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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心中许(二)

不知何时,扶三手走进来替雪妖女回答了这个问题。

扶三手摇头叹息,“她受了很大的刺激,精神有些混乱,易受惊吓。”

“为何不给她换件像样的衣裳?”纥骨颜问道。

扶三手指向阿玲,撅起嘴巴,无奈道:“她这个状态咋换啊?”

又将脸往旁边放置的新衣裳一撇,

“而且她一直死命拽住那件衣裳,简直就是臭气熏天啊,还就是不肯放手,怎么劝都没用。”

纥骨颜默然,片刻过后,才反应出扶三手不应该在这,“你来做什么?”

“不是让你去照看白小芷吗?”

扶三手应声哦了一下,刚要走,却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那锁怎么开啊,她全身上下都是锁链。”

“傀锁需得玄冥火烤化,我暂时解不开。”

听到纥骨颜这话,扶三手颇有些惊愕,还有超品宝剑砍不断的锁?

随即目光落在黎舟元姳二人之间的金锁,

扬了下眉,十分感慨的叹了口气。

砍不断的锁还挺多……

然后出了房间。

“你帮她换吧,”寂静的屋子突然蹦出这几个字,直指黎舟元姳。

黎舟元姳讶然,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纥骨颜。

指了指自己,确定纥骨颜是在跟自己说话。

没搞错吧,让她给别人换衣服?

让她魔族帝姬伺候别人?要不要看看他自己在说什么?

纥骨颜很聪明,故意回避黎舟元姳犀利的眼神,

这小子怎变得这般滑头了?

片刻,黎舟元姳只怒哼一声,竟也没有拒绝,

她走向阿玲,缓缓坐在床沿,

那略带杀意的眸光还没有来得及收敛,让躲在角落的阿玲看了去。

吓得她魂飞天外,身子骨抖筛糠一般地打着颤儿,

“别怕。”

这两个竟是从黎舟元姳嘴巴里说出来的,纥骨颜在原地发怔,目光紧紧跟随黎舟元姳娇媚无比的侧脸。

阳光好像偏心了一点,刚好避开她的眼睛落在唇边,

唇角尽量上扬,她脸上竟然显出几分堪称温情的意味,

黎舟元姳竟在试图安慰阿玲,她说出“别怕”这两个字也是若暖阳般和煦,

纥骨颜定了好一会儿,见黎舟元姳就要扯下阿玲的衣袍,纥骨颜立马转过身回避,

听了黎舟元姳的话,阿玲没有方才那般抗拒,她那若潺兽的眸子慢慢将黎舟元姳收容进去,

高耸的薄肩不自觉耷拉下来,

黎舟元姳敞开裹在阿玲全身的外衣,然后一点一点的剥下来,

她忽然手上一顿,眼睛掠过阿玲身上的每个位置,

虽然用纱布缠绕,伤口也不再流血,可全身上下的伤惹得人心里发颤。

没有一块儿好皮,有些纱布根本包裹不住伤口,里面的脓不受草药束缚溢出来,流至青紫瘀血的肌肤,每一寸都未曾幸免。

黎舟元姳回过神,利索地将那件紫色外衫脱下,刚想扔在一边,

却感觉到一股阻力,

定睛看去,是阿玲紧抓着外衫的一角不放。

黎舟元姳不禁皱眉,她搞不明白这雪妖女到底要干什么?

虽面上不耐烦,却也没有跟阿玲争,任她拿着那件衣服。

然后将干净的衣裙给阿玲换上,看阿玲的身体僵硬,阿玲又因为肢体接触应激抗拒,既不愿意配合。

黎舟元姳望向阿玲的眸子瞬间冷下去,越来越冷,暴虐渐起。

可目光寻至阿玲脸上的红晕,秋的风又吹得凄清,常人都禁不住冻。

她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好了么?”

见纥骨颜在催,黎舟元姳心里不悦,

急什么?

就索性以最快的速度将衣服给阿玲套上,

“啊!”

一声痛叫,娇嫩的声音细成游丝。

原是黎舟元姳力道太大,把阿玲弄疼了。

黎舟元姳被阿玲因为慌张而乱挥的手甩开一些距离,

床边只留下黎舟元姳木讷的神情,眸子陡然窜出一抹无措。

就一瞬,方才有一瞬,

阿玲乌黑的眼眸噙着泪花,像野葡萄挂着凝露。

她惊恐、害怕,她将所有的羞耻都尽自己所能包裹住,可是却能被人轻易剥开……

那种无助,转变成无数画面像碎掉的玻璃,刺进黎舟元姳的记忆里。

黎舟元姳急促呼吸,试图将郁结在胸口的气吐出来,

可是越用力,就越是难受。

“怎么了?”纥骨颜不方便转身,他听见尖叫,心里担心,急忙问。

见黎舟元姳楞在旁边没有动静,纥骨颜又问,“好了么?”

过了好久,才听到黎舟元姳的回应,“嗯。”

转过身,并未来得及察觉黎舟元姳的异样,纥骨颜立马朝阿玲看去,见她无恙,才松了口气。

阿玲也有些累了,不知何时靠在床头睡着了,纥骨颜给阿玲盖了一个被子。

黎舟元姳在身后看着,眼神空洞,思绪随着卧榻上的雪妖女飘去了不知处,长睫在眼下映出青灰。

过了须臾,

纥骨颜转过身,朝黎舟元姳躬了一身,“有劳了。”

黎舟元姳立马收了神色,低头沉默,拽着纥骨颜悄悄出了房间。

深夜,万籁俱寂,半轮冷月掩映于参差的云层间,似霜似雪的月辉铺满一带花荫小径。

青天客栈的一间客房,

一盏油灯将屋子融进了暖意里,不受秋夜的寒气,

火光在桌角一隅将两个人影画在墙面,窗边的冷风透过寒气钻进来,人影就像面纸一样,吹得微微浮动。

“大善人,你不惧万人唾骂,非将那雪妖救出来,为何?”黎舟元姳嘴里嘟囔,故意引用今日从别人口里听到的四个字——万人唾骂,声音加重力道调侃。

手上却没停下来,她拿着二人之间的金锁,将可以移动的符文滑块来回推,已经稀里糊涂地研究了半天。

“受人之托。”纥骨颜清冽的尾音划出一道温柔安静的长线,荡开寂静的房间。

黎舟元姳眉眼闪动了几下,“可她们是雪妖,她们……还杀过人。”

纥骨颜一字一句启唇,“白小芷没有过杀人。”

长睫一晃,又说:“我说过,妖也有好坏之分。”

黎舟元姳似笑非笑,抬眸看向纥骨颜,那火光给纥骨颜清冷的脸添了些暖色。

黎舟元姳托着脸,神情散漫慵懒,接住纥骨颜的话,“没有杀过人就是好人咯。”

“我从未将善恶拿是否杀人的标准来评判,善恶一事,不能以浅显一概而论。”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却神色自若,说的坚定。

听罢,黎舟元姳眼底遂闪过轻微的诧色,

原来,他并非是非黑即白的,

须臾不由咯咯笑着,“小道士,你才活几年,就能断的清善恶?看得出浅显?”

扫了一眼纥骨颜,戏谑道:“拿出你那套自认为不凡的考究来断定别人,你这般……看得起你自己?”

“我没有考究,更没有自认不凡。”

“那你拿什么?”

“凭心。”长睫一敛,他那眸子里寒冷的没有任何杂质。

纥骨颜觉得判定人的好坏是凭心而论,而所谓什么‘忠孝节悌礼义廉耻’都只不过是个参考。

真正的道义是天性,是没有教条可循的。

所谓,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人天生就在天道之内,而天道的表现即是德。

黎舟元姳紧随纥骨颜的目光,眸中波光随着那两个字来回翻涌,

那我呢……

黎舟元姳刚想说出这句话,下意识咽了回去,她自己才回过神来,

为何自己要迫切知道这个答案?她自己都没搞明白,当真是疯了。

黎舟元姳转了神色,她白瓷般的纤指往纥骨颜胸前戳了戳,“那你凭你这儿好好想想,什么样的人该死呢。”

“明知故问。”纥骨颜垂头沉声道。

沉默一会儿,他特意挑了个反话说出来,“我自觉无辜之人都不该死。”

无辜?

黎舟元姳扬了扬眉,“可是你救的那些无辜之人也会做你们所谓的恶事。”

确实如此,

兖州那几个救下的修士就有害人之心。

可他当时的初心只是想救人,

听了这话,引得纥骨颜眉心微微动了动,

红着脸,咬唇低语,“凭心……确实还有不足,我自知阅历尚浅,还需上进。”

“可人命不能践踏,需得谨慎……”

他所求忠于卫护弱者,而非懦弱之人,而非善于伪装成弱者的奸邪之人,可人命太重要了,重要到无法忽视,重要到需要心生敬畏。

纥骨颜将眸光落至黎舟元姳的悻悻面容上,他冷不丁自嘲的笑了一下。

他觉得荒唐,他为何要对她说这些……

后面的话是纥骨颜想说的,但他却没说,面对眼前这个杀人早已麻木的人来说,他说出这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随即摇摇头,拿起手边的书,继续看,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