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至少还有我
在战斗中服用丹药，无疑是极端冒险的行为…
但黎洛已经做好了准备！
雨风华说过，服药的过程中，最为重要的便是要守住自己本心，这与自身实力无关，意志力的强弱才是最根本所在…
而意志力这个东西太过虚幻，同一个人在面对不同事的时候都会大不相同，内心脆弱的时候，自然会有机可乘，黎洛坚信，没有比现在更适合自己服药的契机了！
丹药入喉，浓郁的苦涩爆开，如此情况之下，黎洛都不由分神，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苦！
他难以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苦涩之物！
下一秒，心脏骤然一停…不过瞬息而变，开始剧烈的跳动，黎洛的意识仿佛被切断，他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听不到，闻不到，感受不到…
整个人，好似坠入无尽深渊，漆黑，冰冷…
冥冥之中，他感受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遥远不知在何处，令人心悸！
嗡…一阵眩晕过后，他置身于一片湖泊之上，脚下生波，一庞然大物出现在黎洛眼前！
鹰首长角，龙颈有鳞，狮身披甲，蝎尾半折…
黎洛下意识后退半步，这东西，和云端高武广场之上的攫有八分相似，却立身黑暗之中，身上煞气弥漫，周围的空气呼入一口都觉得自身戾气暴增…
传说中，攫乃是神物伴生圣兽，充满神性光辉，而眼前这座怪物，却是魔焰滔天，唯有样貌仿佛…
黎洛在这怪物面前，只有其指甲大小，突然，他看到这怪物身上被锁链禁锢，多处关节被贯穿，那滴嗒在湖面的黑色液体，是它的血？
怪物巨大的头颅近在眼前，黎洛大气不敢喘，突然，它睁开了眼…
只是被看了一眼，黎洛已然汗流浃背，那猩红的瞳孔透露着杀意。
轰…
那怪物像是在挣扎，无果，粗壮的锁链将它锁的严实。
“人类，为何抹杀吾之血脉。”
黎洛大惊失色，似乎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雨风华和自己说过，他有攫的血脉，所以眼前的怪物，竟然真的帝国国兽？！
他不敢相信，堂堂圣兽，怎得落到这般地步？
见它无法动弹，黎洛也是壮了壮胆道。
“这东西折磨我这么多年，也该收些利息了吧？”
“吾之恩赏，乃是汝之宿命！”
“笑话，我的命，何时轮到你这怪物来决定？”
“放肆！”听到怪物二字，它顿时受了什么刺激，眼睛瞪的滚圆！
“吾乃炎之神物所系圣兽！庇护人类万载有余！汝竟以怪物之名诋毁！”
猛烈的杀意袭来，空间中的煞气几乎要凝成液体，沾在身上粘稠滚烫，像是无数根针扎在皮肤上。
“呵，圣兽？既是圣兽，何以这般姿态存在于世？又为何拥有你血脉的我，被称作怪物？又为何你的血脉，会拥有如此浓郁的煞气？又为何会影响我的神志，摧残我的身体？”黎洛冷笑，虽然承受着莫大压力，但他看的明白，这怪物根本动不了，单以气势煞气相逼，无甚威胁。
攫竟被问的愣了一秒，发出怪异吼声。
它那鹰眼之中，竟然透出无尽不甘，隐隐有火焰升起，却是怪异的黑色火焰。
“庶子嘴利！”
万千不甘，化作四字。
“吾之血脉，可带给汝无尽力量，汝之愚钝，迟早会付出代价！”
作为圣兽，它和人类交谈的次数不多，黎洛所问，它无法回答，不愿回答，更不屑回答！
但不知为何，它十分抵触黎洛抹杀血脉神识一事，黎洛不解，却也同样不想知道！
我的身体，有个别的意识在，算个什么事？
莫说你嘴笨，就是舌灿莲花又如何？
轰！
突然，眼前的一切如同碎玻璃样坍塌…
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不知过了多久，一瞬间，又或许好些年，黎洛的记忆模糊了，他完全记不得方才发生了什么。
置身黑暗，唯独前方极远处有着微弱光亮。
黎洛迈步前行，朝着光点走去…
一步，一步，却始终无法靠近…
“小洛！过来！”恍惚中，有人在喊自己。
“谁？”
黎洛回身，姜离现在他面前，好高，好年轻…
“娘？”下意识出声，黎洛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变的稚嫩，口齿不清，刚要向前一步，却是一个不稳趴到地上。
“哎呀！没事吧？没摔着吧？”姜离赶忙跑过来搀扶，黎洛看到了自己胳膊，腿，身体。
我变小了？这是怎么回事？想要询问，却发现舌头不听使唤，发不出其他声音，只能呜哇呜哇的叫…
“不错，没有哭，很坚强。”黎逍遥出现在姜离身旁，一把将小黎洛拉起，掸去身上尘土。
“离儿，过两年，我们给小洛要个妹妹，如何？”
“你怎得知道会是妹妹？”姜离白了他一眼，一把抱过黎洛。
“小洛，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妹妹…
黎洛突然记起，很小的时候，父母好像确实问过自己…
只不过那段记忆，非常模糊，模糊到完全想不起来…
突然画面一转。
黎洛只觉得内心烦躁难耐，惊人的戾气从体内迸发！
眼前，是一头冰雪魔猿，它巨大的爪子将二毛撕成两半，那是他最好的玩伴…
即便已经时过多年，再见这场景，黎洛还是决定内心氲气难消…
“把身体交给我，我替你报仇！”莫名的声音在脑海响彻。
“杀！”
“你不想替你的朋友报仇么？”
黎洛捂住头，死死的扣住太阳穴。
“滚出去！从我体内滚出去！”他不知道自己在骂谁，但他记得，不能听这声音的引导，不可以！
“嗡…”又是翻天覆地的变换，黎洛回到黑暗之中，汗水打湿了衣衫，燥热难耐。
前方的亮光，似乎进了一些…是心理作用么？
不知道…他再度迈步前行，走的很快…
“呦！小鬼！你这鸡腿看着不错，分老头子一口如何？”
玩世不恭的声音响起，黎洛置身雪山之上，盘坐着小腿，面无表情，眉间有些阴郁。
黎洛的意识恍惚，他有些分不清哪个是自己…一抬头，看到一须发皆白的干瘦老头。
“我好像认识他！”黎洛心中升起莫名念头，小手一抬，将那鸡腿递给老头。
“乖娃子！”老头咧开嘴，很是开心。
“你脸怎么了？”黎洛看到老头脸上的鞋印，好奇问道。
“啊，没什么，没什么，摔了一跤，撞人脚上了。”
“切，偷吃的被人揍了吧。”黎洛撇着嘴讽刺。
“瞎说啥？我像是偷东西的人么！”老头胡子一竖，很是不满。
“小孩鸡腿都抢，偷点东西算什么？”
“嘿！怎么说抢呢？我是换，这样！等老头子我吃完，教你一手刀术怎么样？”老头笑眯眯道，只是那表情怎么看怎么猥琐。
“不要，你会使刀？”黎洛不屑。
“被人打这样，也不咋厉害，我可不学。”
“嘿！”老头急了，非要传授不可！
忽然间，黎洛眼角渗出泪水…
“！？”
“这是…怎么回事？”黎洛用手抚去眼角泪花，再抬头，老头已经不在，而他则是在自己的卧室，看着手中纸条。
“老子就是雪茫茫！”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就这，还漫画家？丑死了。”
黎洛怅然，握起旁边的刀，莫名的熟悉感传来。
呛！
长刀出鞘。
“岚切…”黎洛不自觉道。
“恩？岚切？那是什么？”黎洛挠了挠头，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像是本就在脑海一样。
嗡…
黑暗再度降临。
前方亮光已经很近，大约百米便到。
可黎洛的意识沉沦了…
我为什么在这？
我在做什么？
我该做什么？
向前走吧…这里…太黑了！
……
外界，已然打的昏天暗地，黎洛并不是站在原地发呆，他整个人机械般的杀敌，殷红色的刀芒如厉鬼勾魂，刀刀致命！
但他整个人一言不发，连呼吸都没有丝毫加重，就好像入魔一般，只知道杀戮！
但和此前不同，黎洛出手颇有章法，刀刀玄妙，猎兵已经竭尽全力狙杀他，但不管是刀剑还是枪炮，正面还是偷袭，黎洛总能在最合适的时机躲开攻击，脑后长了眼睛也不过如此…
夏冰等人已经停了手，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
太可怕了！
就算是自己，在黎洛这个实力的情况，也做不到这般完美…
黎洛此刻展露的实力，怕是都可以和自己较量一二了，这便是夏冰的感受…
她看到了黎洛将丹药送入口中，想要阻止，但显然来不及了…
如今，她甚至希望这些猎兵能多坚持一会儿…坚持到…黎洛渡过这一劫。
……
“那小子就是个怪物！怪物！”
“我可是见到了，那猩红的双眼，根本不是人能拥有的！”
“是魔鬼！他不是人！”
“是魔兽！那是魔兽的眼睛！”
黎洛此刻犹如坠入寒潭，冰寒刺骨。
“不…我不是…我不是…我没有杀人！我救了人！我救了你们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我？”
黎洛不明白，他已经彻底沉沦，时而化作孩童，时而变成少年，往昔一幕幕重现，他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前方，无数相熟的镇民站在他前方。
一双又一双冰冷的双眼盯着他，厌恶，恐惧，讥讽，不屑，唯独没有和善…
画面再转…
“以后别和黎洛玩了，二毛和狗剩的死，和他脱不开关系。”
“以后离他远一点！不听话就揍你！”
“妮子，明天咱就搬家…”
“孩子，爹娘带你去卢兰生活，怎么样？”
黎洛头痛欲裂，他想要解释，可他不在，他不在场，他只能看到，听到，但他的声音传不出去！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枯燥苍白的话语，黎洛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眼泪哭干了一次又一次…
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没有用…
没有用！
“杀了他们！他们全是忘恩负义之人！”莫名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他们不是！他们只是害怕！他们只是不知道真相！”
黎洛嘶吼着，唯一的一点清明告诉他，绝对，不可以听这声音的说辞！
他说的一切，都是…错的！
“他们不是？呵呵，你救了他们的孩子，他们反过来怪你，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那两个，他们孩子不是你杀的，但全归咎于你的身上，他们可曾想要去探寻过真相？”声音步步紧逼…
“不…不！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黎洛的声音越来越小…
此刻外界的他，自然陷入疯魔，周身煞气再度疯涨，眼白都变成了血红，不时抱着脑袋怒吼，口水不由自主的淌下，面色狰狞。
“教官，他…”雨笑颜看的心惊胆颤，猎兵和军用猎犬已经不算威胁，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堆成了小山，已经有被杀的胆寒者选择逃跑，但夏冰显然不愿，谁走，她便杀谁！
“别过去，现在只能靠他自己。”夏冰拦住雨笑颜，她知道，现在谁也无法帮到黎洛，这一关，注定只能他自己走…
“杀！只要杀掉这些人，就不会再有人对你冷眼相待！”
“杀！这些人，都该死！”
“杀！忘恩负义，留之何用！”
黎洛捂着头，痛苦的跪在黑暗空间之中，他的意识开始被吞没…
“杀？”
“不…不行…”
“忘恩负义…说得对，我哪里对不起他们，没有我，他们的孩子，活不了！”
“不…不对！他们不知道实情！”
“不知道实情，就可以这样诋毁我么？他们的一句话，让我度过了怎样的童年？凭什么？”
“凭什么！？”
轰！
这一刻，黎洛的意识，终于崩塌了…
那已经近在咫尺，出手可及的光亮，破碎了…
“杀！！！！！”黎洛大吼一声，森罗鬼气弥漫，岚切的刀身覆上了一层黑色火焰…
“那是…”雨笑颜心里发慌，那黑色的火焰气息让他感觉十分难受，似乎与她的凰火天然敌对一般。
黎洛化作鬼魅穿梭，巡天第六刀，终焉风暴！
半空中，黎洛如同黑洞一般，无数血色刀芒从黑洞射出，收割着天地灵魂。
嘶…
夏冰唤出紫电护住几人，黎洛的攻击已然不分敌我，他已经沉沦！
“你小子，给我挺住啊…”她心中默默祈祷，将消息通知了雨风华。
对面几乎秒回。
“他可以。”
夏冰不知道雨风华的自信从何而来，但出于对她的信任，内心竟安稳半分…
黎洛这一刀，直接将这镇南余下所有猎兵斩杀殆尽，月色之下，站在尸山血海之中，黎洛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动作仰天长啸，似痛苦，似解脱…
下一秒，他突然看向夏冰等人…
“杀！”
刷的一声，黎洛消失在原地！
“小心！”夏冰瞬间提气，黎洛此刻的实力，她不敢小觑！
轰！
黑色火焰和紫色雷霆对撞，掀起爆炸！
夏冰被震的后退三步，而黎洛则是倒射出去，狠狠装进了破碎的民房。
不等反应，瓦砾轰然松动，黎洛再度冲了过来！
“啊！？”雨笑颜惊呼，她看到，黎洛拿刀的胳膊，已经弯成了奇异弧度，定然是断了…
“这怎么还能动？”邵羽旗看的胆战心惊，骨头断了，还能挥刀？这不科学啊！
夏冰自然也看到，所以这一次，她收了力…
又是一次剧烈的爆炸，夏冰闷哼一声，退到雨笑颜几人身边。
她没敢再硬来，这要是一个万一，黎洛没准直接被她搞死了就好玩了…
“我来！”看着又一次冲来的黎洛，雨笑颜即刻施展武神功，不顾夏冰阻挠，飞身而上！
黑焰与凰火在夜空交织！
哐！
雨笑颜一口血喷出，她没有选择对撞，而是自己硬生生吃下黎洛这一刀的力道，二人僵持在一处！
邵羽旗也冲了过去，按住黎洛后背！
任潇雨抵住其左腿，灵念一匕首将黎洛右脚刺穿，定在了地面…
夏冰惊讶看着这一幕，不禁摇摇头…
“黎洛…给我…醒过来！”雨笑颜的呼喊，响彻夜空…
……
“恩！？”
自然破碎的光亮，竟然突然又汇聚！
黎洛半遮着眼，那刺目的光亮之中，一双白净的玉手伸出，一把抓住黎洛的右臂…
“这是…很熟悉…是谁？”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
“喂！又犯病了？赶紧给我回来！”邵羽旗和邵青山的身影出现在黎洛身后，用手推着他向上浮去…
“真会给人添麻烦…”凌子烟在左，秦风在右…
“为什么我也要帮忙啊…”灵念一脸嫌麻烦的模样，和任潇雨出现在她前方。
“光明啊！请治愈他！”舒音虔诚的声音响起，她举着魔杖，圣光笼罩黎洛。
黎洛终于浮出了水面，右眼白的血色已然褪去，恢复了正常。
他的身体疯狂颤抖，意识终于回归。
我…我是黎洛…
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了自我，找回了本心…
“一味的畏惧，你永远只会原地踏步！”
“任何时候，都不要失了勇气…”
他看到雨风华，和夏冰在一侧注视着他…
他看到…父母在一旁鼓励着他！
黎洛眼眶湿润，左眼也恢复了清明，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从光亮中，一道人影缓缓走出…她微笑着…
“以后，你再也不会一个人了…”
“我的意思是…”
“至少…还有我！”……