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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寒夜罪(七)

黎舟元姳了望四周,眼眸清冷,“何人?”

“微名不足挂齿。”

听罢,她干裂的唇角一勾,“怎么?怕我找上门报复?”

“郑宁朗。”

她闻言没有多惊讶,

这个名字,在她的列单内,

她想,恐是整个小华和北境都在他们设下的天眼之内了,“你们又要搞什么把戏?”

只听空灵的声音狞笑起来,“你没有看错,北境结界确实已经得到遏制,不过,这正是启动燎原之火的关键,”

黎舟元姳僵住,

她步履颠簸,在门口停住,眺望远方,发现四周的玄冥火正从边缘往内地席卷,

火势最大的是坤玉山方向,空间术法在玄冥火的加注下重启,没有妖网的束缚,法力比先前更加旺盛,

此时此刻,黎舟元姳才觉得,

郑氏把小华郡的这群人视作玩物一样,深陷局中之人被玩的晕头转向,

他们提前算好了每一种可能,试图让破局之人成为推动结局发展的棋子,

至此,设局之人无需动手,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局,

但这样的套环总会有终止的那一刻,

他们最终目的是要燎原吗?还是……

郑宁朗:“此番只会加速整个小华的毁灭,”

“我很荣幸,你也是参与此次毁灭的其中一员。”

声音淡凉冷漠,“你现在已经逃不出去了,”

玄冥火将会在小华郡这块土地上燃尽万物,雪妖、雪鬼和所有不干净的一切统统燃烧殆尽,

小华郡这个地方他早就想毁掉了,

小绾跟他说,此地为生他养他的故土,他没有良心,

郑宁朗怎么会忘记,他记得,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对这个地方的恨。

十二岁那年,他母亲前往北境,不幸被雪鬼咬伤,

母亲还来不及回府便已经毒发,可路过之人无一人肯去救她,直至她彻底异变,

他父亲才匆匆赶来,也就是那一天,在赤鸟街青竹路,他亲手杀了他的妻子,

郑氏的长老因为母亲没有在异变前自戕,导致引起小华郡不小的慌乱,视作莫大耻辱,

此后,他母亲的名字,郑棠,便无人问津。

他不明白,他的母亲当时只是想活下去,她求助了路过的每一个人,只要有人快马加鞭将她送至郑府,

她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异变,也不会成为郑氏蒙羞的耻辱。

所以他恨小华郡这个地方,这里沾满了他母亲的鲜血,那条街的每一处地方都仿佛烙印着“郑棠贪生怕死,枉顾人命”的谩骂,

他恨那群不作为的路人,所以也让他们尝一尝被世人抛弃的滋味,

他更恨他的父亲,他明明知道他的妻子受了莫大委屈,她当时有多害怕,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十几年来,对于旁人的污蔑和羞辱置之不理,

从郑棠入土那刻起,他便早早下定决心,他要毁掉小华郡,雪妖、雪鬼定永绝于世。

沉默一瞬,传声咒传来声音,“很简单,我就是想让你死。”

这般笃定?

黎舟元姳在想,他们定是通过天眼观望知道她已经使用了元敕行的魔核,自身法力暂封,虚弱至此,再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黎舟元姳,是你自己给了我杀掉你的机会,我怎么可能不好好把握住?”

女子不假思索,神情恹恹,“想我死的人多了去了,要先排队,”苍白的面容下张口却是狂妄,

“没规矩。”

郑宁朗咬紧牙关,恨恨道:“嘴硬。”

随后他转而发笑,戏谑起来:“真不曾想,有人竟然要跟玄冥火抗衡,垂死挣扎。”

不自量力吗?

黎舟元姳暗自冷笑,

她此生从未认过这四个字。

暗牢孩婴啼哭不止,

在一堆嗡嗡吵闹声中,辨认出了李娘女儿的位置,

她正被一个妇女抱在怀中,

黎舟元姳步伐缓慢走过去,扯下脖子上的福结,挂在孩子胸前,转身离开,

她不是好人,也不需要长命百岁……

雪粒横扫,寒意刺骨,

朔风掠过大片树林,摇曳不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

云雾参差低垂,厚重压抑,寒流卷起霜雪似要压垮黎舟元姳快要散架的身体,

女子步履蹒跚,留下一路的红,最终抵不过寒凶,倒地不起。

她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抹白影,

白衣蹲下观了半晌,

伸手捏出她血流不止的手腕,用布块一圈又一圈地包扎起来,

青年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嗜血红尊,也不过如此。”

崔维京从怀中掏出血玉手串,给女子戴上,他知道她要去往何处,“手串能抵御玄冥火,我好不容易同人讨来的,可不能丢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松开手,转身就走了,不留余话。

黎舟元姳淡淡地看着消失的背影,纷纷扬扬的雪粉扰乱了她的心绪,

原来崔维京在安山村后就已经确认她的身份了,

他适才在帮她?

她这才反应过来,方府,不虞门,池中地心都与他脱不了关系,

米仓动乱之后,并非是他们发现了他,而是崔维京等着被他们发现,然后引他们入府,

无论是不虞门还是池中地心都有他的指引,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所以他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逃出去?协助郑氏?

可为何他要为难民寻找栖身之所,又送她这副血珠手串,

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

她一直觉得他是个极为自私又聪明的人,

黎舟元姳不得不提防其中会有诈,

但她可以赌,

她选择赌,

她给的起赌输的成本,

直到意识清醒后,她才起身行动。

……

袁满在郑府门口来回踱步许久,圆鼓鼓的眼睛一直盯着坤玉山方向的火势看,

“那大夫将我们的事告诉她了。”小狐狸绒毛耸动,霍然感应到自己设下的其中一个咒语开始运作,

袁满怔住,仿若晴天霹雳,

为什么会告诉她?

为什么生死不计也要告知她,

肸在地上打圈,几根尾巴翘起来,若有所思起来,“你说那个大夫会不会也是魔族人?”

只有魔族人才会不顾生死告诉自己的女帝,

不然萍水相逢的,谁会做这么蠢的事?

“他救过多少人,你知道吗?”袁满突然打断它的思绪,手里捏着出汗的手心,微垂视线,“你怎么能这般污蔑他?”

肸敏感的察觉到他似乎有些生气了,解释道:“我就是猜测,理性分析。”

冰天雪地,阆寂片刻,

“……你一直在说铲除大魔头,为民除害,”还未长开的少年音略显低沉,气息不易察觉的颤抖,

袁满眼眶发热,“可是我觉得你才是最坏的那个,”

此话令肸心底漏了一拍,

“你对我下咒,逼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一直在说你不是妖,你是高贵的神族,但那些雪妖都比你心善,你甚至对三手大夫下了死咒,我不信,神族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凡人下这么恶毒的咒语!你才是最自私的那个,为了自己的族人可以不顾无辜者的性命。你一直说,魔教妖女惯会蛊惑人心,她心狠手辣,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你没发现吗?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她才是最可怕的,我认识的她从来不会抛弃我们,更没有伤害过我们,哪怕没有法力,她还是选择了我们。”

方府的金光罩是肸弄坏的,他们发现了池中地心,它告诉袁满只有这样才能另择栖身之地,接近黎舟元姳,如此,便有更多的机会对她下手,

可是这个地方并不安全,黎舟元姳也说过,

他虽然看不懂头顶上的那些法阵,

但他看的很清楚,中心那块石头在地动的时候都快要爆炸了,

若不是方才黎舟元姳用那么极端的方式阻止,

现在郑府这群人早就被炸成碎渣了,

而肸,根本就不在乎这群难民的死活,它只在乎自己是否大仇得报。

袁满垂眸,哑声道:“我不要再相信你说的话了,你就是骗子。”

面对肸的靠近,他往后大退一步,鼓起勇气拒绝狐狸的求和,“我怕死,但我不能不分是非。”

他怕死,怕疼,胆小怕事,斩杀魔头是好事,但他知道他不能这样,

他一想到黎舟元姳割破手腕,几乎血尽,临走时看向众人反应后失望的眼神就愧疚不已,

直到听到扶三手最后的选择,他才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哪有趁人之危的,这是小人才干的事,他可是君子,

袁满双拳一握,欲往坤玉山的方向走去。

“涂山……”崔维京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收起玉扇,在肸的位置点了一下,

眉目清冷,嘴角却有笑意,

肸和袁满紧急后退,格外警惕这个不速之客,

崔维京见他们紧张的神色,他自顾自的,又想起一个名字,“……若叶,”随后话里有话,略有深意起来,

“一千年前,几个神族全部陨落,究其原因,均是魔族所害,”

崔维京拂袖离去,畅快大笑,“这世上啊,巧事繁多,乐哉,乐哉!”

……

袁满和肸愣神片刻,心道,此人怕不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