,自然也听说这件事。

和亲是皇家那边要『操』心的事,慕大夫人不太在意,不过这倒是提醒她另件事。

慕大夫人吩咐婢女寒『露』:“你去明镜院找秋儿,若她有空,让她来东院见我趟。”

慕秋很快就到。

不等慕秋行礼,慕大夫人牵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大伯母找你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找你随便聊聊。”

如今快要入冬,等过年,慕秋和慕雨的年纪虚长岁,前骆姨娘来给慕大夫人请安,就旁敲侧击过慕雨的婚事。现在慕大夫人找来慕秋,就是想和慕秋打听打听那天出现在墓地的青年。

两人闲聊许久,慕大夫人才仿佛不经意般将话题引到卫如流身上:“我在墓地看到的那位年轻人如表人才,想来应该已经家吧。”

慕大夫人旧事重提,慕秋心下微微惊,还以为慕大夫人是猜到卫如流的身份,但听到后面,慕秋放松些,轻笑着道:“还没有家。”

慕大夫人来些精神,继续说道:“那就奇怪,他可是订亲,妻未过门?”

慕大夫人说“订亲”,慕秋便想到她和卫如流那桩婚事。不过婚书没有交换,他应该算是没定亲的。

迟疑下,慕秋摇头:“他没定亲。”

慕大夫人捕捉到慕秋话中的迟疑,皱眉头:“这么姿容有官身的青年,没有定亲,可是哪里有不妥?”

慕秋有些坐不住,大伯母是不是从她和卫如流的互动中看出什么端倪。想到有这种可能,慕秋耳尖瞬间燥红,坐立不安,在今天是阴天,屋内光线很暗,不仔细看是看不出她的异样。

慕大夫人还在等着她的回答,慕秋假作思考,硬着头皮道:“……他似乎『性』不太,而且家中没有长辈给他张罗,可能就这么耽搁下来吧。”

为增强可信度,慕秋语速极快补充句:“至于具体是什么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先入为主确实不,以至于慕秋口中所说的条件卫如流明明也符合,但慕大夫人完全没有往他身上想过。

慕大夫人没有起疑,她垂下眼睛,手里轻轻把玩着帕:“原来如,那也难怪。听你这么说,他家人不在,但我看他礼仪极,不像是贫寒弟出身。”

慕秋含糊道:“他小候家道中落。”

那就说得过去,慕大夫人恍然点头:“他和云来是同僚,不知他官阶如何?”

说具体官阶,卫如流的身份绝对藏不住。这么年轻的正三品大臣,当朝除卫如流无第二人。

慕秋只继续含糊:“绝对当得起大伯母口中的青年才俊四字。”

慕大夫人眉眼弯,用帕压着唇角微笑。

家世差算什么,自己有能力才是最重要的。慕大夫人不是那种看重家世的人,她自己亲身女儿嫁的也只是普通人家出身。

女这辈,前十年看娘家,可未来十年如何,要看丈夫能不能给她挣个诰命。

慕秋端起放在旁边的莲银耳羹,掩饰『性』地用汤匙舀两口,结果吃得太急,把自己给呛得连连咳嗽。

慕大夫人见她咳得脸、脖、耳朵通红,无奈嗔道:“你这孩,吃东西怎么这么急。”

慕秋不敢让慕大夫人这么问下去,不然她肯定要当场『露』馅。

她忙把手里那碗莲银耳羹放回桌面:“没什么,就是吃东西的候在想大伯母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他的事。”

这下轮到慕大夫人咳。

秋儿也是未婚的女儿家,她总不告诉秋儿,她这是在相看侄女婿吧。

秋儿这边,她和简家有默契在,只要不生太波澜,秋儿的婚事基本是定的,慕雨那边就有点麻烦。

慕家嗣少,所以慕雨是完全按照嫡女的标准来培养的。慕雨要真的嫁得太差,别说慕雨不乐意,她也不乐意。

唉,总之先悄悄相看着吧,亲事事关女的生,这可急不得。

慕秋陪着慕大夫人坐会儿,告辞离去,她穿过回廊,坐到廊中长椅上,思索着慕大夫人刚刚的反常之处。

慕秋能感受出来,慕大夫人现在很欣赏卫如流。

可是……

慕秋苦笑。

这种欣赏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大伯母旦知道卫如流的身份,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态度。正因为清楚这点,她才不敢把卫如流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

能瞒,就先瞒吧。

“在想什么呢?”慕大老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大理寺卿的官服,显然是刚刚下衙。

慕秋回头,看看天『色』:“大伯父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距离正常下衙间至少还有个辰。

“你听说和亲的事吗。”慕大老爷走到慕秋身边坐下,微笑着问她。

慕秋点头。北凉和大燕和谈,这可是京城近来最热闹的事,她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是听到过不少风声的。

慕大老爷温声道:“现在宫里闹起来。”

他原本正在御书房里,和其他大臣块儿商讨和谈的事,后来宫中闹起来,他们就先出宫。这个辰去大理寺也做不什么,慕大老爷干脆直接打道回府。

慕秋奇追问:“怎么?”

周围没什么下人,是在自己家中,慕大老爷颇为放松,他的目光透过雕花扶手,落在院中灼灼盛开的扶桑花上。

“后宫只有位适龄的公主,但那位公主早在年初就定亲事。朝中打算挑选位郡主前去和亲,只要在和亲前将郡主册封为公主就。”

慕秋闻弦歌而知雅意:“是选出来的郡主身份有问题吗?”

慕大老爷点头:“朝中选出来的是瑞荣郡主。”

慕秋回京已有年间,对这位瑞荣郡主并不陌生。

她是端王嫡女。

端王是皇后最小的孩,瑞荣郡主是端王最小的孩。

占这两样,可想而知,不仅是端王和端王妃疼爱瑞荣郡主,就连皇后娘娘也颇为喜欢这个孙女。

有这么靠山在,这位瑞荣郡主被宠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性』骄纵,脾气上来当街抽打庶出妹妹的况也不是没有过,她怎么可能心甘愿去北凉和亲。

什么国之大体,什么边境太平,生来高高在上的瑞荣郡主是不会在意的。

她只知道,她不想去北凉和亲,所以她要闹,闹得她父王母妃站在她这边,闹到惊动皇后,闹到皇上也改变主意。

这种任『性』到极致的做法,放在瑞荣郡主身上,却显得很合理。

说白,瑞荣郡主有闹的底气。

她有恃无恐。

不过换位思考番,慕秋也能理解瑞荣郡主。

以瑞荣郡主的身份,她可以作天作地,辈肆意潇洒,哪怕她出嫁,她的夫家也越不过皇家,就算她的夫君不喜欢她,也会尊敬她。可若是嫁去北凉,哪怕为北凉皇后,也绝不如在大燕顺心。

“她这么闹,最后会出现什么局面?”慕秋轻声询问。

慕大老爷两只手搭在膝上,闻言悄悄在宽大的官袍袖间竖起根手指,指指天:“会心软。”

雄狮老,手段也仁慈许。

慕秋会意。

皇上心软,舍不得瑞荣郡主嫁去北凉,那和亲人选绝对会换,就是不知道这会落到哪个郡主头上。

不过单从瑞荣郡主的『性』来说,换也。两国和亲是想要修两国之,可不是为结仇的。

慕大老爷也在猜测皇上会挑选哪个郡主去和亲,合适的郡主人选就这么,撇开瑞荣郡主,就只有平王的两女、肃王的女。

如今端王在朝野的声望太大,其他位王爷的声望加起来没端王个人的声望大。

木秀于林不是什么处,毕竟端王也只是端王,并非国之储君。

和亲这种事利国利民,要是平王和肃王舍得女儿,主动提出让他们的女儿去和亲。这和端王的行为形鲜明对比,虽说会得罪端王,但绝对是能大涨声望的事。

慕大老爷单纯从政客的角度分析着这件事的利弊。

虽说他不打算在夺嫡这件事上站队,但他很奇,这两位王爷里会不会有人有这个决断站出来。

“咦,大伯父,二姐姐,你们怎么在这儿?”

两个弟弟溜来院玩,看见慕秋和慕大老爷坐在那里,笑着朝他们走来,俯身行礼,小小年纪已有分堂前芝兰玉树之姿。

“在赏花。”

慕大老爷微微笑,让他们也坐下,他要拷问他们这段间的问做的如何。

***

主动舍个女儿去和亲,最终换来巨大的政治报酬,这种事不仅仅是慕大老爷看到,平王也看到。

这位以“平平无奇”的“平”字作为封号的王爷,可比端王更决绝。

在瑞荣郡主大闹后宫、端王勃然大怒之际,平王带着他的嫡长女衡阳郡主进宫,跪在皇帝面前,说自己的女儿自愿前往北凉和亲。

而衡阳郡主也肯定平王的话,说能为大燕民尽份心,是她的荣幸。

两相对比之下,谁不夸声衡阳郡主识大体,平王教女有方。

有平王这招背刺,瑞荣郡主是如愿不用去北凉和亲,但端王也受到她的牵连,遭皇帝呵斥。

就在皇帝打算下旨册封衡阳郡主为公主,将她作为和亲人选,件事真可谓是石破天惊——

衡阳郡主前往皇家寺庙遇袭,跌入湖中,最后被路过的个纨绔弟从湖中救出来,太医全力救治下方才清醒,但也落下病根伤身骨。

这样来,衡阳郡主是绝对不适合去和亲。

我个乖乖。

满朝文武先是被平王的背刺惊,被衡阳郡主的落水给吓到。

这……这不会是端王为报复平王的背刺,所以筹划的吧?

有这种想法的何止是满朝文武,就连端王的幕僚们忍不住这么想。

正在端王府里禁足的端王目瞪口呆。

这真是人在家里坐,锅从天上降啊,哪怕他恨平王这个弟弟,要报复也是以后的事啊,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么事,他不是脑进水!

虽说不少人也觉着,以端王的心计手段不会把事做得那么粗糙,但万端王就是抓着这点来算计呢?

人心,总是经不起猜疑。

最重要的不是满朝文武怎么看这件事,而是天怎么看。

之间,所有人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

皇帝的反应就更耐人寻味。

他厚赐衡阳郡主,让她在家中休养身体,让太医随待命,务必要调理衡阳郡主的身骨,下令让京兆尹抓紧搜捕那些袭击衡阳郡主的贼人。

但对于和亲这件事,皇帝无表态。

哪怕平王入宫,说他还有另个女儿可以去和亲,皇帝也没有应允。

直到这天,慕大老爷正在大理寺里翻看宗命案的卷宗,突然接到旨意要进宫面圣。

慕大老爷到御书房,发现各部尚书也在。诸位大臣悄悄交换眼『色』,不清楚陛下突然急召他们前来有什么用意。

皇帝终于发话。

“如今皇室没有合适的和亲人选,朕想着从宗室女和臣女中选择人前往北凉,这等利国利民、光耀门楣的事,诸位爱卿怎么看?”

将宗室女或者臣女封为公主送去和亲,这在前朝也是有过先例的。

诸位大臣有些意外,但也不算特别诧异。

但说这句话,皇帝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直在慕大老爷身上徘徊。

慕大老爷是何许老狐狸,心头跳,隐隐感觉出不对来。

不是慕大老爷自夸,自家侄女的素质,无是在容貌还是在机敏上,在京城闺秀中是等的。

她若是作为和亲人选嫁到北凉后宫,绝对比其他人更容易得到北凉皇帝的宠信。

看陛下的意思,似有分属意秋儿的样?

继端王之后,慕大老爷也恨不得把那些袭击衡阳郡主的刺客给千刀万剐。他可从来没想过,和亲的事有朝会落到他家侄女头上。

很快,慕大老爷心中微定。

现如今陛下还没主动开口,就说明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离开皇宫,慕大老爷也没心思去大理寺。

路上,慕大老爷在反复思索这件事。

慕大夫人正在亭里纳凉,远远见到慕大老爷的身影,起身迎上去:“老爷,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慕大老爷牵着慕大夫人进屋里:“有些事想与你说声。”

解开官袍,换身舒适的常服,慕大老爷坐在慕大夫人身边,将陛下有意从宗室女和臣女中选人的事告诉慕大夫人。

虽然慕大老爷没有直接挑明事,但慕大夫人与他年夫妻,最为解他不过。

“你匆匆回府,可是和亲的事牵扯到家里?”话音稍顿,不需要慕大老爷做回答,慕大夫人脸『色』微青,下意识绞着手中的锦帕,“莫非陛下有意让秋儿去和亲!?”

慕大老爷苦笑:“陛下并未直接提起事,但我观陛下的神『色』,这极有可能。”

慕大夫人坐不住,她握着帕在周围转圈,额头渗出薄汗。

如今京城中既适龄没有婚约在身的贵女可不。

秋儿虽然中途走丢过十年,但她可是陛下亲封的乡君!这说明陛下是极认可秋儿的。

加上慕家传承数百年,从身份来说,陈平慕家女可比宗室女高贵。

无从什么方面来看,陛下选中秋儿的可能『性』很大。

慕大夫人越想越忧心。

秋儿走丢这么年,不容易被家人找回来,还没来得及享享福,去扬州冒险。慕大夫人早就想,秋儿是定要嫁在京城的,她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远嫁,但舍不得秋儿远嫁。

现在要是嫁去北凉,那更是辈要留在北凉,也回不大燕与亲人相见。

慕大夫人思绪有些『乱』,忍不住看向慕大老爷:“你怎么想?”

慕大老爷借着喝茶来平复思绪保持冷静,听到慕大夫人的话,他放下茶盏,轻声道:“我还没想法。现如今陛下上年纪,是越来越不允许其他人忤逆他的意思。”

这位陛下少年即位,如今在位已近五十年,在大是大非上还没闹出过什么笑话,可也早就不复曾经的贤明。

“我……我倒是想到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什么办法?”

慕大夫人急切道:“我们家与简家本来就早有默契。现在陛下还没将秋儿定为和亲人选,干脆让木已舟,在这天定下慕家和简家的婚事,你看如何?”

她这也是病急『乱』投医。

慕家与简家议亲在这个档口议亲,皇帝绝对知道慕家这是在躲避和亲之事,很可能会因迁怒慕家。

慕大夫人不是想不到其中利害。

但这些许后果,没有秋儿的幸福重要。

她膝下只有女,女儿随丈夫外任,年没回过家,儿为查案死在扬州。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牵挂就这么,如何舍得秋儿那个孩去人生地不熟的北凉?

慕大夫人思索激『荡』,眼眶不自觉泛红片。

慕大老爷心下叹息,连忙伸手拍拍慕大夫人的后背安抚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这个办法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你莫非不愿意?”

慕大老爷无奈笑,牵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声音越发小意温柔:“你说的这是哪里话,秋儿也是我的侄女。我只是想让你在和简家通气之前,先去问问秋儿愿不愿意嫁给简言之。”

知道慕大老爷没有不允,慕大夫人放心些。

听到他后半句,慕大夫人轻笑道:“这应该不用担心,在秋儿去扬州之前,我和她说过事。而且我瞧着两个孩处得挺的。前段间简言之还来家里接秋儿出去玩。”

这哪里是对秋儿没苗头的样?

秋儿愿意与简言之出门玩,至少也能说明她是不讨厌简言之的。

慕大老爷摇摇头,想起自己在扬州的所见所闻,以及回京途中瞧见的那些事,心下忍不住叹口气。

有些缘分啊,也许还真是天定的缘分。

所以哪怕离散十年,秋儿和卫如流还是重纠缠。

慕大夫人见慕大老爷不接话,想想,点头道:“也,总得先和秋儿那边通个气。你今晚也去和小叔说说看。”

慕二老爷早就说过慕秋的婚事全慕大夫人来张罗,但怎么说慕二老爷才是慕秋的亲生父亲,总要先去知会声才是。

***

入秋之后,帝连着下天的雨。

秋雨连绵不绝,简夫人坐在窗边,听着雨打蕉叶的清脆声,思索着简言之的婚事。

她和慕大夫人早就达共识,那慕二姑娘刚从扬州回来,资质未显,京城不少高门大户介意她走丢过十年,没有主动和慕家结亲的打算,这才便宜她家儿。

现如今慕二姑娘为乡君,地位水涨船高,加上那副容貌,要不是个月前慕云来刚过世,慕家的门槛早就要被媒人给踏破。

现在来看,简家和慕家的这桩婚事,也是候定下来。

正巧简老爷从衙门回到府上,袖被雨水淋湿小块,他进屋里,拍拍袖上的水渍。

简夫人正想和他说婚事的事,迎上前帮简老爷更衣,顺便把自己刚刚想的事告诉简老爷。

这件事夫妻两早就通过气,那简大人无有不应,两家关系极,若能结亲就是亲上加亲,可现在,听到简夫人的话,简大人微微皱皱眉头,端起茶盏,用茶盖慢慢拨弄着碧绿的茶水,陷入沉思。

“这件事,只怕要生变故。”

“什么波折?”

简老爷把今天御书房里发生的事始末告诉简夫人。

简夫人心头微微跳:“你是说,陛下有意让慕二小姐去和亲?”

“这倒没有,但你想想,有哪家在这个节骨眼上结亲,这不是惹得陛下厌恶吗?”

简夫人摇摇头:“你没我解况,这帝确实找不出个比慕家二小姐资质更出众的。”

不然她至于这么急着定下言之和慕秋的婚事吗。

她巴不得这么有手腕、容貌脾『性』的媳『妇』赶紧进府。

思索片刻,简夫人沉沉叹口气:“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去和慕家那边通个气。你也知道慕家现在是什么况。若是朝中真的选慕家二姑娘去和亲,这不是在挖他们的心吗。”

简老爷垂眸细思片刻,下决断:“说得也是。你先去和慕家通通气,我这边去打探打探消息。”

简夫人安心喝茶:“其实我倒是觉得,哪怕会惹得陛下生气,但这些许损失完全比不过言之娶到那位慕家二姑娘的处。娶妻取贤,她能千里去寻伯父,就足以证明有有义。说,她那容貌,绝对能让你儿收心。”

简大人抚抚长须:“就和我当初能娶到你样幸运。”

简夫人不嗔他眼。

惯会说这些话来哄她。

“对,这件事你知会过言之吗?”

“还没有,这不是刚碰到你,所以打算先和你说声吗。”

让简大人先在屋中休息片刻,简夫人起身,打着伞前往简言之的院。

简言之正在亲自做串珍珠风铃,这是他打算送给郁墨玩的。

刚做半,简夫人过来。

简言之有些不意思,悄悄收起手中的风铃,起身迎上前:“娘,你怎么来?”

简夫人早就看到那串风铃。

这种精致的物件,看就是用来讨姑娘家欢心的。

简夫人走过去,将风铃轻轻拿起来,放在手中把玩,明知故问:“这串风铃真看,你是做来送给娘的?不过这白中透粉的珍珠太娇嫩,比较适合年轻的女孩,可不适合娘啊。”

简言之挠挠头,咳声:“不是,娘,这不是送给你的,这是送给位朋友的。”

“朋友?”简夫人放风铃,坐下来,“言之,娘这趟过来,主要是想和你聊聊你的婚事。”

简言之顿不自在起来,声音磕巴道:“娘,你,你看出来啦。”

简夫人见有戏,笑得越发温柔:“当娘的还不解你吗,自然早就看出来。娘打算近期就上门给你提亲,你看如何?”

简言之吓跳:“这……这是不是太快。”

快得他简直没有半点儿心理准备。

“这有什么快的。你只说愿与不愿吧。”

简言之扭捏道:“愿,愿,我这不是怕她不乐意吗。”

“那就,明娘和你爹去慕府那边做客,看看慕家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件事应该没什么波折,早在大半年前,娘就已经和慕大夫人达共识。”

简言之的心刚刚高兴激动到极点,在还没被高兴冲昏头脑,在听到“慕府”二字后,简言之脸『色』煞白:“娘,你在说什么!?”

简夫人只当他是高兴的笑得险些前仰后合:“你这孩,这是高兴傻所以没听清娘说的话?”

简夫人耐心重复遍:“娘说,明天和你爹去趟慕府,问问慕家那边的意思。”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简言之宕机的大脑终于重恢复运转,他快速而坚决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娘,慕秋很,但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说,他要是真的敢说声娶,风声传出去当天,卫如流就敢把刀架在他脖上。

没等简夫人问声为什么不行,简言之已起身快步往外走去,边走还不忘扭头提醒简夫人:“娘,你可千万别去慕家!”

这件事,他得赶紧去知会卫如流声。

他真的是无辜的啊!!!

***

衡阳郡主落水的事,明面上是京兆尹来调查,实际上早就移交到刑狱司手里。

卫如流这段间直在调查这件事,虽然还没查出来事真相,但也发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他翻阅下属呈递上来的报,打算过段间亲自去皇家寺庙查看况,放下『毛』笔出院透气。

院中的梧桐渐渐泛黄,阵雨过后,有不少梧桐叶随风飘落下来。

在院里站会儿,工匠过来找卫如流,说是卫府的建筑图纸画,请他过目,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吗。

卫如流收图纸,打算进书房里仔细看看。

简言之就是在这候过来的。

他行『色』匆匆,看就是骑马着急过来的。

“发生何事?”卫如流问道。

简言之三下五除二就把事说清楚。

卫如流负在身后的两只手慢慢紧握拳,唇畔紧抿,言不发,脸『色』看上去格外阴沉严厉。

她家里人要给她说亲?还是和简言之说亲?

可怒意升腾到半空,卫如流眼神里灼烧的火黯淡下来,心中某个角落仿佛在瞬间塌陷下去,带着种奇异的失重感,令他整个人茫然失措。

以他对慕秋的解,她是不会同意和简言之说亲的,那应该只是长辈之间的撮合,可不是和简言之,也会是和其他人。

她现在确实到说亲的候。

哪怕避开,这件事迟早也要提上程的。

只要想到慕秋会和其他人定亲,他心中便升腾起阵无法化去的戾气。这股戾气困在那里横冲直撞,将他的绪和理智烧得塌糊涂,以至于他连呼吸急促分。

他生来拥有世人所求的任何东西。

钟鸣鼎食之家,父母亲人疼爱,朋友下属簇拥。

财富,地位,权势。

他生来皆有,后失去。

他幼喜欢只猫,可那只猫有自己的主人,哪怕他可以去触碰那只猫,去拥抱那只猫,他也清楚知道那只猫不属于他。

这样个贯穿他人生,从他最初识得少年慕艾就与之定下亲事,脾气有些像猫的姑娘,怎么能和其他人定亲。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先到来她的人生。他可以次失去财富,地位,权势,因为那些东西他可以次得到,她是他唯不可失去。

他从未如确定过自己的心意,也从未如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为何会在刑狱司的下属问他要在花园翻种什么花,脱口而出栀花;为何入住这里这么久没想过翻修这座府邸,可她说句话后就如大费周章寻找工匠。

他想让她喜欢刑狱司,喜欢卫府。

曾经没有交换的婚书,没有继续的婚约,他想要得以兑现。

或者说得直白些,他想让她做卫府的女主人,做他的妻。

简言之注意到卫如流神『色』不对,连忙给自己辩解:“我娘说她和慕大夫人早在大半年前就达共识,但我真的是今天第次听说,我知道消息就过来找你,你别生气。”

过许久,卫如流才字句道:“我知道。谢。”

他轻轻闭闭眼。

睁眼,卫如流让简言之自便,他去马厩取马,骑着马出卫府,直奔慕府而去。

到慕府,卫如流取出令牌要见慕秋,门房却说早在上午,府中的两位小姐就坐在马车去西山寺。

卫如流抬起头看眼天『色』,勒着马缰调头,直奔城门而去。

西山寺。

慕秋到西山寺后,和慕雨在寺庙里闲逛片刻,去请见无墨方丈。

两人见面,轻声交谈着,不谈佛法,只是在聊扬州的见闻。

这聊,就聊足足个辰。

慕秋没注意过间,直到小沙弥进来替换香烛,慕秋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入夜,她连忙起身告退,不打扰无墨方丈休息。

她转身,告别宝相庄严的佛像,走出被檀香气息笼罩着的森严佛殿。

合上佛殿的门,慕秋转身,险些撞入个人的怀里。她下意识要道歉,可当慕秋闻见熟悉的冷香,她猛地抬头。

来人果然是卫如流。

他着身竹青『色』长衫站在她面前,不知是何来到西山寺的,也不知等她久,发梢积层薄薄水雾,眼底似乎藏许思绪,如星似雾。

慕秋心跳陡然加快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